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就可能有人要問了,不用神器轉移資源,而是當場把身上攜帶的財富丟出天秤之外不行嗎?
不行。
歷史上死在【金縷仙】規則之下的亡魂用現實告訴所有後世人,只要陷入【金縷仙】的規則中有任何異動都會惹來致死效果。
宓八月膽敢以身犯險去解析【金縷仙】的規則,不僅是她已經猜到七七八八,更因她有自信不會死在一隻九星怪談的手裡——哪怕中途她沒能想到用善惡書和任意門去轉移身上的資源,夜遊神這個馬甲也足以她對付任何詭怪。
【金縷仙】的規則無法限制善惡書,而善惡書中附帶任意門通往的地方遠在靈州之外的凡俗大陸,隔著這麼遠早就脫離了【金縷仙】的規則範圍,無法被【金縷仙】判定為宓八月身攜財富,那場貧富比拼從而有了逆轉。
哪怕當時【金縷仙】很清楚宓八月在作弊,也無法改變這一點。
——怪談憑規則狩獵,也受自身所束!
宓八月算是【金縷仙】出世以來頭個當著它的面作弊,它卻拿她無可奈何的人。
它一點都不想繼續和這個能規避它規則的人玩,所以有意識的避開宓八月。結果宓八月在它後方窮追不捨,甩都甩不掉,用事實讓它明白這個麻煩傢伙有辦法盯著自己。
發現這點的【金縷仙】便弄出了最後那場盛大的動靜,恰好在此之前死在它規則下的是個七星高階靈師,本身的能量和攜帶的資源足以衍生支撐這場玄金雨石的盛宴。
【金縷仙】搞得這麼大就是要將所有還在金石淵的靈師都吸引過來,然後讓這些人自相殘殺,秉著它弄不死宓八月,就讓其他人弄死她。
恰好符合了宓八月那會對金俗說的那句,「也許是被我們追煩了,在發脾氣。」
後來發生的一切無需細看,宓八月直接掠過,繼續挖掘金仙人的平生,關鍵是他的生死之謎。
當答案展露宓八月面前,和她早前猜測有所出入,又不算意外。
他死於自己創造的規則。
……
夜裡。
萬物俱靜。
文書房一間休息室里點著一盞油燈。
桌子上放著一迭夜遊報,乃文書房裡的私藏,包含自夜遊報創辦以來的所有版。
金俗正在秉燭夜讀,忽然一股無法抗拒的困意襲來,他頭腦昏沉雙眼合上之前,仿佛『看到』陰影中出現一道身影。
與其說是『看到』,用『感受』到更準確些。
因為他根本無法確定那道身影具體的模樣,更像是靈魂中產生的臆想,構成腦海中的幻象。
這道幻象是那樣神秘而不可描述,直擊靈魂,只是餘波便令他由內到外的顫慄。
在這種靈魂顫慄中,他進入玄奧而隱晦的狀態,仿佛失去了身軀,卻又知道自身的存在,四周無邊無際令他發自內心的恐懼,恐懼於自身的渺小,隨時都會被吞入進神秘偉大的世界。
這時,遙遠的天邊一隻手輕描淡寫的撥開世界的面紗,似無意中又似就是在尋找他的從他身邊經過。
靈魂的吸引,求生的本能,亦或者是更深層更隱秘的情感,讓他下意識的去『依附』這隻手。
最終他並沒能真正的靠近,看似近的距離實則遠在天邊,他朝之接近時才知道這神來之手四周帶起風起雲湧有多強大,未經對方的允許接近又是多麼的危險。狂風巨浪將他的意識卷飛,天旋地轉間他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這裡,意識瀕死之際前方開了一扇隱晦的光門,他墜入了一場走馬觀花之旅。
貧瘠的群山,小勢力的欺壓,誓要脫離原生的困境,去追尋成仙之道。光是第一步踏入仙門就阻了他許多年,這期間他什麼苦累沒有自尊的活干都做過,多次差點身死,不是被人差點打死,就是差點病死,甚至是差點餓死。
功夫不負有心,他終於求得仙門踏上書修之道,日子卻沒有比以前過得多好,不過是換了個地方換個的方式繼續貧困艱難生存。
靈犀盛會上的一場見聞衝破他的心理防線,也打開了他自創一道的口子,終於他於家鄉群山閃耀之時一朝得悟,為家鄉取名金石淵,為自身取名金仙人,名揚天下。
然而命運弄人,他獨創的規則之道傷人傷己,徹底將他禁錮在最深的執念中。
自他揚名之後,外人只知金仙人出身神秘,背靠金石淵,必定底蘊深厚才能有此造化,一擲千金,視資源財富於無物。再也沒有人會鄙夷踐踏他,甚至曾經見過他的人也沒有將他和曾經那個貧苦狼狽書修聯繫在一起。
只有他自己知道現在的一切來得多不容易,他又有多珍惜這一切。
因此他比任何人都更惜命,既執著又痛恨於自己的規則之道,根本不敢在身上多放一點資源錢財,每每得到就會迅速揮霍出去。
由於任何攜帶的資源都算自身的財富,他連購置法器丹藥都不行,能揮霍的就只剩下吃喝玩樂。然而靈修對口腹之慾不重,哪怕是貪食者也不可能一直吃下去,金仙人便在一段時候開始了報復性的消費——用於玩樂。
他可以一高興便一擲千金,也可以一怒之下一擲千金,沒有人能明白他消費的標準在哪裡,不過有一點倒是明了。
金仙人喜好美人和美酒,前者超過後者。
他遊歷所到之處,接濟許多都是美人,和他有露水情緣的女子更多。
至於這些露水情緣們是否有孕,又是否生下孩子,他都沒有放在心上,也沒有定心為誰停留去教導自己血脈的意思。
他的自卑和自私一直刻在骨子裡,不願被人知道自己的規則之道到底是什麼,哪怕是自己的血脈也不行。
他遊歷各地寧可把資源財富會散在任何地方,也不願意關照一下金石淵周圍的人家,包括他的出生地。因為那會更激漲他的負面情緒,不願回到金石淵後看到的自己為他人做嫁衣。
如此過去了一年又一年,金仙人偶爾回一趟金石淵,發現金石淵多了一些人,乃他的露水情人和他的子嗣。
金仙人只給他們留下書修的啟蒙,被問到他的修煉之道,只留下一句苦修鍛心就走了。
這一走又是許多年,再回金石淵見他的子嗣都長大,一直遵循他的話苦修鍛鍊。
金氏後人見到他無疑很激動,敬仰無比的向他求教導。
金仙人還沒冷心冷情到對他們徹底無視,被他們儒慕的眼神取悅,就真的親自指導了他們一段時間。只是依舊沒有告訴他們【金縷仙】的規則之道,用的理由還是他們不夠資格。
正是這段指導的時間,讓金仙人無意間發現自己子嗣血脈中攜帶了規則之力。
研究出這個規則血脈的作用後,金仙人當日暴怒,怒中包含悲憤,在所有金氏後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下揚長而去。
這一去他再也沒有回過金石淵,連對美人的興趣也沒了,不再增加露水情緣和意外子嗣的數量。
他開始貪上美酒。
某個並不起眼的日子和地方。
清晨時分,天還未亮。
貪酒一宿的金仙人灑盡錢財,忘了醒酒還以為自己在夢中。
一人趁著天黑走在路上打算離去,無意間看到牆角裹著破被睡覺的乞丐。
他發出怪異的笑聲,不知道是在和誰說話,又好似在自言自語,「我堂堂尊者,比這街邊乞丐還窮苦。」
規則之力將兩人捲入其中。
貧富天平之上。
金仙人被身上一片的指甲殼大的金箔化絲纏死。
金箔是酒樓表演時落下不小心沾在他衣裳上的。
金仙人死時並不痛苦,他嘴角含笑,還以為自己在夢中。
在這個夢裡他終於徹底放縱,親自撕開自身的枷鎖。
也許在死前一秒他並非沒有感知,只是潛意識知道已經無法阻止,便放任自己沉溺進去不要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