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漸漸以一種羞澀的姿態隱藏在蒼山的背後,洱海卻在晚風的吹拂下變得張狂了起來,所以我們腳下的草地,已經被撲上來的潮水給弄濕了一片……
桃子已經抽了好幾支煙,而我就這麼一直沉默著,然後在沉默中將汪蕾想起了很多遍,然後某一個瞬間,又覺得,如果能拋開世俗的眼光,和她在大理隱居一輩子也挺好的。
可是一想到,自己還要面對父母,面對這個社會的輿論,這種幻想便立刻碎了,我因此有點頭痛,我好像可以和汪蕾做生死之交,做親人,卻唯獨不能做愛人……同時,我也明白,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心魔,每個人面對這樣的局面時,都會有這樣的心魔,因為我們都不高尚,也不願意敗俗!
桃子再次開了口,她真誠又傷感的說道:「其實我特別想留在大理,可是我知道自己不會遇到一個一點也不介意我過去的人,因為你和汪蕾已經好成這樣子了,但你還是介意她的過去,那我還指望誰能坦然的接受我呢?……倒不如在墮落中腐敗,然後把錢賺夠了!」
「不對,你的想法絕對不對……如果你還渴望愛情,你就應該立刻遠離這個職業,然後做一份正經的工作或者事業。首先,你要忘了這段不堪的過去,別人才不會提起來,或者去追究……你的肉體或許是洗不乾淨了,但心靈卻可以淨化,你可以做回一個正常人的!「
我說完這些話後,便不自覺握緊了拳頭,因為這就是我曾經想對汪蕾說,卻沒能開口說出來的話。
「嗯……」
一陣沉默之後,桃子又低聲對我說道:「米高,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在這兒靜一靜。」
「沒問題,但是你千萬別把這件事情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我知道……我想做回一個正常的女人,可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呵呵,你相信嗎?雖然只有一天,但我真的有點喜歡鐵男,我覺得他是個很有意思的男人,也蠻帥的……可我擔心是大理這個地方讓我變得感性,才會有這樣的錯覺,因為他看上去也不像是一個很可靠的男人。」
我笑了笑,然後回道:「當你變得多愁善感的時候,應該就是愛上了……你要是不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覺,你可以先回上海,如果冷靜下來,你還是有這樣的好感,你就再回大理。」
「我真的可以選擇嗎?」
「我沒法給你答案,但你現在有時間和空間可以自己琢磨明白了。」
桃子點了點頭,而下一刻,我便在悄悄降臨的夜色中離開了她,也離開了洱海……
……
回客棧的路上,鐵男給我打了電話,他說,今天晚上想帶桃子去朋友的酒吧耍耍。我不想刻意的去阻止什麼,便將桃子的行蹤告訴了他,讓他自己去接桃子。
我不知道,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開始,但我知道,如果他們之間真的有了愛情,那麼將會承受很多愛情之外的痛苦,而這對鐵男來說,也是一個很大的考驗,如果他真能頂住壓力和桃子走到了最後,那他就真的做到了我曾經沒能做到的事情。
……
回到客棧,異常冷清,碩大的院子加上十間客房,一個雜物間,竟然只有我一個人。我知道馬指導是去白露的酒吧唱歌了,可卻不知道楊思思這個鬼東西去了哪裡。
我簡單吃了一點晚飯,便躺在了床上,而這也好像是我來大理之後,第一次在十點鐘之前產生了想早睡的打算。可當我真的關掉燈,閉上了眼睛後,瞬間又是一陣天旋地轉,然後那一點僅有的睡意便全都消失殆盡了。
我忽然就有了一陣特別強烈,想對人訴說的欲望。可有些事又不能對身邊的人說起,於是我又想到了我的敵人:那個占據了陸佳號碼的陌生女人,反正我已經被她罵的夠臭的了,所以一點也不介意將一個最不堪的自己,在她面前解刨開來。我下意識覺得,我們一輩子都不會有見面的那一天,所以她心中的我是個怎樣的形象,我一點也不在意。
這次,換我主動給她發了一條信息:「我有一個女性朋友,可是我卻弄不清楚自己對她到底是什麼感情。」
「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純潔的異性友誼。」
「所以呢?」
「所以你就是個徹徹底底的渣男……你還記得之前給我發的信息嗎?你說自己很想前女友,可現在又突然冒出來一個曖昧不清的女性朋友,你是真當自己異性緣有多好呢?!」
「是我前女友把我給甩了,為什麼就變成我是渣男了?」
「那你就跟那位曖昧不清的女性朋友好去啊。」
「她已經不在了……死於一場意外!」
對方可能有點吃驚,所以這次過了很久才回了信息:"如果她好好的,你會和她在一起嗎?「
「就是這個問題搞得我睡不著覺……她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真誠的女人了,可我的前女友卻因為我窮離開了我。」
「呵呵,那你幹嘛不選一個對你真誠的,卻對一個嫌你窮的女人戀戀不忘?」
我打開了床燈,然後在昏暗的燈光下點上了一支香菸,可是卻沒有因此而清醒,所以直到煙快要吸完時,我才回道:「她是在夜場工作的……」
「哈哈哈哈哈哈……」
「幹嘛笑得像個一百多斤的傻子?」
對方莫名其妙的就沒有再回信息,但我卻感覺舒服了一些。我將這些說出來,並不是為了得到一個建議,或是怎樣,我也不需要,因為汪蕾已經不在了,那所有困擾著我的,都只是一些不存在的偽命題,而我要的也僅僅是傾訴,我不想自己在汪蕾面前是一個絕情的男人,而她對我的真誠,真的已經深深打動了我的心,否則我也不會放棄上海這座城市,千里迢迢的來到大理。
……
已經是夜裡十二點,我卻越來越沒有睡意,於是又披上外套去了那個經常被自己用來靜思的平台,沒坐一會兒,楊思思便回來了,她悄悄地打開了院子的門,然後躡手躡腳的往裡面走,卻都被我看在了眼裡……
我沖她一聲,怒吼:「幹嘛呢,這麼晚才回來?!」
楊思思嚇得對著自己胸脯一頓猛拍,然後從花池裡撿起一塊鵝卵石,狠狠砸向了我,她罵道:「你個敗類,是不是想嚇死我啊?」
我一個閃身躲過,回道:「你要不是心虛,誰能嚇得著你……你給我老實點兒交待,到底幹嘛去了?……是不是真不把我軍事化管理的制度放在眼裡?這他媽都幾點了!「
「軍事你個頭啊,我是為了你給我布置的任務,才這麼晚回來的。」
「那你幹嘛鬼鬼祟祟的?」
「我是怕打擾到你們休息,好嗎?」
「整個客棧除了我,沒別人了。」
楊思思立刻直起了腰板,輕蔑的笑道:「原來就你一個單身狗在啊。」
「說的你不是單身狗似的。」
「可是我有朋友啊……哪像你,一個人窩在客棧里,生不如死!」楊思思一邊說,一邊順著樓梯來到了我的身邊,而我這才看清,她的手上還拿著一個文件夾。
她將文件夾扔在了我的面前,然後說道:「今天,我跑了有十來家攝影工作室,這裡面是他們最近一個星期要拍的客戶資料,你篩選一下,看看願意讓他們把哪些客戶帶到咱們客棧來拍大片兒……我和他們說了,這些即將要拍的照片,我們都是要拿來當宣傳用的,所以不能把長得不夠美觀的客戶帶到我們這裡來拍,他們就讓我們這邊先篩選一下,然後再和他們確認。」
「你和別人談判的時候,都這麼強勢?」
「那當然,我這麼漂亮,那些搞攝影的多風流啊,他們誰不想泡我做女朋友?所以當然要在我面前放低姿態了。」
我倍感無語,她卻又拿起文件夾,往我身上狠狠拍了一下,說道:「你對得起我嗎?我這可是在出賣色相!」
「我就是讓你去正常接觸,誰讓你出賣色相了?」
「可人家就是衝著我漂亮才答應這個事情的……而且好幾個都約我吃飯了,說我要是不答應,他們也不答應。」
「你都答應了?」
「都答應了嘛……可是我也不笨,我決定和他們吃飯的時候,把你這個小狗子也帶上,然後讓他們甭打我主意,也讓他們明白,這就是一個美人計。「
我只當她是在和我開玩笑,所以沒有再言語,但卻將那個文件夾從她手中給拿了過來。而當我打開的那一剎那,便有了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因為她將每一個對她有不良動機的攝影工作室的老闆,都在資料上做了特別標註。
瞬間,我又覺得自己真的委屈了她,繼而在心裡產生了一陣想對她好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