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9章 50%

  無盡的黑暗中,熟悉的下墜感再度包裹住林七夜,他緊閉著雙眸,臉上滿是不安與憤怒,像是依然沉淪在某個噩夢之中。

  一抹白意像是墨漬般,在黑色中暈染開來,一個看起來不過六七歲的小男孩,從中緩緩漂浮而出。

  他沒有叫醒林七夜,而是仔細的打量著他,

  目光順著他的身體向上看去,一道幽綠色的進度條漂浮在黑色之中。

  「林七夜治療進度:49%」

  「這次的速度……倒是比往常要快一些。」小男孩若有所思。

  就在這時,漂浮在黑暗中的林七夜,表情突然扭曲起來,他猛地睜開眼睛,身形一下從半空中跌落,在虛無的地面佝僂著身子,瘋狂的喘息著。

  「咳咳咳咳咳……」

  小男孩看著一邊喘息一邊劇烈咳嗽的林七夜,眉頭微微上揚,「居然自己醒了……」

  林七夜在地面足足咳了半分鐘,蒼白的臉上才浮現出一抹血色,他環顧四周,看到那屹立在無盡黑暗中的小男孩,突然愣在了原地。

  「又是這……我又死了?」

  「對……我好像是死了……」

  林七夜像是想起了什麼,神情複雜起來,他緩緩站起身,看著眼前與自己極為相像的小男孩,疑惑問道:

  「你究竟是誰?和我是什麼關係?為什麼在我的身體裡?病院裡最後一個病房的病人,是不是你?」

  自從上次甦醒之後,林七夜就一直在思考著小男孩的身份,他翻遍了守夜人總部也沒找到關於他的資料,這些問題他一直憋在心裡,甚至之前還有過主動求死來這裡問他的打算……

  現在又見到了對方,當然不能錯過,一口氣將所有的疑惑都問了出來。

  「你的問題太多了。」小男孩搖了搖頭,「比起這些,你更該關心你自己……」

  「我?」

  「你已經要死了。」

  「我每次來這裡,不都已經死了嗎?」

  「你死了,怎麼見到的我?」小男孩的表情沒有絲毫波動,「現在的你,是處於『彌留』的狀態,前幾次我都可以幫你回去,但上次我就說了,那是我最後一次幫你……

  所以這次,你只能靠自己。」

  「靠自己?我該怎麼做?」

  「取回屬於你的東西,只有這樣,你才能有一線生機。」

  「屬於我的東西?」林七夜思索片刻,像是想到了什麼,「你是說……我的禁墟?」

  小男孩微微點頭。

  「可是我現在感覺不到它,它也從來沒有出現過……就連我動用『鬼神引』,它都沒有被激發出來。」林七夜的臉上滿是不解 ,「它……真的存在嗎?」

  「當然存在,『鬼神引』激發不了它,是因為它太龐大了,藥物根本沒法將它喚醒,自然覺醒的概率,更是接近於零。」

  聽到這句話,林七夜的臉色微妙起來。

  怪不得他到現在都覺醒屬於自己的禁墟……原來是它太強?而自己和鬼神引都不夠格?

  「既然如此,我該怎麼喚醒它?」

  「尋常的辦法,自然很難有效,但現在,你有一個幫手。」小男孩伸出手,指了指林七夜的頭頂。

  林七夜抬頭望去,看到那熟悉的進度條,整個人愣在原地。

  進度條,竟然跟來了這裡?而且看樣子沒有像外界那樣閃爍,在這片漆黑的空間中,那塊面板異常的穩定。

  「你是說……抽獎?」林七夜有些擔憂的問道,「諸神精神病院不在這裡,我也能抽獎嗎?」

  「可以。」

  「但是治療進度還差1%……」

  小男孩注視著林七夜,沉默許久,對著他招了招手,

  「來。」

  林七夜一愣,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邁步向那小男孩走去,他穿過周圍無垠的黑暗,腳掌踏入那抹潔白的領域,與小男孩面對而立。

  這是林七夜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觀察小男孩,他的身高只到自己的腰部,低頭望去,對方臉上的每一個細節,都被他清楚地看在眼裡。

  看著他,林七夜像是又照回了小時候的鏡子,那絕不是長的像那麼簡單……林七夜幾乎可以肯定,那就是他小時候的樣子。

  「坐下。」小男孩再度開口。

  林七夜嗯了一聲,盤膝坐下,隨後小男孩也坐了下來,

  在這片無垠的黑暗之中,兩個林七夜坐在一抹明亮的潔白之上,相對而視。

  「跟我說說你的事情吧。」

  「什麼?」

  「就是你的經歷,我想聽。」

  「我的經歷?」林七夜想了想,「你想聽哪一部分?」

  「所有。」

  「那是很長的一段故事。」

  「沒關係,在這裡,我們有足夠的時間。」

  見小男孩的神情不像是開玩笑,林七夜也不推辭,「從什麼時候開始?」

  「就從七歲那年,你到姨媽家開始吧。」

  「好。」林七夜點點頭,「小時候的事情,我已經記不太清了,所以只能挑幾件跟你簡單說說……我到姨媽家的時候,阿晉還在襁褓之中……」

  林七夜認真的回憶著過去,不緊不慢的訴說出來,小男孩坐在他的面前,一隻手撐著頭,聽的非常認真。

  在這裡,時間似乎並沒有意義,也沒有任何人打擾,只留下林七夜的聲音不斷迴蕩。

  「……後來,我就遇到了那個男人,他叫趙空城,我們的第一次相遇是在回家的路上,當時有兩隻鬼面人……」

  「……136小隊是我成為守夜人後,最懷念的地方,我們的隊長叫陳牧野……」

  「……滄南是假的,生活在這裡的人,也都是因我而存在,姨媽死後,我瘋了,我在齋戒所接受了很久的治療,後來他們找到我,我們一起計劃從那裡越獄……我們是近百年來,唯一越獄成功的傢伙,也許從我們跨出圍牆的那一刻起,我們的命運就已經連在一起……」

  「……我們的名字叫【夜幕】……」

  林七夜的眼眸中,浮現出追憶之色,從成為守夜人之後,他的講述就詳細了起來,他告訴小男孩他們是如何打穿的「人圈」與高天原,是如何從天國與地獄死裡逃生,如何滅掉阿斯加德,如何在晨南關並肩作戰……

  小男孩靜靜的聆聽著他的故事,那對沉寂的眼眸中,罕見的浮現出情緒的波動,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已經沉浸其中。

  與此同時,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到,在這死寂的黑色世界中,林七夜頭頂的進度條,已然悄然無聲的向前挪動一格。

  「林七夜治療進度: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