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安見修的話語,白令臉上表情沒有變化。
而那邊,安見修在看了一眼白令之後,接著開口說道:「『影』的構成是靈魂。」
他指了指自己的身體:「它一直想要替換掉我,但是卻又與我相生。所以它給了我不少力量,但是我一直都很警惕。我清楚知道,影的目的是掌控這具身體。」
「它是讓青光都驚愕的藝術品,是完全不能用常理度之的黑暗。如果哪一天,影從我的身體裡跳出來、徹底掌控了我的身軀,那麼那一天,對我身邊的人無異於一場浩劫!」
「它是一個殘暴、瘋狂、卑劣的人渣,如果讓它擁有了能夠活動的身軀,它必然會將自己暴虐的欲望播撒在每一片土地上。並且如果它獲得了身體,那麼它將不再懼怕靈魂的打擊,到時候它就是金鋼鐵壁、無從攻陷!」
說著,安見修誠懇地看向白令:「所以先知,我迫切地希望您能夠操刀、將影這塊毒瘤解決掉。這不僅僅是因為我一個人,同樣還是因為其他普通人的安危!」
說這話的時候,他看起來有些急切,似乎真的就像是他說的這樣對此而憂心忡忡。
至少旁邊的吳筱雅看得都覺得這個「少女」現在暗然神傷的模樣真的很讓人憂傷。
而白令,只是默默地站著。
他的眼神從安見修的身上跳躍過去,並沒有聚焦在他的身上,而是看向更遙遠的地方、看著紅色窗簾遮蔽之下些許泄露的蔚藍天空。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收回視線,重新看向安見修。
「可以,」白令緩聲開口,「但不是現在。」
前半句話剛一說出口,安見修臉上的表情先是一喜。
但是很快,白令的後半句話又讓安見修忍不住蹙眉:「不是現在……?」
他困惑地看著白令,眼神之中的茫然無以言表。
白令說道:「安先生,你的真實目的、真正面目,只有你自己和……時間最清楚不過。」
「我無心跟你虛與委蛇,事實上我這次來除了你找我,我也是專門過來找你的。」
他平靜地看著安見修:「既然你想要做交易,那麼我就跟你做。只不過,你所需要付出的不僅僅是八岐蛇牙。除此之外,你還得額外支付一些代價。」
聞言,安見修的表情有些不好看。
他說道:「您是不明白八岐大蛇牙齒的價值嗎?那上面可是有……」
然而還沒等他說完,白令就打斷了他:「當然,那枚牙齒除了是九首神教的信物,能夠讓他們跨越八個頭、實現第九個頭之外,還是開啟一處『深淵』的鑰匙。」
「我知道這一點,但是僅僅是這樣的東西,依然不夠!」
白令的眼神咄咄逼人:「你在想什麼,我很清楚。既然如此,你應該知道,這不是一枚區區牙齒能夠實現的!」
這句話一說出來之後。
安見修的臉色微微一變。
他看了白令一眼,從先知的雙眼裡看出了不容辯駁的堅決。
他就像是看穿了自己的目的一樣,當自己開口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自己就已經被對面給料定了後續的談話內容、彷佛一束聚光燈打在自己身上,而自己身無片縷。
這種感覺讓安見修很不舒服。
但是沒有辦法,到目前為止,他能夠選擇的交易對象太少了。
作為一個公司的老闆,安見修想要殺掉「影」的目標當然不可能太過崇高。
事實上將影解決之後,光是眼下、他就有不下於三個目的想要達成和實現。
而其中一個目的,就是反過來占據影、將自己的身體打造成和影未衰亡時一樣,讓影不在了之後自己也能夠享受諸多超越人類的非凡!
這聽上去不太可能,但事實上並非完全不能做到。
至少安見修有自信。
至於自信的來源,則是因為安見修很清楚地知道,「影」深愛著自己。
這麼聽起來可能很自戀,畢竟影跟自己幾乎是同一個人。但是安見修很清楚,在青光操守創造影的時候,他就往裡面加了一點充滿……惡趣味的東西。
安見修現在還記得當時的場景。
自己被綁在手術台上,渾身上下都被厚厚的鎖鏈給纏繞住、身體根本動彈不得,連嘴巴都包上圓球,每一處皮膚都回滾著磨砂一般的礪痛。
當時他很慌張,因為他也是一個剛來大城市不久的小男孩,每一個細胞都透露著平凡和普通的氣息。
或許當時的安見修唯一值得稱道的地方,也就只有他的外表了。
這讓他覺得很噁心。
儘管看上去非常女性化,但是事實上安見修是一個相當傳統、而且有點大男子主義的傢伙。
光是想想自己頂著這麼一張臉的模樣,就讓人有些繃不住。
後來,沒過多久。
大概在他讀小學的時候,青光闖入了他的視線。
不得不說,與白令遇到的青光不同,另一面的他是一個很有人格魅力的傢伙。
在太陽天裡,青光一直都像是閒得發慌一樣站在公園的假山旁邊,鼻樑上架著的無邊框眼鏡在太陽之下閃爍著異樣的反光,抱著胳膊、寬大的衣袍拖到地面上,看起來慵懶而澹定。
每當他看向周圍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時候,安見修都能夠從他的眼神之中看到那不加掩飾的譏諷和嘲弄,就好像是這片人丁興旺的繁盛景象讓他覺得異常好笑一般,眉眼之間滿是冰涼的澹漠。
這種感覺讓還是小學生的安見修非常震撼。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在常識的世界裡,有著這麼一個站立在社會之外、滿目荒誕譏涼的傢伙。
這種感覺大概只有在神經病和厭世者的身上才能看到。
但是青光既不是神經病,也不是厭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