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喜盈門(中)

  正月十一大清早,家裡的電話響了,是兩個主廚舒小軍和郭明義到了縣城火車站,要強子去接一下。

  就在強子準備出門的時候,強子爸追出來說道:「有個叫白有信的打電話過來,說是自己在火車站等你。」

  強子點頭,這是之前約好的,他的師傅會在西京稱作成都過來的火車,跟舒小軍他們正好一起接回來。

  兩個主廚和白有信都是外省人,對於關中地區的民宿風格很是驚奇,左顧右盼的讚嘆著回了強子家裡。

  按照當地的風俗習慣,十三號是大婚的正日,十一號晚上主家就有請執事的,基本上是全村起營,用當地的話講就是到家裡喝湯了。

  不過頭一天請執事的吃席會簡單一些,中午就是燴麵片一大鍋,每人一個大碗自己盛,然後配以四個小菜饅頭等。

  第二天早上也相對簡單,一大鍋燴菜加足了硬料(回鍋肉片、肉丸子、紅燒肉、油豆腐、白豆腐、響皮等),再配以大白菜,紅薯粉條子,紅彤彤的紅油在翻滾的菜湯中沸騰,全村人不管男女老少,一人摟著一個大海碗,再捧著幾個熱氣騰騰的大白饅頭吃得那叫一個酣暢。

  來自成都的正經川廚,手藝絕對不是那些農村的廚子可比,單是一大鍋燴菜就贏得了一片叫好聲,那些幫忙蒸饅頭的婦女甚至為此叫苦不迭,因為饅頭下去的太快了。

  中午和晚上就不再湊合事了,四涼八熱外加兩個湯,啤酒白酒成箱成箱的往出搬,老少爺們都是敞開了喝。

  晚上宴席吃罷,執事長(幫忙執事的總管)叫過來強子,將他的一眾發小外加年齡小几歲的本村小伙子湊出十三個,每人給了一包華子牌,告訴他們明天去接新娘子的時間以及注意事項,臨了還叮囑他們接親時不要穿褲衩,因為那玩意只有半截子不吉利。

  儘管強子的髮小們已經不再是毛頭小伙子,有的已經孩子滿地跑了,但也不影響他們接新娘子的熱情勁。

  一切都安排妥當之後,強子來到臨時後廚,舒小軍、郭明義和白有信此刻正在準備第二天的大菜。

  『帶把肘子』需要提前經過水煮至斷生,抹蜂蜜油炸,然後再碼進大碗裡,淋上湯汁,最後在蒸一個小時,方能軟爛脫骨。

  『自製火方』是根據傳統菜『秘制火方』轉化來的,將精五花肉經過水煮、油炸、在切成荔枝花刀,最後大火蒸一個小時,出菜前再翻碗,成菜色澤紅潤油亮,這道菜在那時的農村從來沒有出現過,算是強子的自創菜。

  紅扒雞製作方法同樣複雜,整隻的公雞經過水煮、蒸製、上菜前進行油炸,剁塊,撒上花椒鹽,入口外焦里嫩,鮮香適口。

  豆瓣魚就是個普通菜,沒什麼說的,不過當時農村人結婚,可沒有這麼整的,雞都是剁塊紅燒,加上些土豆疙瘩撐盤子,條子肉還是每人一片,四喜丸子照例是一個麵疙瘩,小酥肉麵糊裹得像是用了膨鬆劑……沒辦法,農村人的經濟大多不寬裕,能省一點是一點,葷菜基本還是半葷,像是強子這麼整的,在村里還是蠍子粑粑獨一份。

  看著三個師傅忙碌,強子上前遞煙並說道:「師傅,舒大哥,郭大哥辛苦了,抽根煙,喝點茶水休息一下吧!「

  白有信笑道:「強子,都準備好了吧?」

  「嗯……都準備好了,就等著明天接新娘子呢!」

  「哈哈哈……強子啊,你倆成天膩在一起,現在結婚也就是個形式,沒什麼新鮮勁了……」

  舒小軍拉長的語氣讓幾個人都笑了。

  強子無奈道:「呵呵呵,那沒辦法,誰叫咱提前把該嘗的都嘗了,這就是補個形式,堵一下村裡的悠悠眾口而已,怎麼樣,跟你們的的差別大嗎?」

  舒小軍和郭明義都是農村人,就是白有信以前也是農村人,恰逢招工才進了城當了工人。

  「十里風俗九不同,更何況咱們還是跨省呢,這差別大了去了,我們成都都是吃大米飯,你們這裡就不同了,吃的是饅頭和麵條,啥都離不開麵食,難怪人說西京是碳水之都呢,果然傳言非虛啊!」

  白有信笑道:「現在也是條件好了,我結婚時家裡窮,就待了兩桌,吃的還是八大碗,把七八姑八大姨一招待就完了,哪像你們現在這排場,全村幾百號人胡吃海塞,在全國大饑荒那會,別說葷腥了,就是地瓜棒子麵有的下鍋就不錯了,家裡孩子個個餓的是面黃肌瘦,見著糧食就像是餓狼……」

  白有信三幾年生人,自然是經過了那段艱苦的歲月,前後對比是感觸良多。

  「我記得是從土地下戶那時候,生活才開始一天天變好了,肚子裡有食,老百姓家裡有餘糧了,廚子的行業才慢慢的興起來了……」

  強子聽著幾個人的話,突然有點啼笑皆非的感覺:「你們幾個這是在這憶苦思甜呢,我明天大婚,你們好意思嗎,就說這酒席辦的行不行吧?」

  舒小軍笑道:「簡直太行了,你們這裡我不知道,但是放在我們哪裡,絕對是可望不可及,我家是山里人,條件現在還不如你們這,酒席自然也要差很多!」

  這時郭明義突然說道:「強子,你們的哨子面我們不太拿手,沒做過啊,你說一下細節,我們幾個商量一下,看看要怎麼操作,才能不走向。」

  哨子面是當地婚喪嫁娶必備的早餐,一直從早上八九點吃到中午十二點,來人就煮麵,澆上湯頭,配上幾個面碼子只是個吸溜,那些壯漢一個人吃十幾碗的都要。

  強子點頭:「這玩意我拿手啊,沒開飯店那幾年給人做酒席沒少做,我來說給你們步驟就行了!」

  都是經驗老道的廚子,這些東西一點就通,根本沒啥難度,很快幾個人就聽懂了要領,開始準備哨子頭(用肉沫和豆腐香菇之類煸炒而成)去了,強子則出了後廚,往前邊招呼那幾桌打牌的去了。

  農村人結婚,這樣的打牌桌子必不可少,俗稱烘房子的,目的是聚集人氣,讓過事的主家顯得人緣旺盛。

  就在強子端著紙菸盤子(農村過事就是將香菸拆到盤子裡的,既方便隨意取拿,也會避免有些人整包的順走)挨個散煙的時候,弟弟小強從門口跑了進來。

  「哥……門外來了三輛車,我不認識,你出去接待一下。」

  弟弟一邊說一邊接過強子手裡的盤子,代替哥哥給執事的散煙。

  強子出門後,發現居然是張威帶著一眾小弟來了,這傢伙做事總是喜歡高調,在知味閣營業的三年中,他可是沒少支持。

  「威子,我還想著你會明天來呢,快快快,招呼大家裡邊坐,我馬上安排給你們上菜!」

  「哈哈哈……兄弟大婚,我自然的提前來了,聽廖國強說你要他呢車做婚車,他那爛慫奧迪能接個毛,開我的奔馳去。

  這貨最近幾年搞房地產,掙錢跟攬錢一樣,前幾個月又添了台奔馳轎車,絕對的暴發戶一個。

  強子笑道:「你不是忙嗎,怕你沒時間,反正農村人也不講究,奧迪就很高檔了!」

  「忙個狗嘚,兄弟結婚再忙也得抽出點時間來,來來來……你們幾個,把禮花彈(煙花)卸下來直接放……注意安全啊,小馬,你帶倆人把酒水搬進去……「

  張威吆五喝六喧賓奪主的指揮小弟們忙活,自來熟的程度把強子都給整迷糊了,仿佛他就是個外人。

  禮花彈升空後炸出一朵朵燦爛的火花煙,村里人都給吸引了出來,就是打牌的都暫時放下手裡的牌觀看起來,沒辦法,禮花彈這玩意跟迫擊炮似的巨響,吵的人說話也聽不清楚。

  這時強子爸和弟弟走出來,看著強子問道:「強子,這是幹嘛滴?」

  強子笑著跟張威招了招手,等他過來後笑道:「威子,這是我爸,這個是我弟弟,目前還在上學。」

  「叔……你好你好,早就想來家裡看望你了,可是總是忙,您啥都好吧?」

  張威親切的問候讓強子爸有點懵懵的,就聽到強子繼續說道:「爸,這是我朋友,在西京做房地產的張威,那些放禮花彈的都是他的兄弟!」

  「好好好,強子看他們吃了沒,讓廚房給做點啥吃。

  強子爸一邊說一邊老懷大慰的轉身朝老屋走去,今天這個日子他盼了太久了,興奮的最近四五天幾乎都沒怎麼睡覺,黑眼圈重的有些嚇人。

  禮花彈燃放了近半個小時,強子招呼張威帶他們回家裡吃飯,菜都是現成的,不過這些人主要目的就是喝酒,烏泱烏泱的就衝進院子坐了下來。

  張威等人還沒坐定,廖國強就開著車來了,同行的還有他的工作班子中一半人員。

  「哈哈哈……強子啊,恭喜恭喜,你們倆最終有情人終成眷屬!」

  強子拱手:「謝謝國強叔,快進去坐吧,準備吃席,張威他們也來了,白會計,李強,古秘書請進,你們能來祝賀,強子打心眼裡高興,今晚不行,明天有任務,明晚咱們敞開了肚皮喝……」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