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到了楊思思的房間,她沒有收拾行李,而是坐在床邊哭泣著,可能是因為年紀的關係,她是我所認識的女人之中,最喜歡用哭這種方式來宣洩自己情緒的。閱讀
我就靠在她床邊的牆站著,也不說話。
她用手背擦掉眼淚之後,也沒有了往日的那種盛氣凌人,只是哽咽著向我問道:「你來幹嘛?我不需要人安慰。「
「我是來幫你收拾行李的,不是安慰。」
楊思思氣的發抖,然後便從儲物櫃裡將自己的行李箱給拖了出來,她將其扔在我的腳下,說道:「收吧,收乾淨點……能帶走的我都想帶走。」
我彎腰將她的行李箱平鋪,然後將她擺在床頭柜子上的洗漱用品一股腦的扔進了箱子裡;再然後,從衣櫃裡將她的衣服也抱了出來,一隻行李箱沒能裝下,我又去儲藏室找了一隻原本用來裝一次性拖鞋的編織袋,將她剩下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全部裝了進去。
整個過程,楊思思沒有參與,也沒有阻止,可是當我回頭看她的時候,她的嘴唇已經青紫,這明顯是因為情緒產生巨大波動而造成的。
我心裡也不是滋味,可還是看著她腳下的行李箱和編織袋,對她說道:「東西已經收拾好了,你早點休息,明天早上我送你去機場。」
「好。」
我避開了她的目光,然後從自己的錢包里取出3000塊錢現金放在她的床頭柜上,又對她說道:「這是你的工資,待會兒你把你的身份證號發到我的微信上,我幫你買回上海的機票。」
楊思思只數了2000塊錢,然後將多出的1000塊錢扔在了地上,冷聲向我回道:「是我的我要,不是我的我一分也不要。」
「那機票還要我幫你買嗎?」
「要,這是你欠我的……因為最想我回上海的人就是你,你欠我一張機票。「
我點了點頭,然後從地上撿起了那1000塊錢,便轉身離開了楊思思的房間。
……
回到小酒吧,眾人都關切的向我問道:「思思她怎麼樣了?」
我點上一支煙,回道:「她沒事兒,已經說好明天回上海了,等她待會兒把身份證號發過來,我就給她訂機票。」
眾人一起沉默。
我又對桃子說道:「這幾天你辛苦一點,把她前台的活兒也一起做了,明天早上我就給孫繼偉打電話,約他過來談談轉讓的事情……」
桃子點頭。
「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去重慶?」
桃子愣了一下,然後才看著我回道:「等客棧跟孫繼偉那邊完成交接了,我們就走。」
「交接的事兒我來辦就行,你們拿到錢就走吧。」
我說完用手重重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大腦里卻總是浮現出楊思思剛剛每一個細微的表情,然後又會想起我們一起從上海到大理的那段路程,如今我又親手將她趕回了上海……可是我也弄不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我因此而感到痛苦。
鐵男也從煙盒裡摸出了一支香菸點上,他想開口對我說些什麼,可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我知道,這樣的選擇對我們在座的每一個人而言,都很艱難,可人有時候為了著眼未來,又不得不去選擇,畢竟我們都不是為了過去而活著的,而這個客棧在我們決定轉讓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成為了我們生命中的一段過去。
……
回到那間後來租的農家小院,我依舊躺在床上,透過那扇天窗遠望著那些掛在天空上的繁星,我沒有像往常那樣快速的進入睡眠狀態,因為一直被某種很難表達的情緒所困擾著。
深夜的時候,我又收到了占用陸佳號碼的那個女人的信息,她問我:「你的客棧決定轉讓了嗎?」
「嗯,人心散了,再勉強開下去,未必是好事兒。」
「說到底,還是對方出的價格達到你們心理價位了……這等於平白無故的賺了幾十萬,你們都不虧!」
「可能吧。」
「你怎麼看這件事情?」
我在一陣陣狗吠聲中從床上坐了起來,茫然的盯著院裡的那棵柿子樹看了好久,才回了信息:「他們都是能被我當成朋友去相處的人,不想做評價。」
「哦……那你自己以後有什麼打算?」
「可能留在大理,也可能會回老家……五五開吧。」
「就是不想回上海?」
「回那個地方幹嘛呢?滿眼看過去,都是傷心的過往。」
對方沒有回信息,我好奇她是不是還在麗江,便又發了一條信息,問道:「你人還在麗江嗎?」
「不在,我已經到香格里拉了,明天出發去稻城亞丁,然後回上海。」
「這一圈應該玩的很舒服吧?」
「剛開始還挺有新鮮勁兒,可後來,一路上盡看別人撒狗糧了,又覺得挺孤獨的……一個人出來玩,真是痛並快樂著。」
「新鮮感和孤獨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從以前的陰影中走出來,這才是出來玩的目的。「
「那算是達成目的了……對了,你能發一張你自己的照片過來看看嗎?」
「我都沒好奇你長什麼樣子,你幹嘛好奇我?……想知道我有多帥,就先發一張你的照片來看看。「
我們的聊天又在這裡終止了。對此,我已經習以為常,我將手機放回到枕邊,然後閉上了眼睛……我希望明天醒來的時候,能夠是一個好天氣,因為我不喜歡在陰雨綿綿的時候,跟別人分別。
而就在前一個小時,楊思思將她的身份證號給我發了過來,我已經在網上幫她訂好了明天下午兩點從大理飛上海的機票。
……
次日,我起床後便給孫繼偉打了電話,得知消息的他,立刻驅車從下關趕到了我們客棧。我們將他請到了小酒吧,然後跟他談起了轉讓中一些比較細節的地方,而他的那個朋友因為在深圳出差,要兩天之後才能來大理和我們會面。
孫繼偉說,只要我們同意200萬的轉讓價格,一些細節的地方,他可以替他的朋友做決定。
聊了片刻之後,我們在細節上也達成了一致。隨後,孫繼偉便從隨身攜帶的包里拿出了兩萬塊錢現金放在我們面前,又說道:「這些錢是我朋友托我給你們的定金,你們先收下,然後我這邊找律師擬一份轉讓合同,等他來大理的時候,你們再會面把合同給簽了,只要合同一簽,轉讓費就直接打到你們的帳戶上。」
我點頭,表示沒有問題。
孫繼偉在事情談成之後也沒有久留,在他走後,我們幾個看著他留下的兩萬塊錢定金,誰也沒有伸手去拿,好似這錢就是殺死客棧的一把刀,而我們都不願意做那個拿起刀的劊子手。
……
中午的時候,我打電話叫來了跟我們有合作的租車行小宋,我跟他借了那輛寶馬525,待會兒我便會開著這輛車將楊思思送到機場。
小宋將車鑰匙掏出來的同時,也愁眉苦臉的向我問道:「哥,你們這個客棧真要轉讓了嗎?」
「嗯。」
「那我們的這個合作怎麼辦?我買那輛奔馳車,可是貸了款的,你們要是不玩了,我會被貸款給壓死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放心吧,今天我們把接手的下家約過來,就是為了談你的事兒,他們也同意繼續跟你們車行合作,一切條件不變,所以你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好好干就成了。」
小宋這才笑了笑,回道:「好咧,有哥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哥,你待會兒路上慢點,我這邊還得去古城跟人談點事情,就先走了。」
他說完,便將車鑰匙遞到了我的手上,我從他手中接過,又說道:「去吧,下午四點鐘左右過來取車,我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小宋應了一聲,便上了那輛與他同行而來的車子,然後就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中,我下意識回頭看了看,心中又是一陣失落的感覺……似乎我現在能看到的,能做的,都是在和這個客棧告別。
我知道,等送走了楊思思,這種感覺只會更強烈!
……
我靠在車門旁,在正午的陽光下點上了一支煙,沒過多久,便看見楊思思拖著自己的行李箱從客棧走了出來,桃子則幫她拎了另外一隻裝衣物的編織袋。
而分別這個很殘酷的東西,就這麼一點點逼近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