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喜盈門(4)

  「哇……真是漂亮,妹子你膚色白,穿這件橘色的更提人,就穿它吧!」

  等武娜娜穿上那件橘色的旗袍後,兩個嫂子都驚叫出聲了,一個勁讚嘆人美衣服更美,其實就是恭維嗎,這個弟媳婦現在可是名副其實的富婆呢,再說了,誰不愛聽好話,哄死人又不犯法,挑好聽的說唄。

  「現在就穿著嗎,是不是太嘚瑟了!」

  武娜娜有點不好意思,別人天不亮就來給自己幫忙了,這旗袍穿上後,就啥也幹不成了。

  「穿著吧,反正你們家也不冷,慶典禮台也在室內,幹活有我們幾個就行了。」

  正說著話,張大鵬……房洪濤等人的老婆也來了,她們都是早早來給武娜娜幫龐武禾布置婚房的。

  「你們來了啊,我先跟你們幹活,等迎親隊伍快回來的時候,再換衣服。

  咱們昨天晚上的紅紙還沒有貼完,我跟李華、張妹(張大鵬老婆)再去貼一下,其他人就直接布置阿禾的婚房就行了,那個同心模具我就放在床上了,堅果都在床頭柜上邊放著。」

  然後一群婦女各自分開忙碌自己的事去了,等到天亮的時候,這些事情就基本到位了。

  大概是七點的時候,婚慶公司打電話給強子,說是車隊已經到縣城了,正在鮮花店門口彩車。

  除了接媳婦的頭車是張威開來的,其他都是婚慶公司安排的,統一的車型奔馳E300,這在農村也算是豪華車隊了。

  原本強子打算自己找車的,他的朋友不少,有豪車的一大堆,但是武娜娜認為,用人情臉面蹭的車不保險,反倒比租用婚慶公司的車要貴,當地習慣就是參與接親的車子每人一條煙,兩瓶酒,瓜子花生若干,這一套下去,沒有一千也在八百,還不如婚慶公司的車隊來的省事,畢竟路上出點剮蹭啥的,婚慶公司自己就承擔了,要是用人情請來的車,這些都要自己負擔,關鍵是自己沒有那個閒工夫啊!

  龐武禾早就已經起床,跟十五個沒結婚的同學和同事已經在園子裡的餐桌上坐定,此去接親帶頭的是龐書童,正在給一群小年輕講話,無非就是注意安全,到酒店後文明叫門(當地迎娶時,新娘子家人會有關門這個環節),野蠻的不要,不要騷擾新娘子的閨蜜等等。

  這時武娜娜回來了,指著一群接親隊伍成員說道:「有個事阿姨需要過問一下,有誰穿褲頭了沒?」

  此話一出,除了本縣的幾個小伙子,其他人全部石化了,一個個面面相覷不知道啥意思。

  強子臉都黑了,看著武娜娜說道:「你個不著調的老婆子,現在都啥年代了,還講究這個。」

  「阿姨,您啥意思,是有啥講究嗎?」

  有個山東同學問道。

  「呵呵呵,我們當地人有個講究,接親去的小伙子,是不能穿褲衩的,有誰穿了的話,趕緊進屋給我脫了。」

  武娜娜堅持己見。

  「啊……昨天阿禾也沒講啊!」

  「他又沒結過婚,懂個屁,快去,我看你們應該是都穿了,趕緊進屋給我脫了去。」

  龐武禾對一群同學和同事說道:「我確實不懂,也就沒說這事。」

  有個本縣的同學笑道:「我聽說是有這個講究的,沒見你說,以為你們家不講究俗禮呢,那就都去唄,大冬天的又不影響啥。」

  「還等什麼,趕緊去唄,我這個老頭子都沒穿呢!」

  龐書童催促道:「趕緊去,回來就開飯了,吃了飯司儀還要錄視頻呢!」

  於是一群大小伙子瘋擁著衝進客廳,發現五六個老頭老太太坐在客廳里,又呼啦啦衝上二樓,去了龐武禾的婚房,結果發現這裡還有幾個阿姨正在忙活,最後只好在三樓的客房裡扒了內胎,然後一個個吸溜吸溜的下樓,直呼三樓冷的像是冰窖。

  有個調皮搗蛋的傢伙說扒了內胎之後,那玩意提溜噹啷在褲襠里直晃蕩。

  早上給迎親隊伍吃的就是當地有名的哨子面,這跟寶雞一帶的哨子面大有區別。

  當地的哨子面是這麼做的,五花肉的肉丁先下鍋,在鍋里煸干水氣,再煸出肥油,然後下入面醬、豆瓣醬、炒出紅油後加入蔥姜蒜,等炸出香味後投入油炸豆腐丁、白豆腐丁、黃花木耳、胡蘿蔔等菜丁,加入十三香、白胡椒、鹽、味精等調料後,哨子面澆頭的菜頭即成,然後盛出備用。

  菜頭還不是哨子面的哨子,哨子要另外起鍋燒水,待水開後,加入白胡椒、十三香等調味料,口味定好後加入之前炒好的菜頭,在下入包菜丁勾芡,等達到所需的粘稠度後,在撒進生的韭菜沫、香菜沫以及小蔥花,這樣麵條的澆頭才算是大功告成。

  吃麵的時候,服務隊的婦女們會把過了冷水的麵條撈進碗裡,然後澆上做好的哨子澆頭,一碗熱氣騰騰的關中過事哨子面就成了。

  上桌後再蒯上一勺以秦椒麵拌鹽,潑上熱油的油潑辣子,那滋味別提多爽了。

  這種哨子面的麵條都只有一丟丟,主要是消耗哨子澆頭,有些壯漢甚至可以造二十幾碗,吃的那叫一個酣暢淋漓。

  據說村里吃哨子面最猛的一家,光是哨子澆頭都做了十幾大鍋,麵條吃下去二百多斤。

  不過服務隊的大廚昨晚做過預估,說是強子家的哨子澆頭恐怕要打破之前那個記錄,麵條也許要三百斤也不見得夠,為此還讓強子準備了十幾捆掛麵,一旦麵條不夠的話,掛麵也是可以湊合事的,畢竟這玩意的口味一大半都在哨子澆頭裡,只要下料夠狠(肉丁多給),味道美,掛麵還是可以將就的。

  等迎親隊伍就坐後,服務隊的老娘們就開始上菜碼、油潑辣子和醋,這是吃關中過事哨子面的標配,四個小涼菜隨意搭配,可以是黃豆芽、豆腐絲、青筍絲、菠菜雞蛋干,甚至是小鹹菜也行,說白了就是嫌桌子上嘛玩意沒有看著尷尬,關中人沒有菜碼,一碗麵其實就挺美。

  然後就是熱氣騰騰的哨子面端上來,寒冬臘月的這玩意吸溜幾大碗下去,渾身的寒氣都被逼走了。

  迎親隊伍都是大小伙子,一個個甩開了腮幫子造,龐書童端著個大碗,一邊吃麵一邊說道。

  「都吃飽了,這接親跟附近的不一樣,新娘子一家人和七大姑八大姨都住在酒店,沒有給我們準備迎親飯(接親的到娘家之後,娘家人會準備一桌豐盛的飯菜,給接親的大小伙子吃)的條件,別把你們餓回來了。」

  「書童叔,沒有迎親飯的話,紅包啥的有吧?」

  之前那個調皮鬼問道。

  「也沒有,順便說一下,人家是住在酒店裡,到時候可別亂順東西。」

  當地迎親的玩法,接親的小伙子會順走娘家人的許多小東西,到時候讓新媳婦的娘家人來贖回去,但是粟星月家人住在酒店裡,就不能再這麼幹了,到時候退房都不好退。

  「哦,這個自然,這也沒有那也沒有,那麼回來還加油嗎?」

  車隊返回的時候,接親的小伙子們會刁難娘家人,路上隨便找個商店超市啥說是加油,敲詐娘家送親的人,其實就是圖個熱鬧喜慶,路上有陌生人擋住,也需要給人丟一包煙或者撒一把喜糖打發事。

  「這個你要問阿禾了,看他們昨晚咋溝通的。」

  「該加的就加,星月雖然是獨女,但是堂兄堂弟一大堆,都溝通好了的,說是耍的起。」

  龐武禾作為新郎官,早上這頓面很重要,因為接下來一天可能都忙活的撈不著飯吃了,所以這貨此刻也是敞開了肚皮吸溜麵條,嘴裡含混不清的給同學們解釋。

  等吃完面,婚慶公司的司儀開始安排隊形,一眾大小伙子分別拿著迎親四樣禮,新娘子的服飾雨傘鞋子等物,迎親的的攝像正式開拍。

  強子兩口子作為新郎官的父女,自然不能缺席了,他倆被安排在隊伍的正前方。

  「強子哥,孩子們都準備好了,你這個婚禮總策劃給孩子們說幾句吧!」

  司儀笑著說道,同時扛著攝像機的工作人員也來到了強子面前。

  強子牽著老婆的手,轉向一群朝氣蓬勃的大小伙子。

  「謝謝大家了,今天的任務就是平平安安的把新娘子給接回來,回來後叔這裡會款待你們的,酒肉管飽……!」

  沒有準備的強子說話有點卡殼,不過還算是語氣平和。

  「這就完了,不對你兒子說點啥了?」

  司儀問道,攝像頭也緊盯著這位喜公公。

  強子摸了摸額頭,突然覺得有點熱的慌,可能是緊張的,這是他生平第一次給兒子操辦婚禮,也是第一次被機關炮一樣的攝像機對著。

  這貨想了想,然後拍了拍兒子肩膀。

  「臭小子,時光真是過的飛快,直到現在我還能記起你出生的時候,只有這麼大點(強子用兩隻手比劃了一下),被我抱在懷裡無助大哭的樣子,那就像是發生在昨天,那時候我就在想,這么小的生命,需要我付出什麼樣的精力來呵護和扶養呢!

  也許孩子的成長總在不經意間,眨眼間,你就長的跟我一般高了,已經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齡,從今天開始,你我從嚴格意義上講,就是兩個家庭的頂樑柱,我們也就是兩個不同的家庭了,你我也許就剩了那一抹血脈親情還在拴著彼此……

  今天是你結婚的大喜日子,我不說啥煽情的話了,你老子也不太會說……去吧,雛鷹總會離開巢穴,飛向屬於它們的天空,把兒媳婦給我平平安安的接回來!」

  龐武禾有些淚眼婆娑,他上前抱了抱強子,然後又抱了抱武娜娜。

  「老爸,你太能煽情了,還說你不太會說,我大喜的日子,都被你說哭了。」

  「你個臭小子,路上開車注意安全,把兒媳婦順順噹噹的接回來,聽到了沒?」

  「是,請領導放心,臭小子保證完成任務!」

  龐武禾拿出站軍姿的架勢,敬了一個不甚標準的軍禮。

  強子笑了笑:「反了,軍禮不是這麼整的,你得用右手!」

  人群轟然大笑,然後司儀安排眾人上車,炮手開始鳴炮,車隊緩緩駛向河堤路去。

  強子兩口子看著徐徐遠去的車隊,突然有些百感交集起來,從今天開始,他倆這輩分也算是上去了。

  這時時間已經來到八點半了,村里執事的高鄰開始陸陸續續到了。

  當地結婚嫁娶的習慣是這樣的,待迎親的車隊出發之後,鄉親們的饕餮盛宴也就此開始。

  哨子面的鍋是一刻不停,只要來人湊夠一桌,就有服務隊的服務人員上一桌的菜碼,然後開始上麵條,不鏽鋼的托盤(每盤八碗)一盤接一盤的上,直到你吃不下為止。

  如此往復,吃麵就是流水席,來人就煮麵,上菜碼,就是一個服務周到又熱情無比,氣氛是說不出的和諧。

  此時往往村裡的守村人(村裡的傻子白痴,或者鰥寡老人)都能得到很好的照顧,只要是來了,就有人熱情洋溢的給他們盛上熱菜熱飯,關懷的簡直無微不至。

  大門口支起的桌子邊,張大鵬、房洪濤、寧致遠三個人此刻已經忙開了,村里來祝賀的村民開始上份子錢,上過之後就可以大模大樣的坐著享受流水席了。

  武娜娜的四哥來的最早,還沒到門口,張大鵬就沖他搖手,他倆在一起共事多年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快點來,面都給你準備好了,阿禾他四舅嗎,上司衙門,必須招待好了。」

  「哈哈哈,大鵬啊,你這傢伙就是貧,到你們家門口了,左右都得由著你了!」

  老四心裡門清,這是當地的風俗習慣,熟悉的人會敲孩子娘舅、叔伯們的竹槓,讓他們買煙買酒,俗稱買飯票。

  「你自己看著弄,我們和哥幾個也不挑剔,啥煙都成,只要是你不覺得磕磣就行。」

  房洪濤也跟著插話,這幾個收禮的跟老四都熟悉,說話自然百無禁忌。

  「你們是這,先把禮上了,然後給你們拿錢買煙咋樣,七妹(武娜娜排行老七)就這麼一個兒子,他四舅還能小氣了。」

  老四說著,從上衣內里口袋裡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紅包,甩在桌子上說道。

  「兩萬塊,數一數。」

  房洪濤拿起紅包,把裡邊的錢抽出來,錢應該是從銀行剛取的,嶄新的票子連號碼都沒亂。

  不過他還是認真的數了起來,這玩意必須得認真對待,萬一少了或者多了,就不好給主人交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