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縮影
楊曦軒神色難辨，放下手中的信件，管邑對自己真是狠心啊，這股子狠勁他也不如。
白將軍面容有些尷尬，他來的有些不是時候，可他又不得不來，目光看向信件，猜測是誰的信。
楊曦軒將信件折好放回到信封內，隨後將信交給小馬拿著。
小馬疑惑信件上的內容了，交給他拿著的信件說明信件很重要。
楊曦軒看向白將軍，「如果是為了軍戶改革，我還是原話一步步來。」
白將軍揉了揉臉，「我也是這麼說的，可看著其他軍戶有活計干，這不就都找到我這裡詢問了。」
楊曦軒心裡無奈，他巡視的確安撫了一些軍戶，然白將軍管轄的軍戶依舊會多想，深怕他厚此薄彼。
他高興白將軍管轄軍戶向他靠攏的同時，又發愁哪裡有那麼多的活計，一時間有些甜蜜負擔的感覺。
楊曦軒正色道：「我也體諒你的難處，終究是跟了你這麼多年的軍戶，只是再給我一些時間。」
白將軍目光幽幽，楊曦軒掌管瑞州收攏人心的手段層出不窮，他剛交權的時候，還有士兵喊著只認他，現在看著其他軍戶有活計，家裡的父母妻兒有飯吃，嫉妒的眼睛都紅了。
雖然正在給所有軍戶重新造冊，然活計能賺糧食和銀錢，這才是最實惠的，現在一個個催著他問什麼時候輪到活計。
白將軍嘆氣，「主公就不該讓兩位先生離開府城。」
楊曦軒，「.」
他能說姐姐和姐夫走的第一日他就後悔了，第二日算著姐姐什麼時候能回來，今日他還想寫信催姐姐他們回來。
島上，楊兮已經帶著振遠坐在椅子上，其他人搬來木材坐著，沒辦法條件實在是有限。
耿決臉上羞赧，「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們南下只帶了一些重要的東西，現在連茶葉都沒有。」
不僅沒有茶葉，喝水的杯子都沒有，現在喝水的杯子都是昨日分到的竹杯子。
周鈺回憶昨日見到的包裹，十六個人每人一個大包裹，一個布包裹能裝多少東西，頂多是一些衣物和書籍，再有就是銀子了。
周鈺淺笑道：「我們不是來喝茶的，今日我們夫妻來是為了感謝，謝謝諸位在船上對振遠的照顧。」
楊兮接了話，「我們夫妻來島上只帶了一些吃食和衣物，被子等物件實在是幫不上幾位，這些吃的東西幾位先用著補補身子。」
二十斤左右的大米，一些臘肉，海鮮乾貨，還有茶和鹽等。
青菜島上就有，很容易就能夠換到。
耿決已經聽耿淨說了夫妻二人身份不簡單，他也向島上主事打探過，可惜主事一個字都沒透露過。
耿決擺手拒絕道：「我們受了葉管事的恩，葉管事托我們照顧振遠，我們應該做的，還請兩位將東西拿回去，我們實在是受之有愧。」
東西都是急缺的，他們南下挑重要的帶，乾糧還是葉管事準備的，想到乾糧耿決的心裡發沉，耿家遭了難，哪怕將族人分散逃，能帶走的東西依舊很少。
去年蝗災今年旱災，北方缺糧嚴重，他們耿家有藏起來的糧食，可惜拿不出來，逃跑帶的糧食並不多。
耿決壓下沉甸甸的心，儘量不去想還在北方的妻女，希望留下的糧食加上葉管事照顧，她們能等到他回去。
楊兮抱著振遠沒撒手，「有一說一，諸位將振遠照顧的很好，我是真心感謝，這些東西拿著吧。」
振遠的反應最直觀，加上耿家人消瘦的模樣，這是寧願虧待自己也沒苛扣振遠，雖然有討好葉順的原因，但終究對振遠不錯。
振遠想要下地，楊兮鬆開了手，振遠跑到耿淨伯伯面前，「這是振遠借姑姑的，等振遠長了再還給姑姑，伯伯留下就不用餓肚子了。」
耿淨眼睛微紅，他被感動到了，這孩子一路上很少說話，眼睛裡一直藏著惶恐，他要省下糧食給兩個兒子，所以時常餓肚子，沒想到這孩子會注意到。
周鈺聽了這話笑了，振遠年紀小卻感恩，心裡又難受孩子遭受了太多苦。
耿決目光掃過兒子和侄子們，拒絕的話再也說不出口，都是大家族的公子，哪怕庶出也錦衣玉食的，現在一塊純麵粉的餅子都吃不到。
耿決抱拳，「今日我就厚顏收下了，日後必會償還。」
楊兮語氣隨意的開口，「我瞧著沒有女眷，女眷為何不南下？」
耿決面容僵硬，捏了捏手指，他清楚不說明白，一定會給面前的夫妻留下壞印象。
耿決深吸一口氣，「族中出事，家中大哥自知他逃不了，大哥留下為我等逃跑周旋，嫂子是個烈性子也不願離開大哥，最後帶著侄女葬身火海，我等躲藏中幸而遇到葉管事，這才得以安身。」
頓了下繼續道：「我等因葉管事得以南下求生，然妻女體弱不願拖累我等，又得葉管事勸說，我想這邊安頓再回北方接妻女。」
楊兮不怕耿家人騙她，葉順不會為耿家隱瞞，耿家為了在南方紮根也不敢說謊。
周鈺聽出了重點，「沒有多少女眷？」
耿決低著頭，「是，逃跑的路上我等生了病，後宅女子本就體弱一場病去了不少人。」
還有不少妾室逃跑了，有的帶孩子跑了，有的自己跑了。
他們得的不是不治之症，全因沒條件休息，也沒有藥材救命，又時刻躲避追查，沒遇到葉管事的時候，他們已經東躲西藏許久。
最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女眷和幼兒離世，明明耿家有諸多存儲，可他們不敢露面。
耿家是大族，他不確定耿家族人被抓了多少，又有多少人為了活命出賣耿家，所以不敢去尋藏起來的糧食和藥材。
如果沒遇到葉管事，他和大哥的嫡子都會沒了。
楊兮聽出躲藏的期間發生了不少事，一場定親本沒有錯，兩姓之好，然江王糧食等缺口太大，清算耿家有秦家的原因，也有江王想吞了耿家積累。
氣氛有些沉重，一時間眾人都安靜了。
回憶對於耿家是痛苦的，可終究會與耿蓼見面，耿蓼父母妹妹皆亡，耿蓼不知道能不能承受。
楊兮兩口子帶著振遠離開，周鈺走了幾步，回頭看到站著不動的耿家人，消瘦又酸澀的身姿，無聲的述說著亂世家族的破敗。
耿家只是一個縮影，亂世有太多家族衰敗與滅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