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不需要用語言來形容,眼下綠綺臉上那扭曲而猙獰的表情,就能夠代表這個女人現在到底正在想什麼。
她的呼吸逐漸變得急促、胸口劇烈起伏,緊咬著的牙齒鼓起嘴角,力氣之大甚至咬破了嘴唇;看著白令的眼神里是更是毫不掩飾的殺意。如果眼神可以用作武器,那麼現在白令已經在被綠綺千刀萬剮了。
看著綠綺,白令笑眯眯地說道:「那是一個大雨天。」
「我想沒有人會比你更了解這一點了,」他說道,「厚厚的烏雲遮蓋住雲霧,雷霆夾雜在雲氣里。被人砍下腦袋的紅蓮穿行在霧氣之中,尋找著他適配的人類、提供他借體重生的機會。」
「他很幸運,附近幾十公里之外恰好有一個人完美適配他的力量。如果鑽進那個人的身體裡,那麼他就能夠借著人類的身份潛伏下來。宛如蜘蛛在溫暖的狹間內築起巢穴,耐心地等待著繁衍。」
手按在日誌上,白令平靜地說道:「被他選中的人是一個對於異常幾乎毫無了解的人,他什麼都不清楚,一旦讓紅蓮依附在那個人的身上,紅蓮必然可以積蓄力量、捲土重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紅蓮從重傷垂死到完全恢復大概需要一年。這一年的時間內紅蓮會像是廟宇之中的佛像一樣,寶相莊嚴、毫無生氣。但是一旦等到一年以後,他就會展露自己凌厲的獠牙,撕破人類的皮囊,如同神話之中的鳳凰一樣涅槃再誕,掀起燃燒世界的狂焰。」
「他幾乎要成功了,」白令笑眯眯地說道,「但是很遺憾,命運是不可捉摸的。妄圖逃脫死局之人只會被逼到另一個岔路口上,面前是深淵萬仞。」
「因為一點微小的原因,紅蓮功敗垂成、當場橫死。」
抬頭,白令的聲音逐漸平靜:「他的殘骸被鎮壓在人類的身體裡,充當他者前進的台階、供那個素體一步步登上穹頂。他那引以為豪的火焰也被擷取,充當他人前進的燃料、為後來人的前進而點亮微光的燈塔。仿佛被圈養的家禽,利用自己的殘軀供給人的飽腹和溫暖。」
「因此,請容許我對紅蓮、以及對他的親屬致以問候。」
白令淡笑著說道:「感謝你們在為人類謀求生路的基準上不懈努力,甘願以身奉獻、投身於貧弱之間。你們真是人類的好朋友。」
話音落下。
綠綺終於再也承受不住心底的狂怒。
如果說她之前還是在忍耐、企圖從白令的話語裡獲得什麼信息的話,現在的她滿腦子只剩下了唯一一個念頭、宛如巨石橫亘在思緒的潮流之中!
「殺了你!!」綠綺的嘴唇開裂,鮮血從嘴角邊滲出,「我一定會殺了你,把你的心臟挖出來、擺在紅蓮的神像前!!」
說著,她的腳尖猛地點地、整個人如同炮彈一樣奔襲而來!
斜斜地看了一眼狂奔而來的綠綺,白令摩挲著下巴:「真有意思,在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你和藍空表現得一樣很不理智。」
「紅蓮對你們來說就這麼重要?還是說妹妹和嫂子之間存在著某些難言的默契?」
輕笑了一聲,白令拿起日誌、轉身朝著身邊那個白大褂走去。
他把後背留給綠綺,就好像是完全無視了她一樣,動作輕鬆自然、閒庭信步。
這無疑更加激怒了綠綺。
她咬著牙齒、左臂從後面一摟。
下一秒鐘,她的手臂就像是海浪之中的波紋一樣蕩漾著,原本的肢體變成了流淌的液體、骨骼和肌肉暴露在空氣之中!
然後,就像是有某種輕快的手術刀將她身上的肌肉、血管裁剪掉一樣,原本流體一般的手臂瞬間就凝聚成一柄閃爍著寒芒的鋒銳骨刃,骨節分明的長刃上嶙峋地生著數根尖刺,猙獰而森然!
這就是綠綺的能力,她可以自由改變自己的身體構造。
其實綠綺本人並不是專精在戰鬥上的,比起藍空來說、她要弱得很多。
她真正強的,還是偽裝和情報。
因為可以隨意改變身體,所以她能夠肆意變換樣貌。無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只要她想、她都能夠變化成對應的模樣。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一個能力,才讓綠綺即便是異種、也能夠在一年多以後的人類城區內潛伏,甚至去逛商場。
可以說這是一個特殊情況下遇到會很麻煩的能力,但是在實戰方面相對比較差。
當然,這主要是說綠綺本人的戰鬥天賦比較差。
她的這個能力如果運用好了能玩出不少花來,甚至於光是白令自己就有不少針對這個能力的強大攻擊手段。但是怎麼說呢,綠綺本人的戰鬥水平實在是太差、而且沒有什麼生物學和物理知識,根本無法好好利用這個能力。
簡而言之就是,綠綺是個文盲,沒辦法很好發揮自己的技能。
雖然被定位為「危險」級,但是綠綺本人和藍空這樣的戰鬥專精異種完全不能比。她能夠被選為「危險」,主要還是因為她的能力具有極大的潛在危害性,對於人類而言非常危險。
畢竟一個能夠隨意變換樣貌、甚至於連身體結構都能改變的人,在現代社會很可能會造成相當程度的隱患。
但是真要說打起來,估計也就那樣。
如果說討論戰鬥的破壞力,綠綺估計對藍空都得麻爪。
不過這也不代表著綠綺就是純純的弱雞。
事實上她雖然戰鬥天賦很差,但是她的戰鬥經驗卻很豐富。
簡單來說就是知道套路,也能用套路、但就是沒辦法創新。
如果給白令目前遇到的異種排名的話,綠綺大概排在比較靠後的位置,可能比青光都要低一些。
要知道青光是因為自己的能力被白令本人給克制了,真要說起來、其實他的危險程度還是很高的。
然而綠綺連青光都不如。
所以比起親手把這個傢伙給逮下來,白令現在反而在思考別的事情。
當他快要從工作檯上走下來的時候,綠綺幾乎都已經快要突入到他前方數米的位置,鋒利的骨刃很快就能夠穿透他的心臟。
然而這個很快,終究只是「很快」。
在綠綺的骨刃刺穿空氣的時候,旁邊一柄匕首猛然從空隙之中激射而來,宛如被風吹打輕飄而下的落花,「叮噹」一聲捻在綠綺的骨刃上、輕軟卻極具韌性,硬生生將她的骨刃打得錯開數公分的距離!
同時,又是一柄匕首劃出一道飄逸的白光、朝著綠綺的脖頸處狠狠穿刺而去!
嗯?!
感受著從身旁傳過來的殺氣,綠綺渾身一震,直接側開幾個身位、堪堪躲過那一柄銳利的匕首。
腳尖點在地面上,綠綺抬眼看著匕首投擲而出的方向。
那是站立在實驗室門口、面無表情的金髮女人。
眼下那個金髮女人手上還捏著幾柄匕首,在綠綺的視角看來,那些匕首上面似乎都帶著些許不祥的詭異綠色、讓人看得頭皮發麻。
這玩意兒淬了毒。
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綠綺心中就閃過這樣的一個念頭。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頸,感受著剛才匕首從皮膚旁邊側滑而過的鋒銳,臉上的表情越發陰沉。
深吸了一口氣,綠綺看著遠處的金髮女人、輕聲說道:「你是誰?」
凝視著綠綺,金髮女人僵硬的回了一句:「『黑夜小隊』,夜鶯。」
自報家門之後,金髮女人從口袋裡摸出一個手機、斷續說道:「作戰代號003,『蛇首』計劃啟動,請求應允。」
很快,旁邊的白令咳嗽了一聲:「允許。」
這麼想著,白令忍不住開始犯嘀咕:『暴君王指環這個意識修改的能力,好像有些死板啊?明明我設置的是優先向明晝總控台申請,有領導在旁邊的時候則向領導申請,但是好像夜鶯還是會按照著次序挨個進行……』
就像是程序一樣固執、不知道變通。
也難怪,畢竟是潦草地改變了夜鶯的意識,出現些許異常也在所難免。
這麼想著,白令重新把目光收回來。
這就是他為什麼不去管綠綺的原因之一。
因為綠綺很弱,所以白令並不擔心她能夠惹出什麼風浪來。
恰好,白令又對夜鶯本人的實力有些好奇。
所以他估摸著,看看要不要讓夜鶯跟綠綺干一架,看看雙方的水平。
這不是異想天開,作為嘉寧公司特別行動小隊的隊長,夜鶯的實力水平絕對算不上差。雖然不一定能幹得過「青光」,但是姑且還是可以和綠綺過兩招的。
所以讓她跟綠綺打一架,正好讓白令琢磨琢磨她的上下限在哪兒。
而且不管怎麼說,看兩個女人打架還是很有意思的。
在得到了他的應允之後,夜鶯的雙手伸向腰間,抽取出更多的匕首。
當她收回手的時候,指縫之間已經夾著幾柄寒光閃閃的銳器,面無表情地看著遠處的綠綺!
注意到夜鶯的目光,綠綺扭頭看了一眼淡笑著的白令。
真該死。
看著遊刃有餘的白令,綠綺暗地裡咬著牙齒。
她感覺自己受到了極大的羞辱。
明明自己是抱著必殺的決心朝著白令攻擊的,但是這個傢伙竟然完全不在意自己、就像是灰塵落在衣服上一般漫不經心,然後讓手底下的人來對付自己……
這種已經不算是漠視,幾乎可以被稱之為「蔑視」的態度讓綠綺感到越發的惱火。
但很明顯,現在她沒有辦法越過那個女人直接去找白令。
眼神閃爍,看著遠處的夜鶯,綠綺長長地吸了一口氣。
然後緩緩吐了出來。
伴隨著綠綺的呼吸,她原本不著片縷的身體上,血肉開始宛如積木一般翻動。
鮮紅的肌肉組織就像是被人擰動的模仿,一塊又一塊地翻出來,嶄新的角質層覆蓋在體表上、構築出細軟但卻意外柔韌的「盔甲」。
抬起頭,綠綺眯著眼睛、看向遠處的夜鶯。
「那我就先殺了你。」她說道。
而另一邊。
白令已經走到白大褂的旁邊了。
此時此刻這個白大褂正難以置信地看著遠處纏鬥在一起的綠綺和夜鶯,喃喃自語道:「夜鶯……?」
「為什麼她會在這裡,又為什麼會和綠綺打在一起?」他迷茫地自言自語,「難道說她背叛了?不,僅僅只是她,不可能走到這裡……」
白大褂的三觀似乎是受到了極大的衝擊,一時半會兒竟然沒有注意到白令從旁邊拉了一張椅子坐在自己身邊。
手指輕輕叩著桌面,白令笑眯眯地看著白大褂:「稍安勿躁,秦先生。」
「比起旁邊的戰鬥,我覺得應該是你自己的狀態更重要一些,不是嗎?」
他的話語很明顯驚醒了原本思緒混亂的白大褂。這個可憐的傢伙猛地抬起頭,驚魂未定地看著白令,整個人豁然起身、靠在牆壁上,聲色俱厲地說道:「你想幹什麼?!我告訴你,如果你敢對我們動手,『人類守望』是不會放過你的!」
看著像是炸毛的貓一樣驚恐萬分的白大褂,白令淡笑著說道:「放輕鬆一些,秦先生。」
他揚起自己手上的日誌:「只是稍微有一些小問題,想要……嗯,從你這邊獲取一些回答而已。」
注意到白令手邊的日誌,或許是因為想到對方有所需,白大褂原本撲通撲通跳的心漸漸平息了一些。
雖然還靠在牆邊,但是他起碼講話不至於那麼一驚一乍:「你放棄吧!我是絕對不會告訴你任何東西的,任何!」
聽著白大褂的聲音,白令搖搖頭:「我這不是『徵求意見』。」
「是『陳述事實』。」
說著,他的手輕輕按在白大褂的臉上。
手指上的白色指環猛然爆發出明亮刺目的光芒,就像是錐子一樣狠狠穿進白大褂的腦海里,讓他的大腦宛如被電鑽扎出孔洞的牆壁一般搖晃、疼痛!
他甚至感覺自己置身在蒸煮著的海洋之中,熾熱的白色光芒灼燒著他的意志和精神、讓他的臉扭曲在一起,眼淚和鼻涕如同水一般落下。
「呃呃……啊……」
白大褂的眼球凸起,手臂無力地垂落下來。
此時此刻他的臉已經一團亂糟,眼神毫無焦距、嘴角口水滴落在地面上,將他的白大褂染濕。
淡漠地看著這個忍受了劇烈疼痛的男人,白令的語氣毫無起伏:「其實,你本不需要這麼痛苦。畢竟我並不喜歡拷問,而且比起在拷問上浪費時間,我更喜歡把時間投入到有價值的意義上去。」
「但是很不湊巧的是,在時間的夾縫之中,你告訴我的東西讓我不是很舒服。原本我認為作為一個研究員,應該做不出什麼太過傷天害理的事情。但是後來我突然意識到,純粹而理性的人反而更容易跨越道德的鴻溝。」
收回手,白令抽出旁邊的紙巾、輕輕擦拭著手上的液體:「所以我想了想,還是決定稍微用一點手段,讓你感受一些痛苦。」
「畢竟,未來的你身上所遭受的一切並不會反饋在現在的你身上,不是嗎?」
意識稍微回潮的白大褂張開嘴,茫然地看著白令。
他不知道白令在說什麼,但是他察覺到,自己接下來似乎……不會很好過。
從口袋裡重新掏出白色手套戴在手上,白令笑著說道:「很好,看來你稍微恢復了一點。那麼現在,讓我們開始愉快地討論吧。」
「首先,第一個問題,」白令看了一眼日誌,「嗯,既然是第一個問題,那麼我們就先從簡單的問題上開始。」
「在你日誌的第三天提到,綠綺被運送進這個實驗設施里。然後我想請問一下秦先生,在看到不著片縷的綠綺小姐時,你是不是感覺到了久違的衝動?」
抬眼看著臉色逐漸有了變化的白大褂,白令淡笑說道:「畢竟你是一個有案底的、實打實的變態啊。」
面對白令的提問,白大褂「呃」了兩聲,表情猙獰而異常。
他的眼神閃爍,似乎是在思考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然而白令只是搖搖頭:「看來是有了。該說不愧是投靠深淵的人渣嗎?不過想到在還未剪定的時間線上那布滿荊棘的樂土,倒是不怎麼令人驚訝。」
「那麼第二個問題,人類守望這次是打算利用這個研究基地、把煙霞山的山地構造徹底改變,讓其成為可以噴發的火山?」
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日誌,白令平靜地說道:「你們是打算利用火山灰再配合粉塵,然後讓『穿刺公』與火山結合,成為鮮血和火焰的融合體。緊接著把這個融合體送給九首神教,以填補他們失卻紅蓮的空缺,讓他們能夠如期舉行蛇神祭典?」
當這句話一說出來。
原本還在那兒喘著的白大褂猛然抬頭看向白令!
他劇烈咳嗽著:「你……你在開什麼玩笑?什麼穿刺公,什么九首神、我根本就,咳,不清楚……」
面對喘息不已的白大褂,白令輕笑了一聲:「我不是說了嗎,我不是在『徵求意見』,而是在『陳述事實』。」
「畢竟這本來就是你告訴我的,我只不過是複述一遍而已。」
面對白令的淡笑,白大褂心中一片震恐。
眼下白大褂可以確定,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絕對知道某些特殊的隱秘。
但是他是怎麼知道的?!他又是從什麼渠道獲得這些消息的?!
這不可能,哪怕是自己都不完全清楚事情的全貌,但是對方竟然直接輕描淡寫地將這些給說出來了……
他到底是誰?!
想到這裡,白大褂看向白令的眼神終於開始出現了一絲驚恐。
然而白令對這種目光毫不在意。
重新把目光放在日誌上,白令緊接著拋出了第三個問題:「至於第三個問題,這倒算是一個意外的收穫。我想想,能不能請秦先生告訴我,你給綠綺用的這個特殊裝置為什麼會有『赫爾墨斯派』的標記?」
「而且我之前聽綠綺小姐的意思,這個裝置似乎是模仿『深淵』的?」說著,白令眯起眼睛,「難道說赫爾墨斯派的人和深淵也有關係?」
話音落下。
原本劇烈咳嗽的白大褂緩緩停止了自己的動作。
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的模樣,重新看向白令,嘴角扯出一個輕蔑的笑容:「你都知道這裡了,看來你獲得的信息很全面。」
「不過,你要是以為我會徹底把這些東西告訴……」
然而還沒等他的話說完,白令就合上日誌,笑眯眯地說道:「我知道了,謝謝你的解答。」
「『赫爾墨斯』派的一支在人類守望是高層對吧?」他輕笑了一聲,「而你的老師,某位赫爾墨斯派的成員是人類守望的第五席,『萊斯特』。」
「不過真有意思,這位『萊斯特』先生竟然會拉著自己的弟子一起做人體實驗,而且你們兩個人的性癖竟然大同小異。我想想,為了所謂的『賢者之石』復現,這些年葬送在你們師徒兩人身上的小男孩、小女孩,大概超過兩千名?」
「你們,還真是兩個卑劣到土裡的污泥啊。」
伴隨著白令的敘述,原本還牙齒緊咬、仿佛慷慨就義的志士一般的白大褂呆住了。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白令,先前那輕蔑的笑容宛如雪花一般土崩瓦解:「你,你都知道些什麼……?!」
把日誌放進手提袋裡,白令扭頭看了一眼白大褂,意味深長地說道:「我說過了。」
他說出了來到這裡的第三句重複的話語:「我不是在『徵求意見』,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那麼本次提問的主要內容就到此為止,」白令說道,「非常感謝秦先生的參與。同時,我們為你準備了一份豐厚的獎品……」
重新把手按在白大褂的臉上,白令的聲音變冷:「不用謝。」
這一次,白光真的宛如太陽一般、徑直刺進白大褂的腦海里!
下一秒鐘,白大褂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大腦里,那仿佛緊緊貼著火爐的劇痛!
「嗷……啊!!!!」
他捂著自己的腦袋,拼命想要從白令的手中掙脫。
然而白令只是死死地鉗制著他,讓他根本動彈不得。
「殺了我,殺了我!」白大褂聲嘶力竭地哀嚎著,「好燙!好燙!!」
「我說,我什麼都說,快殺了我……殺了我!!!」
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扭動著,體表的溫度逐漸升高、臉也越發漲紅、五官扭曲在一起,這一次不再是眼淚和鼻涕、而是鮮血從所有能夠噴溢的地方流淌而下!
冷漠地看著白大褂,白令什麼話都沒有說。
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人渣和瘋子。
而且這樣的人,比起藍空和夜鶯都要危險。
因為他們比起扭曲的異種而言,要「理性」得多。
收回手,白令平靜地看著他。
「現在你已經徹底喪失了積極性,」他對著白大褂說道,「你將會對於一切事物喪失興趣,無論是特殊的行為,又或者是吸取某些成癮性很強的藥物、你都不會從中獲得一點樂趣。恰恰相反,這種東西你越是去觸碰,越是會感覺到極端的排斥和疼痛。」
「你將對任何事物都保持悲觀,所有的快樂都將使你感到痛苦。恐懼會伴隨著你,哪怕是行走在滿是人的街道,你都會感覺到有東西在追逐著自己。宛如附骨之疽,無法逃脫。」
拎起手提袋,白令淡淡地開口:「我不會殺了你,但是我覺得,這大概比單純的殺了你更有價值。」
暴君王指環簡直可以說是懲罰的最好道具。
只要是對於沒什麼特殊能力、而且意識強度不太高的普通人類,白令有十足的信心,自己在他們身上修改的「設定」能夠長久不衰。
畢竟這可是絕對的「強權」。
這麼想著,白令不再去看身後頹然落下的白大褂,轉而思考著:『不過倒是和我預料的一樣,人類守望之中有赫爾墨斯派的人。原本我還以為這個教派已經徹底隱沒在歷史之中了,現在看來還有一些餘孽殘留。』
『不愧是膽敢人造異種的瘋子,現在竟然連模擬深淵的裝置都造出來了,』白令看著遠處的機器,腦海中思緒閃爍,『原本我以為只有魔女才有深淵開口,但是現在看來、或許赫爾墨斯派的人也有一些特殊的方式進入深淵。』
但是深淵不應該還沒有打開嗎?
按照日記本上的說法,現在的「塔爾塔洛斯」分明處在關閉的狀態。
那麼那些赫爾墨斯的人到底是怎麼進入深淵,並且仿製出了這種能夠模擬深淵的裝置……
還是說,過去的深淵並沒有關掉。在遙遠的過去,深淵甚至還處在人類的身邊?
想到這裡,白令的表情逐漸嚴肅了起來。
『深淵還好,關鍵是『天淵』,那個據說是異種誕生起源的地方。』
那樣的一個地方,又會是什麼樣?
甚至於「概念扭曲」,能夠將概念都給扭曲的地方,到底會是什麼樣的一種風景……
懷揣著類似的想法,白令的通訊器突然響了。
他接通通訊器,不出意料,對面是彼得和丁炎的聲音。
「我們已經到達你說的那個實驗室,看到那個奇怪的器械了!」彼得大聲說道,踢了一腳旁邊屍體斷成兩截的保安,「現在獻祭也已經成功,我們已經能夠進去,那麼接下來我們要幹什麼?」
看了一眼時間,白令笑了笑,然後對著通訊器說道:「啟動它。」
嗯??
彼得有些茫然地看著通訊器:「什麼啟動??」
看了一眼頭上的這玩意兒,彼得的聲音都提高了兩度:「你讓我啟動這個?!」
那是一個熾熱閃爍的核心。
僅僅是看著,彼得就能夠感覺到其中蘊藏著的灼熱火焰!
彼得毫不懷疑,如果把這個東西放出來,那麼自己第一時間就有可能會被這玩意兒給燒成灰燼!
然而現在,那個傢伙竟然想要讓自己把這玩意兒給開了?!
是自己瘋了還是那個傢伙瘋了?!
彼得又開始懷疑起白令的腦子來了。
然而白令只是坐在椅子上,淡淡地說道:「沒錯,啟動它。」
「雖然它會讓『穿刺公』獲得進化,但是現在穿刺公已經被引開了,眼下這玩意兒只是一個比較麻煩的熾熱核心。」
「把這個核心啟動了,只要它不跟『鮮血』接觸,那麼它對你們、對煙霞山上的人類就都是好處,」白令說道,「甚至有可能,會成為未來柱石一般的存在!」
聽著白令的話語。
彼得感覺自己的腦子沒有轉過彎來。
但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下一秒鐘,旁邊戴著面具的丁炎猛然上前。
然後狠狠按下控制台上的綠色按鈕!
看著丁炎的動作,彼得的臉都變得跟按鈕一樣綠。
他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一把扯著丁炎的衣領,怒吼道:「你瘋了?!」
面對彼得的怒容,丁炎毫無畏懼:「你沒聽通訊器里說了嗎?把這玩意兒給打開了之後,對我們有好處!」
「先知是不會錯的,如果出現了問題,也是計劃的一環!」他大聲說道。
看著盲目自信的丁炎,彼得下意識地鬆開手。
他實在是不知道這個傢伙對那個男人無緣無故的自信從何而來。
看了一眼已經開始劇烈顫動的熾熱核心,彼得咬了咬牙、直接緊緊抓著通訊器,大吼道:「我信你一次!」
「現在已經打開了,那我們幹什麼?!」
想像著彼得那張扭曲的臉,白令微笑著說道:「接下來,你們什麼都不用做。」
「等羅德尼那些傢伙到這邊,接下來就變成了我們是主人,他們是客人……」
然而很快,話還沒有說完,白令的臉色就瞬間一變!
他猛然抬起頭,看向某個方向,視線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建築、一路投射到遙遠的彼端!
「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