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鵬尬笑了一聲:「嘿嘿嘿,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多謝兄弟打賞,咱們這就算是認識了!」
「嗯嗯,認識了,以後就是朋友了。」
男女異口同聲道。
進了張大鵬家後,哪天叫做公牛的藏獒一看見這對夫妻,立刻跳躍著繞過來,親昵的狀態一看就是找到主人了。
張大鵬笑道:「這一看就做不了假,是你們的狗子沒錯了,我餵了它幾天,對我都有點生疏感,我這回是徹底放心了。」
把狗子裝上車後,老劉又在張大鵬家轉悠了一會,觀看了他的幾十條狗後,幾個人才上車返回城關街辦。
張大鵬這時才收了錢,騎著自己的電動車準備回村里,他這趟因為狗的事可是小賺了一筆,給強子買了條德牧花了八千,結餘了一萬二不說,還從藏獒主人手裡獲得五千元酬金,對於他來說,的確算得上是一筆飛來橫財。
路過一家菸酒專賣店時,張大鵬停下車子,走進去問了問價格,然後果斷買下兩瓶五糧液,時下五糧液的價格是不到一千塊錢,這玩意對他來說,絕對是屬於奢侈品中的奢侈品,平常喝的都是二十塊的散簍子(散裝白酒)。
今天這頓酒錢沒必要省,他是打算拿來跟強子一起喝的,也算是表示一下心意,畢竟這一萬多塊都是因為他才有的。
這些年村里對他說啥的都有,有說他是強子小弟的,有說他是跟班的,還有的說是哈巴狗的,但是他都不在乎,因為強子是從心裡把他當哥們、當發小的,跟著他幹了二十多年,房子也買了,兒女們也交代了,自己跟老伴的養老問題也解決了,這實惠是實打實的,誰愛說啥閒話就讓他說去吧!
買了酒之後,他又去滷肉店買了豬尾巴豬肚子熟牛肉等幾樣熟食,準備晚上拿來當下酒菜。
強子和幾個打墓人今天收拾的晚,因為兩個墓穴挖好後,送預製水泥墓室的就來了,於是幾個人就幫忙把墓室給下到墓坑裡,做完後準備回家吃飯的時候,張大鵬的電話來了,說是約他晚上一起喝酒,還說有好酒呢!
於是強子跟幾個打墓的告辭直接回家,農村這種喪事都是亂事,主家也不太會注意誰來了誰沒來,因為顧不過來,只要交代給的事情不馬虎就行了,他們打墓的更是沒人多問,只要趕下葬時候墓坑挖好即可。
等強子進門的時候,發現張大鵬已經坐在自家壁爐前了,面前的茶几上擺著兩瓶五糧液酒,還有幾個食品袋裝著的滷肉,另外房洪濤和寧致遠也在。
「你還能給人打墓,還是在外村的,我可真是把黃河看成一條線了!」
待他剛進門,寧致遠就打趣道,可不是嘛,按道理打墓一般都是本村的年輕人中選的,強子一個外村的,說出大天來也輪不到他頭上。
「呵呵,就是這麼寸,當時他村里還沒啥人報導,那個執事把頭就把差事給了我,這一天六頓飯著實有些無語,吃的都蹲不下去了!」
「六頓飯可不是那麼好吃的,明天下葬的時候,穿高領子的衣服,最好再扣頂帽子,要不然你就成了土鱉或者盜墓的了。」
房洪濤笑道,他經常在村里給人打墓,知道當中的門道,下葬前,死者親友子侄,外甥乾兒亂七八糟得前來看墓,讓打墓的擺正棺槨或者骨灰盒,以及修正墓室等等,鄉鄰都會耍一下打墓的,或者往墓室里扔土坷垃,或者是倒酒,就是各種玩,沒經歷過的,肯定會弄的灰頭土臉,跟個盜墓賊似的。
「這個打墓頭頭說了,對了,這還有幾盒煙你拿去抽吧!」
強子說著,從褲兜和上衣口袋裡掏出十幾盒芙蓉王、紅好貓以及黃鶴樓香菸來,這都是老人的子侄或者外甥們給的。起初強子說不抽菸不要,後來墓頭才提醒他,這些煙自己不抽,拿回去送人都算是好煙,反正都是六個打墓人分的。
於是強子就裝回來了,正好張大鵬在,就直接給了他,房洪濤和寧致遠幾年前就戒菸了,所以不用考慮他們。
「得……我又落一個實惠,買煙的時候還考慮要不要買幾盒好煙呢,這回妥了,不用買了,這對我來說可都是好煙呢!」
張大鵬平時抽的就是十塊錢的藍白(藍白沙)或者磨砂猴(陝西捲菸廠的主打品牌,金絲猴的升級版,也是十塊錢),二十五六塊的芙蓉王和紅好貓對他來說,都是好煙呢!
「呵呵呵,這些年強子看不上的煙恐怕都便宜你老小子了吧,要說我你今天這兩瓶五糧液可是有點小氣了,再說了咱們四五個人這也不夠啊!」
房洪濤打趣道,他們四個人是沒錯,但是這是在強子家裡,老爺子、武老太太、主婦武娜娜可都是喝酒的,這一起吃飯,怎麼能不喝酒呢!
強子笑著說道:「這是整了筆外快,打算奢侈一下了,這兩瓶的確不夠,就你都能炫一瓶下去,剩下一瓶還不夠潤潤嘴唇的!」
「嘿嘿嘿……難的奢侈一回了,要不我現在去買?」
張大鵬略有點尷尬。
「快去,趕緊的,馬上就要開始了,娜娜的酸菜筒骨馬上出鍋了!」
寧致遠催促道。
張大鵬起身準備出門,強子擺了擺手:「去去去,趕緊一邊待著去,等你騎個電動車打個開回,一個小時就過去了,我車裡有酒,你去拿兩瓶下來,不過得說好了,這頓酒算你的,兩瓶酒錢可得給我。」
這貨憑白得了一萬多,四瓶酒就出去了三千多,著實有點牙疼,不過強子說的沒錯,就他就炫了一瓶下肚,筷子頭幾乎就沒停過,買的滷肉啥的一半都進了他的肚子。
第二天是李老爺子下葬的日子,強子早早的就過去幫忙了,八點多的時候,門口收禮的桌子支了起來,兩個滿頭斑白的老頭坐在桌錢幫著主家收禮。
農村過事都是這種情況,正事當天才會支起收禮桌子,由幾個村裡的德高望重的負責記錄禮金姓名等等。
強子幾個人吃完飯準備去墓地的時候,強子順便去禮桌子前隨了五百塊禮金,當地農村過大事,一般都是隨一兩百,關係好的朋友大都在一到五百之間,親戚之類就隨心所欲了,根據個人情況想怎麼表示就怎麼表示了,總之這是面子問題,沒有下線,上不封頂。
李二牛可能是平日裡不太跟別人走動,朋友也寥寥無幾,親戚倒是一大堆,但是都是老爺子的老親戚,出手顯得破為小家子氣,一百兩百居多。
收禮的老頭看了看強子:「你不是本隊的吧……朋友還是親戚?」
給主家收禮,這是有必要問清楚的,因為人多了重名重姓的就多了,尤其不是本隊的人,大概都要註明一下關係或者來處,便於主家閒了查看,一目了然。
「呵呵…….我是三隊的,李二牛的朋友!」
李二牛家一次性要下葬兩個人,起靈的時間提前了一個小時,連迎飯也不得不一切從簡,子侄外甥啥的一桿晚輩都是一次性給迎了,然後就是編隊準備送葬。
李二牛的大哥坐著輪椅,抱著老父親的遺像,由一個孫子推著輪椅,走在送葬隊伍的最前排,對他來說,老父親離世其實算是喜喪,所以他臉上看不出有多少悲傷來,畢竟他也是進入耄耋之年的老者,眼瞅著蠟頭也不高了。
李二牛有點不正常的兒子就看著有些悽慘了,他只有十五歲,腿腳不利索,口齒也不清晰,但是腦袋其他思維卻很正常,對於他來講,母親的離世意味著他從此失去至親母愛,哪怕那母愛有些牽強,因為他母親從來沒有照顧過他一天,但是源自血脈中的紐帶卻是實實在在的。
他流著眼淚,抱著自己母親的遺像,那相片是李二牛老婆健康時候照的,照片非常年輕,大概二十二三歲的樣子,微笑的眼睛彎成月牙狀,一對小虎牙格外俏皮,讓人心生憐惜。
送葬的村民看著李小權,全都神情肅穆起來,面對一個孩子失去母親,恐怕誰的心情都會陷入悲痛中。
葬禮的氣氛有點古怪,李老爺子的骨灰先下葬,眾人還是根據以往下葬老人的程序進行。
然後突然間,一聲痛徹心扉的哭喊聲響起,另一邊李二牛老婆的墓穴哪裡,李二牛突然情緒失控,失魂落魄的撲向被人群擋住的墓坑。
幾個村民趕緊將他擋住,這玩意接近三米的高度,要是大頭朝下栽下去,沒準就得跟死者一起走人了。
「我的繡(李二牛老婆房繡繡)啊……你總算是解脫了……這一天天活著生不如死,還是走了的好……可是你把我李二牛的心也給帶走了啊……有你在,咱們這就是個完整的家啊,沒了你,咱們就是真的家破人亡了……還有咱們的小權,現在是真的沒有親娘了……」
李二牛斷斷續續的哭訴,把圍觀人群也看的淚眼婆娑,這一聲聲對亡妻的念叨,又何嘗不是他在對老天訴說自己的悲慘命運呢!
兩個小時後,兩個嶄新的墳包出現在渭河灘南岸,兩堆還在冒著青煙的灰燼中,還有些許沒有燃燼的花圈主幹,李二牛和兒子李小權站在其中一堆灰燼前,這是他老婆房繡繡的墳塋。
「小權,給你媽磕個頭吧,她這次是真的解脫了,再也不用喝那些難喝的柴藥(中草藥)汁子,再也不用被各種針頭扎了,也不會再有痛苦……以後就剩了咱爺倆相依為命了……!」
李小權智商並沒有毛病,李二牛的話讓他再次淚流滿面,他木然的跪下去,對著母親的墳塋磕了幾個響頭,然後跟在父親身後,往家的方向走去,有點搖擺的身姿仿佛風中的紙人。
此時李二牛的家裡,趕來送葬的親朋好友坐了一院子,服務隊的執事人正在火急火燎的上菜上酒,滿座的賓朋正理所應當的享受著主家的款待,對於他們來說,這就是在正常不過的喪葬儀式了。
受李二牛父子影響,強子也沒有什麼興致喝酒,胡亂吃了點東西就那麼干坐著,此時別人還沒有吃完,起身走了就顯得有些沒禮貌了。
張大鵬重新買來的德牧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這條狗的確對得起八千塊錢,因為它經過的訓練比死去的『烏拉』更加完善,能聽得懂多種命令,似乎要更加聰明一些。
就在他百無聊賴時,張大鵬的手機響了,接通後才知道是昨天那對拉走藏獒的夫妻打來的,說是藏獒昨晚上又跑了,問他是不是又跑回了他家裡,張大鵬說他不在家,回去看了之後給回話。
於是倆人提前一步離席,藏獒這玩意要是在戶外亂跑,很容易弄出意外傷人的事情。
哪條藏獒的確如主人所想,從他家跑出來後,轉輾十幾公里,居然又跑回張大鵬家了。不過他家沒事的話,大門都關著,畢竟家裡幾十條狗子呢,萬一進去個生人,很容易出事情的。
於是這藏獒就在他家門口趴了下來,儼然把這裡當成了它的家了。
有時候事情就是那麼寸,也活該張大鵬倒霉,他妻弟的兒子剛上初一,放寒假沒事打算到姑姑家來玩,畢竟孩子們都喜歡毛啊狗啊的小動物。
孩子來的時候給姑姑打了電話,張大鵬老婆知道侄子要來,就把家裡那些有威脅的狗子都給關到籠子裡了。
這時候她也不知道,自家門口來了一隻藏獒,就是自己餵食了一個多禮拜的那隻,那傢伙把這當成自己家了。
於是悲劇就發生了,小侄子興高采烈的騎著自行車來姑姑家,剛到大門口,就被一隻牛犢子般大小的藏獒撲倒。
藏獒能夠跌落神壇,攻擊性就是它最大的因素之一了,小孩子手無縛雞之力,被撲倒後根本沒有反抗能力。
幸虧這時候有幾個村里人經過,他們抄起張大鵬門口廁所的鐵掀糞瓢,才合力將藏獒打跑,但是小侄子卻被咬傷三四處,尤其是後腦處,巴掌大的一塊頭皮被撕裂,情況十分危急。
張大鵬和強子剛走出李二牛家大門,就接到老婆的電話,說孩子被狗咬了,於是倆人發瘋一樣往村里衝去,因為被村民打跑的藏獒並沒有離開村子,這玩意就像是一顆不定時炸彈,誰要是無意招惹了它,恐怕都得付出不小的代價,那樣的話張大鵬恐怕絕對逃不了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