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裡哪能不怕!但此時,就只有我和楊思思兩個人,我要是也擺出一副絕望的姿態,她心裡只會更加絕望……我得讓她堅持著,我就不信,這麼長的一條山路修出來了,會沒有其他車路過。
我將楊思思又抱緊了一些,然後在她耳邊說道:「沒事兒的,咱們這不還有一床被子嘛,兩人靠緊一點,也沒那麼冷!」
「那我敢睡覺嗎?會不會一睡,就醒不過來了?」
「別睡,待會兒就會有車過來的。」
楊思思「嗯」了一聲,然後沉寂了一會兒,又帶著些感慨對我說道:「你說周三三要是知道,我們費了這麼大的勁兒來找他,會不會感動的要死?」
「肯定特別感動,他這輩子最缺的,就是別人的重視……所以,我才一定要去香格里拉看他。」
「那你要知道是現在這個樣子,你還會跑這麼遠,來看他嗎?」
我想了想才回道:「我要早知道是現在這個樣子,我就自己開車來找他……衣服多穿一點,進山里之前,油也得加滿。」
「你沒聽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這樣的危險避免不了,你還會去找他嗎?」
我搖了搖頭,笑道:「我沒那麼偉大……我的生命里有很多比他更重要的人,我不會來冒險的……何況,以後又不是沒有機會再見面。」
「如果把周三三換成我呢……你會嗎?」
「會……」
「我才不要你來找我呢……你要是死了,我下半輩子都過不好。」
我笑:「你不用內疚,替我照顧好我爸媽……我就這麼一點兒牽掛了!」
「切……你有那麼多紅顏知己,為什麼不讓她們去照顧啊,偏偏是我。」
「因為我是為你死的啊!」
「得了吧,剛剛都是假設……」
「那也是被你假設死的……所以你在這個假設裡面,就得替我把我爸媽照顧好。」
「我不會替你照顧你爸媽的……如果你死了,我就和你一起死。」
我靠在椅背上,仰起了頭,全景天窗上面的星空,真的是太美了……美到讓人想不起來,人生還有什麼遺憾……我忽然覺得,死在這裡也挺不錯的,但我一定得把楊思思抱緊一點,我怕死後的世界有很多個,一不小心就走散了。
……
寒意越來越重,我們也本能的越抱越緊……我不知道楊思思是什麼心情,我已經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也就是在這一瞬間,我忽然又想到了葉芷。
她在海中遭遇那場事故的時候,會不會比我們現在更冷、更窒息?
那一個瞬間,她會不會特別害怕,特別孤獨?
沒有人知道,她將所有的一切,都獨自承受了。
我和她撂過狠話,我一定會比她幸福……這一刻,我已然比她幸福多了,因為在面臨死亡威脅的時候,我的身邊有人陪著,而她,至始至終,只有自己一個人。
「吁」出一口氣,我又逼著自己不再去想這些算不明白的糊塗帳。
我主動開口對楊思思說道:「如果早知道去香格里拉的路,這麼不好走……我還是會來找周三三的,但一定提前做好充分的準備……別人可能會覺得不可思議,因為他怎麼看,都是一個挺不上檔次的人,但我不這麼想……看守所不比別的地方,進去了的人,肯定都得受罪……當兩個人的友情,是在這種受罪的環境中產生的,其實比在酒桌上更可靠……他是個特別窮的人,但是卻願意拿自己的飯票給我換煙抽,因為別人要揍他的時候,我幫過他……最起碼證明他是一個知道感恩的人……一個知道感恩的人,你說人品能壞到哪兒去呢?」
「你這麼說,我就明白了……我不後悔陪你來看他。」
我點了點頭,又說道:「其實來找他,也不全是擔心……我需要他幫我,他是學軟體工程的,現在移動網際網路經濟又這麼熱,用好了他,絕對能幫我在事業上找到突破口……」
「你就那麼渴望成功嗎?」
「渴望……特別渴望……因為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事情需要通過自我的成功來證明……沒人想在這個複雜的社會裡面做一個失敗者!」
「可是你已經成功過了。」
「還不夠……遠遠不夠……我的人生一定還有更高的高度。」
「可我更希望你能活得輕鬆一點……自己創業太累了。」
「男人和女人追求的東西不一樣……就像今天,我願意為了一個人才,冒險……你卻是為了我而冒險。」
「所以,你註定要做一個面面俱到的男人……而我的眼睛裡,只有你……」
我不言語,也不願意說破。
「我能叫你一聲老公嗎?」
我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至於盯著楊思思看了很久:「什麼?」
「我想叫你一聲老公……不要名分……可能一輩子只叫這麼一次……也可能叫一輩子……管不了那麼多了,如果在這個時候,都解放不了自己……我真不配做楊思思!」
我的心跳加速……這個稱謂於我而言,實在是太陌生了!
楊思思緊緊握住了我的手,等著我的回應……
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如果她不叫,她不配做楊思思,如果我讓她叫了,我就不配做米高。
因為這兩個字,太嚴肅了……是關乎一生的承諾,是生死相依的決心,是一起老死的陪伴,可我能給她什麼?
……
就在這個時候,從山的那一邊刺來了一道閃亮的光……已經適應了黑暗的我,幾乎睜不開眼睛,楊思思也一樣,她下意識用手背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強烈的求生欲開始支配著我,我不想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更不想讓楊思思跟著我冒險……我在第一時間爬到了駕駛的位置,然後打開了車子的雙閃。
我不顧衣著單薄,打開車門,就從車上跳了下去,然後又對著從對面方向駛來的車,瘋狂的揮著手……
……
終於,車子在我們的車旁邊停了下來,是一輛很普通的豐田卡羅拉。
車主打開了車窗,向我問道:「車子怎麼啦?」
「沒油了,能借點油給我們嗎?」
「不行啊……我這是92號汽油,你那個車子肯定要加95的。」
「管不了那麼多了,車子能跑就行……兄弟,你一定得借點油給我們……想在這兒等到一輛車,實在是太難了,我給你雙倍的油錢。」
車子裡的男人往坐在后座的楊思思看了看,然後打開車門,從車裡面走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