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說的對，今天就別喝了，改天吧！」
就在強子要開口的時候，武娜娜從臥室里出來，站在門口對幾個人說道。
女主人都發話了，幾個人也不好再說啥，於是各自散去，約好改天接著喝，既然現在強子打算在村里常住了，喝酒的機會多的是。
冬天忘憂谷的生意很淡，六成搞接待遊客的員工都放假了，來年願意來的到時候自然會來，不願意來的就重新再招人了，搞旅遊生意的就是這樣子。
有關來年畫舫燒烤的事情已經策劃好了，招聘的相關員工正在陸續就位，園子裡的事情基本上不用強子操心，有關小雅和幾個經理把關基本就萬無一失了。
兒子婚期臨近，就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強子夫妻還要對家裡進行一番布置和計劃。
再加上每年冬季，是盆景的修剪季節，這時候樹液流動緩慢，該落葉的已經落葉，露出的枝幹相對容易造型，所以盆景園子和地里的盆景初胚都需要修剪。
強子基本上都是早上去忘憂谷里轉悠一圈，沒什麼事的話就直接回村了。
樊明現在基本上是隔幾天才會來盆景園子轉悠一次，起初的新鮮勁過去之後，他對盆景的熱度似乎正在迅速衰減，對於剪樹和造型也表現的興趣缺缺了。
有一次他半開玩笑的跟強子說道：「老弟，幸虧你老婆沒讓我投錢，你看這才幾天，我就覺得自己已經是個在盆景圈子混跡了一輩子的人了！」
「啥意思，這不是矛盾嗎？」
強子當時聽的有點迷糊。
「意思就是說已經不那麼上心了唄，估計離煩也快了吧！」
不過起初強子也沒指望他能在盆景園子能幹啥，搞這個的目的說白了就是租地，有了正式的註冊證明，在園子裡建房就成了政策允許範圍。
德牧帶回來的第三天黃昏，強子在腰裡掛了個小袋子，裡邊裝著從網上買來的廉價牛肉乾，準備去河灘訓練一下兩隻狗子。
德牧倍受人推崇和喜愛的原因恐怕就是智商了，它們似乎意識到自己的主人換了，如今的條件比以前優渥太多了，整個盆景園子四五畝地發小，晚上就是它倆的天下，白天雖然只有一頓狗糧，但是量卻是管飽的。
這是張大鵬養狗的經驗，一天一頓飯的犬類很少生病，恐怕就是應了那句話，沒有餓死的狗，只有撐死的，因為犬類都是躺在地上休息的，吃太飽容易因為受涼出現腸道問題，而絕大多數犬類夭折，都是因為腸道出現了問題。
強子吹著口哨在前邊走著，兩條德牧就跟在身後，亦步亦趨生怕跟丟了似的，這條就讓他非常喜歡。
這都是張大鵬訓練的結果，長期用一條一米長的狗繩牽著遛狗，狗心理形成了一個習慣，不會離開主人一米之外。
剛到河堤路上的時候，一群羊正在從西往東走，身後一個全身髒兮兮的少年，肩上扛著一根兩米左右的長鞭。
強子一眼就認出這是李二牛的兒子李小權，此刻天還沒黑，這孩子一瘸一拐的跟在羊群後邊，嘴裡咿咿呀呀的說著什麼東西，仔細聽像是什麼秦腔，他對秦腔不懂，也聽不出來對方哼唧的是什麼。
「啊……強……強大叔，我趕羊……離你們家……樹遠……著呢！」
李小權磕磕巴巴的說道，哪天強子去他家，他是見過的，但是這問話就有些差強人意了，說話極為不利索！
強子看了看他，覺得這孩子長相要是收拾一下，還是蠻帥氣的，就是邋裡邋遢的有些不乾淨。
「呵呵呵，小權啊，幫你爸放羊呢，沒事，離樹遠一點就行了！」
強子說話的時候，兩條德牧就安靜的站在他身後，仿佛兩個稱職的保鏢。
「嗯嗯……啃樹皮……的羊……我爸賣了呢，這……都是……羊羔子！」
李小權說道，強子仔細看了看，發現這群羊果然都是羊羔子，此刻德牧跟在他身後，羊群有些驚慌的停在他差不多十米遠的地方，都在朝著李小權緩緩靠攏，仿佛這才是他們的靠山一樣。
「對了，你爸在家沒？」
強子問道，他之前可是答應了，要單獨請李二牛喝酒的。
「沒……有，去省城了，我媽……不會……吃飯了！」
李小權認真的說著，眼眶裡似乎有水霧升騰，強子發現，這孩子其實不傻，除了行動有些彆扭，語言不順暢之外，正常交流似乎沒有問題。
「不會吃飯了，怎麼會有這樣的情況？」
強子疑惑道。
「不……知道，爸……說……媽媽可能……要走了呢……對了……強叔，你把狗帶走……吧，羊……不敢過去呢！」
李小權的話讓強子心裡咯噔一下，有道是麻繩專挑細處斷，李二牛的人生已經夠慘的了，聽這意思老婆這是不行了。不過相對於他來說，這個高位截癱的老婆要是走了，說是一種解脫又何嘗不可呢，整日躺在床上，大小便都不能自理，活著也是沒有質量的消耗生命而已。
也許沒了她，李二牛還能嘗試著再找個女人，一起搭夥過日子，讓沒有生氣的生活多一絲煙火氣吧！
「黑利、烏拉，走了！」
強子指了指河堤的另外一邊，給兩個狗子下令，讓它們下去。
德牧的確很聽話，強子話音還沒落地，兩個狗子就齊刷的沖向河堤下了，其實這倆狗就是看手勢而已。
狗走後，李小權揮舞著鞭子，驅趕著羊群往東去了，強子站在河堤上看著他的背影，心裡莫名的有些悲涼升起。
要不是那場突如其來的車禍，這孩子恐怕現在還在學校里讀書吧，李二牛也許生活就是另外一個樣子，當然了，他也有可能還在放羊。
「汪……汪汪！」
「汪汪汪！」
兩隻德牧的狂吠打斷了強子的胡思亂想，他扭頭看去，只見兩隻狗子正在發足狂奔，它倆前方五六米的地方，一道灰色的兔子身影像離弦之箭一樣射出。
冬季的河灘到處是半人高的枯萎蘆葦和蒿草，野雞野兔多的一塌糊塗，以往這時候，河北一些養細狗的會滿河灘里追趕野兔，有的甚至還會加入一些彩頭用來賭博。
德牧並不是擅長速度的犬種，追趕野兔這事對它們來說有些勉強，盤沙（做河沙生意的）的車道上，野兔很快就把狗子甩開了，距離在慢慢變大。
突然間，往前不要命狂奔的兔子一個跳躍，原地九十度左轉，朝路邊的蒿草從跳進去了。
哪條叫做『黑利』的德牧緊急掉頭，四蹄在西沙土中劃出去幾米遠，不過它成功的九十度掉頭，追著兔子衝進蒿草叢裡。
進入蒿草中，野兔反而失去它的速度優勢，僅僅十幾秒，就被『黑利』一口咬住脖頸，雙腿奮力的蹬了幾下就徹底沒了聲息。
看到這一幕強子有點意外驚喜，兩條德牧是越看越喜歡，這狗子居然還有追野兔的本事。
吹了一聲口哨之後，兩條狗子叼著野兔狂奔回來，在強子面前歡快的蹦噠著，似乎在邀功一樣。
「表現不錯，接著。」
狗子放下野兔之後，強子丟出兩塊牛肉乾給它們，兩個傢伙一跳一米多高，在空中接住了強子扔出的肉乾。
「去……」
狗子吃完肉乾後，強子又分別丟出兩個石頭塊，讓它們撿回來，這都是張大鵬教的，以前他經常這樣訓練狗子。
等兩隻狗叼回丟出去的石頭後，再次用食物進行獎勵，如此重複十幾次，這才提著那個肥大的兔子，帶著狗子們返回。
最近幾天，他都會如此訓練兩條德牧，狗子們跟他已經非常熟絡，現在家裡幾個老人也基本熟悉了兩條狗。
所以每天下午訓練完後，強子就不再把它們鎖進籠子裡，就那麼讓它們在盆景園子裡活動。
大概是德牧拉回來的第六天吧，這天強子照例帶著狗子在河堤下訓練，突然東北方向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炮仗聲音。
他走上河堤向炮仗響起的地方看過去，直線距離差不多一公里左右，正是李二牛家，也就是落雁坪村的方向。
因為時間是下午三四點，強子有些疑惑，農村這時候放炮，一般都是有什麼大事情才會有的舉動。
「難道是李二牛的老婆走了？」
強子一邊嘀咕一邊給狗子打了個口哨，準備回去了。
生活在農村有個習慣，那就是紅事不請不來，白事不請自來，要是真的是李二牛老婆走了的話，說什麼強子都得去一趟了，畢竟那一聲老同學也不是白叫的，兩隻羊羔子都給吃了下酒了。
回到園子後，強子拍了拍兩隻狗子腦袋，讓它們各自在園子裡轉悠，自己則揣了盒煙在褲兜里，準備到村子裡轉轉。
「你幹嘛去，一會給阿禾房間送沙發的來呢，你得搭把手，聽說送貨的是個老頭！」
結果他剛要出門的時候，武娜娜從兒子的房間出來了，眼下兒子的婚期臨近，時不時就有送東西的上門，雖然兒子沒打算在農村住，但是該有的東西還得有，總不能連個洞房都沒有吧！
「哦……再有這樣的商家，直接投訴他或者退款，搞啥嘛，送貨上門又不包裝卸！」
「你沒事把地里的盆景初胚子修剪一下，村里都是七老八十的老頭老太太，哪有你這個年紀就亂轉悠的？」
老婆埋怨道。
「今天這不是太晚了嗎，等到了地里就看不見了，所以我打算在村里轉轉，混個臉熟，到時候請人家裡吃席也好張口啊！」
現如今大家的生活都好了，平時家裡吃的也像是以前的過年，誰家也不缺吃席的那個嘴子，所以現在的情況就是，誰家過個大事，請吃席還得看別人願不願意去，有空沒空，或者是願不願意給你這個臉子，在村里你人緣不好，就是十全席擺著，請人也沒人願意去。
「哦……那你去吧，別跑遠了，一會送沙發的到了我給你打電話，要不然咱爸跟三爸又要上手，這年齡這節骨眼要是給碰到磕到，那不是添亂嗎！」
老一輩人閒不住，啥事都愛伸把手幫忙，馬上兒子就要結婚了，這時候把誰碰著傷著都挺麻煩的。
「汪……汪汪！」
就在夫妻倆說話的時候，有三輪車的聲音響起，緊跟著就是兩條德牧低沉的吠叫聲。
「有人在家嗎，這麼大的狗子也不知道栓起來！」
有人在園子大門口高聲喊道。
強子趕緊往外跑，有生人來了，德牧得趕緊關起來才行。
大門口，一個頭髮花白的半大老頭坐在汽油三輪的駕駛室里沒敢下車，腦袋伸出窗外在喊人。
「回去！」
強子在大門口拍了拍兩條狗子，讓它們回狗籠里去，然後又掛上鎖，這才出來迎接送貨的進門。
「這是強子家嗎？」
送貨的老頭問道。
「沒錯，就是這，抱歉啊，剛遛狗回來，還沒來得及關起來呢你就來了，順著圍牆直接往裡開，在那排竹子邊停下就行了！」
強子點頭，並且交代老頭把車開進去。
「還得麻煩你幫我抬下，太晚了裝卸工沒有願意來的，就這一單生意人家嫌划不來，就托我過來送貨帶卸車了。」
強子點頭，搭把手也無所謂，都是農村人出身，並不介意出點力幫忙。
「你是九隊的嗎，我怎麼沒見過你啊？」
抬第一個單獨沙發的時候，老頭問道，聽得出來他應該就是本地的。
「是啊，我三隊的，拆了的那一半。」
老頭一邊解開繩子一邊努力回憶，不過最終還是搖頭：「沒見過你，怕不是後來落戶的吧？」
村子裡有從山上下來，在村里買了宅基地落戶，也有姑娘外出打工，找了苦焦（貧困）地方的女婿，然後在村里落戶的外來戶。
「你瞎說個啥，是本村的嗎，就在這亂講，我堂兄是龐利強你知道嗎？」
強子看老頭的年齡跟堂兄利強差不多，就說出他的名字。
「哦……那你是老龐家的那個中強還是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