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實在是在房間裡面待不下去了,也不管會不會下暴雨,穿上衣服,便一個人開車,離開了客棧……
出了古城,我就這麼摻雜在大貨車之間,行駛在214國道上;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只想跟隨著風,釋放一下自己,然後開到哪兒算哪兒。
路上,陳進給我打了電話,讓我晚上去他和Tina新開的那個酒吧坐坐,也正好幫他們分析一下不賺錢的原因;我只想遠離,便把時間訂在了十點……此時剛過六點,所以我還有很多私人的時間,也許,我能把車開到洱海的對岸去,然後在雙廊或者海東新城那邊吃個晚飯。
趕上今天倒霉,再往前走了一段之後,便提示被封路了……如果還想去雙廊那邊,得繞好一段路,且路況很差……我倒是不介意,可偏偏小宋送來的是一輛Z4,底盤非常低,根本走不了搓板路,所以只能原路返回了。
……
離開214國道,我又將車開到了環海路上,因為要下大雨的緣故,綿長的環海路上,並沒有什麼遊客,只有一些附近的村民正在趕著牛羊歸圈,活脫脫一幅田園風光,也把我這輛Z4搞得很違和。
我將車停了下來,下面就是我昨天撕機票的地方。
沒地兒可去的我,還是來了這裡,我想在這兒坐一會,然後靜下心去想想以後的事情,比如要不要在大理買一套房,買了房以後,還能剩下多少錢,用來做生意。
……
我將車頂升了起來,準備下車……下一刻,我便接到了楊思思發來的語音請求。
我一邊接通,一邊又關上了已經打開的車門。
接通之後,她向我問道:「你吃飯了嗎?」
「還沒,一個人在洱海邊上晃著……你有事兒嗎?」
「一定要有事情才能和你聯繫嗎?……你躲著我們這麼久,我就是想把以前沒能打上的電話,全部補上。」
我笑了笑,回道:「你要是真有那麼多話說,我電話就一直開著。」
「沒話說,你也不許掛。」
我感嘆:「那多尷尬!」
「不尷尬,我聽你的呼吸聲……」
「我怎麼有一種正在被你調戲的感覺呢?……海邊風這麼大,除非是哮喘,要不然你能聽見我的呼吸聲?」
楊思思笑:「還有另外一種情況……你想想,是不是有一種動物,天熱的時候會把自己的舌頭吐出來,然後在那裡喘啊喘的……」
「你對我放尊重一點,我可是和你黃叔叔一個輩分。」
「吹什麼牛呢,你能和黃叔叔一個輩分。」
「誰吹牛,誰他媽爛舌頭……我們在一起共事那幾年,他最愛和我稱兄道弟。」
楊思思不屑,她回道:「吹得挺像那麼回事兒的,但那又怎樣?……反正就算我尊老,你也不會愛幼……我真的不敢想像,一個人能把自己的人際關係全部斷了,然後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過了一年……你這心得多狠吶,誰也不在乎,誰也不惦記!」
「離開是為了更好的回來。」
「你糊弄誰呢……就你現在這樣子,能和更好沾上邊嘛……我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我爸給你創造了一個這麼好的機會,你卻一點也不珍惜……他挺失望的,覺得是自己人格魅力不夠,所以吸引不了你這樣的人才!」
「你也不幫我解釋、解釋……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來大理。」
「我當然知道了。」
我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估計楊思思又要把話題往葉芷身上扯……可我明明是為了陳進才回來的。
我決定先下手為強,趕忙轉移了話題,說道:「對了,你還記得一個叫魚頭的小伙子麼?」
「什麼魚頭?」
「就是上次你去即墨……開杜卡迪那哥們兒。」
「有點印象,怎麼了?」
「不是我恭維你,你的魅力真是大到沒邊兒了……人就見了你一面,現在人不行了……」
楊思思打斷了我:「人不行了,你往醫院送啊,幹嘛告訴我?!」
「你就別裝瘋賣傻了,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
「誰會有你裝瘋賣傻……我警告你,你別再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往我身邊招惹了……我心裡沒別人。」
「是……是。」
楊思思又說道:「米高,你千萬要珍惜自己,活得越久越好,最好活成一個老王八精……這樣我就可以折磨你一輩子了!」
「你這麼說,我有一種陰風陣陣的感覺!」
「等著看吧。」
我肯定把楊思思的這句話,當成是一句玩笑話,可是楊思思卻毫無徵兆地掛掉了電話,頓時意境就變了,好像這樣一句話,便成了一句誓言,懸在我的心頭。
我下意識看了看四處,然後一個哆嗦。
她可以折磨我一輩子,但我一定不能變成一個老王八精……因為連廣電總局都說了,建國後不許成精。
……
離開車子,我在岸邊站了一會兒,然後才向有礁石的地方走去。我想看看,那些被撕碎的機票還在不在,應該還在,因為這個區域並沒有配備清潔工,有時候餵海鷗的麵包屑,掉在礁石上,被曬成顆粒,也不會被清理走。
……
站在礁石上,我四處看了看,卻連一張碎片也沒有看到,我不是說,非要拿這些碎片怎麼樣,只是想看看……
我覺得:它們全部被風吹進海里才好,可真到什麼也沒有了的時候,又莫名生出惆悵……畢竟,是在自己錢包里放了快兩年的東西。
心裡一嘆,我在礁石上坐了下來,習慣性的想低頭點上一支煙,卻在礁石與礁石的縫隙之間,發現了一疊東西。
有心拿出來看了看,正是那些被我撕碎的機票,但此時已經被膠帶粘連在了一起……手法並不算細膩,也有丟失的部分,找不回來,導致數張機票殘缺不全。
我閉上眼睛,便出現了葉芷的身影,她和我一樣,也在我之後,來了這裡。
一定是她,除了她,不會有人這麼做。
這真是太好了!仿佛是天意,我不需要當著她的面,也讓她看到了我的決心……
她留下的東西,就這麼被我無情的撕碎了……就算她不在乎我,看見這麼一幕也會難過的吧?要不然,怎麼會粘上?
……
我將機票又塞回到原來的縫隙中,假裝自己沒有來過,更沒有見過這個東西……我回到自己的車上,然後趴在方向盤上閉目養神。
大雨驟然而至,噼里啪啦的打在了車身上……我睜開眼,往礁石的方向看了看,只是一瞬間,原本乾燥的礁石,便全部濕了……
礁石濕了,只要有太陽曬,還會再乾燥……可是機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