站在門口,來人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咬了咬牙,伸出手打算去敲門。
然而就在她的手指即將敲到門口的一剎那,面前的這座豪宅大門猛然被人推開,光線從裡面逸散到外面,星星點點的像是散落在陽光里的塵埃。
逆著光,來人看到了前來迎接的人。
那是一個模樣有些古怪的女孩,單看臉還算漂亮、再加上褐色的皮膚給她一種「青春」的活力,雖然說表情略微有些僵硬,但是總體而言還算不錯。
然而在看到這個人之後,來人的瞳孔微微一縮:「邊田……?」
嗯?
聽到這個名字,女孩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客人。
不過她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一本正經地說道:「進來吧。」
「先知已經等你很久了。」
聞言,來人下意識按住自己的胸口、低垂著眼瞼,不讓女孩看到自己眼底翻滾的波浪。
好一會兒這個人才抬起頭,朝著女孩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麻煩你帶路了。」
這個人沒有問那個「先知」為什麼會提前知道自己會到訪,這實在是一個愚蠢的問題、完全沒有詢問出來的必要。
倒不如說在這個客人看來,如果這片地界的主人對自己將會「到訪」這件事情都沒有提前預兆的話,這才會讓自己感到驚訝。
仿佛是這個人的態度讓女孩稍微有些奇怪,她搖了搖頭,然後順便聳聳肩,轉身朝著房子更裡面走去。
這樣的動作總給人一種比較刻意的感覺。
就好像是……在模仿什麼東西一樣。
不過來人也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跟在女孩的身後。
兩人在跨越看似毫無異常的屋內之後,直接步入電梯中。女孩輕輕按下電梯的按鈕,然後就伸出手、撩開自己的頭髮,按壓了一下自己的脖頸。
來人看得很清楚,在那個女孩的脖頸底下、似乎隱隱約約可以看見類似……「接口」一樣的東西。
一邊按,那個女孩還一邊低聲說道:「數據聯通稍微有點問題啊……看起來網絡架設要調整一下了,不然出遠門的時候可能會變得很麻煩……」
她的嘴裡說著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語,似乎是在抱怨什麼、又像是在發愁。
來人再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邊看還一邊摩挲著自己胸前的某物,手指輕輕捻著、仿佛在斟酌著什麼一樣。
過了好一會兒,兩人才通過電梯離開豪宅,正式進入更加寬敞的地界。
電梯門在他們的面前打開,當面前開闊的空間呈現在兩人面前的時候,很明顯這種地下環境的特殊讓這位前來造訪的人都微微一怔,眼神都有了些許的變化。
而那個領著她上來的「邊田」則是露出了驕傲的表情,咳嗽了一聲,然後才說道:「跟我來,我帶你過去。」
說著,她從地上規整的電線間跨越而過、一路朝著基地內更加深層次的地方走去。
那個人跟在她的身後,打量周圍基地的時候,眼神里下意識得帶上一些奇異的色彩。
沒多久,走在前面的女孩就在一個房間內站定。
她敲了敲房間的門,然後輕聲說道:「先知,人帶來了。」
大概過了兩秒鐘,門內傳來一個平靜的回應:「進來吧。」
得到回應的女孩看了一眼客人,推開門、自己則站在門邊,看起來並不打算進去。
看了一眼這個站在自己身旁的「邊田」,客人默默收回了視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之後,邁著淡定而從容的步伐走進房間內。
這個房間大概是那位起居的地方,整體看上去整潔而有序、完全沒有一點髒污,甚至於旁邊的床鋪上被子都整整齊齊得疊在一起,給人一種都沒有翻折過的錯覺。
房間內的陳設幾乎可以稱得上「簡陋」,除了幾盆綠植還算顯眼之外,其他只有厚重的大部頭和檀木書架、以及書架上堆積的報紙與雜誌。書架旁邊的充電器或許是房間內唯一「現代」的電器,除此之外房間內毫無電力的象徵。
而客人此行拜訪的那個人,眼下正坐在那張木桌上、在一張紙上寫寫畫畫。
一邊看著那張紙,那個人一邊說道:「請坐吧,旁邊就是座位。」
說著,他一邊在自己的紙張上勾勒出一個奇怪的痕跡,一邊抬頭看著客人坐落在旁邊的位置上。
「不得不說,這還真是出乎我的預料。」
他說道,雖然嘴上是出乎意料,但是語氣里卻全然沒有一絲驚訝,只有平靜和淡定:「如果我的記憶沒有出現問題的話,那麼我們前不久似乎才見到過一次,因此也稱不上好久不見。」
「你說呢,竹取小姐?」
聽著他的話語,客人、或者說來自島國的「輝夜姬」——竹取輝夜的臉上漾開一個笑容:「是的,先生。就在不久之前,我們曾經在煙霞山上共同戰鬥過。」
「距離您擊碎『人類守望』的惡意與妄想、力挽狂瀾救扶各國精英,至今也才不過二十多天,所以我們確實才見過不久。」
擱下筆,先知抬眼看著輝夜。
好一會兒,他才平靜地說道:「原來如此,你是通過這種方法獲悉了我的住址。」
「與死者溝通的能力,月讀的公主也並不僅僅只是局限於神話之中的傳記逸聞,而是因為現代的都市傳言與流行文學衍生出了新的力量麼?」
聽到先知的聲音,輝夜臉上的表情不變、但是眼神卻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
片刻以後她才無奈地說道:「看來確實瞞不過您。」
「沒錯,」她堂堂正正地說道,「我有著『與囚死之魂連通』的能力。這個能力來自於一個流傳許久的都市傳說——『靈媒』。」
「在我的國家曾經有過一個『靈媒』被扭曲成了異種,我在討伐它之後、獲得了這枚吊墜,就是它讓我獲得了與靈魂溝通的力量。」
說著,輝夜伸出手指、夾起自己面前的吊墜,將它出示給先知看。
先知僅僅是瞥了一眼,就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同時嘴裡低聲念到著:「呵,赫爾墨斯的傢伙……」
念叨著輝夜聽不懂的詞語,先知這才抬頭看著輝夜:「那麼,細枝末節的小事就不用在意了。」
整理了一下自己面前的紙張、先知的聲音有些意味不明:「我之前說的『出乎意料』,並不是因為你從某些亡魂那裡獲悉了我的地址,而是我驚嘆於你來這裡的目的。」
「不得不說,你還真是給我展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未來。就像是平地驚雷,聞之聲顫膽寒,隨後反倒和風細雨、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說著,他的聲音有些玩味:「看來你是要死了啊,竹取小姐。」
聽著先知意味深長的話語,輝夜知道、對方現在已經了解了自己此行前來的目的。
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所謂的「先知」到底意味著什麼。
哪怕來之前她已經預料到此行恐怕不會太輕鬆,但是等到真正站在這個男人面前的時候,輝夜還是感覺到一陣由衷的無力感。
毫無破綻、毫無弱點,就像是整個人都套著密不透風的堅硬甲殼一樣,甚至連光都滲不進去。
然而自己在這個人的面前卻宛如輕裝上陣,任由鋒利的快刀穿透自己木製的盔甲、刀刀見血!
這就是信息上壓倒性的差距。
深呼吸一口氣,輝夜眉眼低垂:「如您所料,是的。」
「如果繼續留在國內,我恐怕命不久矣,」她的聲音帶著些許顫抖,「或許具體情況您已經知曉,但是出於坦誠的態度,還是請容許我將實情透露出來。」
「您知道『木雕師』,鄒野吧?」
輝夜看著先知:「不久之前鄒野也參與了本次煙霞山的演習,並且附身在我們隊伍的一人上,那個人就是目前在外面的那個女孩——她的名字叫『邊田麻美』。」
聽著輝夜的聲音,先知臉上的表情毫無變化,只是繼續用深邃的眼神平靜地看著她。
在這樣眼神的壓迫之下,輝夜下意識咬著牙:「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我和鄒野達成了一項交易。但是很遺憾,鄒野失敗了、脫離了那具身體。」
「在脫離了身體,鄒野似乎是發了瘋,給我們造成了很大的麻煩,甚至是造成了不少醜聞,」輝夜說道,「不過因為他的能力古怪,哪怕我們費盡心思也沒能夠擒住他,反而是讓他跑了。」
「這讓上面的人非常生氣,再加上最近才出了『人類守望』那檔子事,所以有人認為是內部出現了不和諧的音符,決定要徹查內部……」
看著先知,輝夜說道:「因為這次徹查,有不少人都倒了霉。很多人都被曝出和一些不好的人勾連在一起,惹上了很多麻煩……」
「而在這其中,也包括你?」
還沒等輝夜說完,先知就打斷了她:「因為你自己也存在不少問題,尤其是你和鄒野還有交易,所以你現在的狀況也很麻煩?」
聞言,輝夜的表情有些苦澀:「是的。」
「您不知道,我們國家內部情況和您不大相似,」她說道,「想要在那個地方站穩腳跟,沒有人是會幹乾淨淨的,而在這其中也包括我。」
她抬起頭,聲音重新恢復了平靜:「甚至於我可能還要更糟一點,畢竟為了保護我自己、同時也努力向上爬,我也做了不少卑鄙的事情。而現在,調查的兵鋒隨時都可能調轉到我這裡,繼續留在那裡、我很可能自身難保。」
「所以,我特地找到某些人尋求幫助。而那個人告訴我,如果是從您這裡,或許可以獲得助力。」
這麼說著,輝夜偷偷看了一眼先知的表情。
然而讓她失望的是,哪怕自己透露了這麼多、先知的臉上仍舊毫無波瀾。
這讓她很是沮喪,也越發覺得「預知未來」這個能力的麻煩之處。
談判和交流的時候,對方的表情和神態是非常重要的評判指標。任何一個人在收到消息的時候,都不可能一點反應都不做。能夠做到完全波瀾不驚的,這個世界上只有身體機能基本失靈的死人和……已經提前預知到未來,根本不會再驚訝的「先知」!
他們能夠知曉很多信息,因此能夠做到完全的冷靜和理智,這一點除了在眼前這個傢伙之外、輝夜還在另一個人的身上看到過。
那也是一個「先知」。
她低下頭、手指緊緊抓著自己的裙子,在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才緩緩開口:「我知道,您現在一定在籌備幾天以後的事情。我大概能猜出來,這件事發生的地點或許是在『新海』。」
抬起頭,輝夜一字一句地說道:「然而在那一天,『新海』內將會發生不亞於這次煙霞山的糟糕狀況!在那天,我們國家的『百鬼』將會登上這片土地,肆虐在『新海』之間!」
「在『百鬼』之中存在著不少麻煩的傢伙,它們是曾經抵達半島的怪物,而現在歸類於『百鬼』的名下,」輝夜說道,「哪怕是對策局,想要做到完美解決它們也很困難。尤其是它們可能聯合在一起,構成可怕的怪物。」
「所以這一次,我帶來了『建御的斷臂』!」
輝夜這麼說著,臉上的表情肅穆。
聽到這裡,先知的眼神才終於有了些許波動。
建御,是島國三貴子之一的「建御須佐之男命」。
在不久之前,青光曾經和先知為了爭奪建御的一隻斷臂而產生過爭執。雖然最後的結果是青光被震退了,但是可以很明顯得看出,「建御」這玩意兒對九首神教有著相當重要的意義。
但是輝夜卻說她帶出來了「建御的斷臂」……
如果情報準確的話,建御身上的各個部分、現在應該都處在對策局的手中才對。
怎麼可能島國還有……
還是說,眼下的這個「建御」,和自己想像的那個「建御」,其實有些微的差別?
想到這裡,先知的眼神閃爍、意味不明。
沉默了片刻之後,他緩緩開口:「我明白了。」
「跟我來吧。」他說道,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塵,「雖然不說能完全解決你的問題,但是至少拖下去找到破局之法,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只不過這需要我們一位『朋友』的幫忙。」
------題外話------
略卡文,今日四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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