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夢,是在我的驚恐中結束的,所以,醒了之後的我,在床上坐了很久……我又向身邊的楊思思看了看,她卻睡得很安穩……只是身上的毛毯已經滑落。
我很費力的下了床,然後替她將毛毯蓋好。
窗外下雨了,我沒有立即回床上,就這麼站在窗戶外面看著。
我在想著那個夢的寓意,為什麼自己會在夢裡感到那麼疲憊,為什麼我努力的想停下來,卻又越跑越快?
我一直堅信,夢境是潛意識的衍生物,所以一些看似奇怪的夢,往往會折射出內心的渴望,或者恐懼。
可這一次,我沒悟到結果,這便成了我所有做過的夢裡面,最最無厘頭的一個。
……
聽著雨水的聲音,我的心,漸漸就安靜了下來,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路口的那兩盞路燈上,我覺得它們像極了我和楊思思之間,它們一直在一個可視的地方,互相陪伴著……卻永遠不能真正去觸摸到對方……唯一能交集的,是它們發散出來的燈光,像是竊竊私語,又像是內心的交流。
也許,它們是幸福的。
我笑了笑,又伸手從桌子上的煙盒裡抽出了一支煙,點上之後,便打開了窗戶……
風將潮濕的水汽吹了進來,也吹散了從我兩指之間彌散出去的煙霧。
……
楊思思從後面抱住了我,她抽掉我手上的煙,順勢按滅在了菸灰缸里……
她沉默,我也沒有說話……我們像是靜止的,但是我能感覺到她的臉,正緊緊貼在我的後背上。
又是一陣帶著濕氣的風吹了過來,我這才開口對楊思思說道:「你還是回上海吧……」
「你就這麼不願意我留在這兒嗎?」
我不言語。
楊思思沒有生氣,她用很輕的聲音對我說道:「我告訴曹小北,我和你在一起了;我又信誓旦旦的對你爸說,我是他未來的兒媳婦……你知道嗎?有時候撒謊,撒著、撒著,自己也就信了……我從來都沒有覺得像現在這麼幸福過……所以,我不想走,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
「等我腿好了,我會去找你的。」
「我不走,這不是你趕我走的理由。」
呼吸著潮濕的空氣,我沉吟了很久,才輕聲說道:「如果……到那天,我想讓你做我的女人呢?」
「你說什麼?」
剛剛還平穩的心跳,越來越快,我又從煙盒裡摸出了一支煙點上,重重吸了一口之後,又說道:「有那麼一個瞬間,抱著你的時候,和以往任何一次的感覺都不一樣……我想……給自己一點空間弄清楚……其實,說這樣的話,挺噁心的……」
「你覺得噁心,是因為你還沒有搞明白,現在的自己,對葉芷持什麼樣的感情……你不想夾在我們之間做一個渣男,是嗎?」
「不是……我怕的,是不負責任的開始……沒有好結果的!」
「所以你希望我等你?」
「嗯。」
我應了一聲,又回頭看著楊思思……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讓一個女人等我。
她會怎麼回應我?我很想知道。
楊思思在一陣時間很長的沉默之後,終於開口對我說道:「好……我就做個笨女人……在上海等你。」
「嗯。」
「那我去睡覺了……早點睡,早點走……那一天就會早點來。」
楊思思說著,便鬆開了抱住我的手,然後一聲不吭的躺在床上。
沒過一會兒,我便聽見了她抽泣的聲音……
她是高興,還是覺得難過呢?
我不太知道她的心思……我只是在淅瀝瀝的雨聲中,幻想著那一天的場景……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一定會換上自己最帥的西服,再弄一個精神的髮型……她呢?會踩著高跟鞋,穿上漂亮的長裙嗎?
……
次日一早,我在潮濕的空氣中醒來;下意識舒展了一下身體,身邊已經是空空蕩蕩……我轉頭看了看,楊思思蓋著的那床毛毯,正整整齊齊的疊在床頭。
她已經走了,帶著對我的承諾。
我心裡挺空的,尤其是看到放在床旁邊的輪椅時,心裡更不是滋味……我就這麼坐在床上,對著外面的雨天看了很久,才下床撒了一泡尿。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我媽來。
老米之所以沒來,大概是因為不想見到楊思思……
我媽一邊整理床鋪,一邊向我問道:「昨天那姑娘呢?」
「回上海了。」
「合著,她說留在這兒照顧你,是故意氣我和你爸?」
「也不是……是我讓她走的……」
「你知道顧及我和你爸的情緒就好。」
我強顏笑了笑,然後便陷入到了沉默中……過了很久之後,才又試探著向我媽問道:「媽……你覺得思思她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我之前談過兩個女朋友……陸佳和葉芷,你們都見過了……跟她們相比,你覺得思思怎麼樣?」
我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然後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我,繼而問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好好和媽說。」
「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麼看她的。」
我媽冷著臉回道:「一想到陸佳孤零零的在成都待著……我看誰,都舒服不起來……兒子,你也要理解我和你爸……你知道我們喜歡的是什麼樣的姑娘……出身太好的姑娘,咱們就算高攀上了,以後在人家那頭,也是低人一等……我和你爸倒無所謂,反正我們也不在那邊生活……可你這心高氣傲的性格……能受得了嗎?……你相信媽,結婚以後的小摩擦,小碎事兒,太多、太多了……如果你在這個家庭里,不能占據主導地位……你是絕對受不了的!」
我笑:「有那麼誇張嗎?」
「媽可一點都不說瞎話……現成的例子,咱們縣城裡面就有……張培明,你認識嗎?」
「認識,多少年前,就是咱們縣城的首富了。」
我媽點頭回道:「他閨女去年嫁人了……男方很普通……張培明給她閨女陪嫁了一輛叫什麼……叫什麼路虎的車……然後就什麼都不管……小兩口開了一陣子,現在油也加不起了……那男孩天天坐著公交車去上班……都快成全縣城的笑柄了……大家都笑他,端著軟飯,都吃不好……」
說到這裡,我媽又拉住了我的手,語重心長的對我說道:「孩子,陸佳是一個能陪你一起奮鬥的好姑娘……你倆奮鬥來的東西,才真正是屬於你的……你不要被眼前的誘惑蒙蔽了雙眼……那姑娘話是說的好聽……可你自己要會辨別……像她這樣的姑娘,身邊能缺少追求的人嘛……有一天,她要是覺得你不新鮮了,想任性了,你怎麼辦?……你現在多大年紀了呀……還有回頭的路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