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兩隻手指夾著明信片,正反又看了一遍,仿佛看見了楊思思將這張明信片偷偷藏進我行李箱裡面的樣子。我笑了笑,然後愣了一下,這才將明信片放回了原處。
之所以會愣住,是因為一時沒有想起來,要怎麼處置這張明信片。
昨天晚上,楊思思還拼了命的留我,今天又過來幫我收拾行李。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了她有這樣的轉變……也許,答案就在明信片上。
可我並不是一個喜歡讓別人「等」的人,所以我的心情也是矛盾……但我必須要走,就像某些動物一定要脫殼一樣。
其實,現在的我,就是當初的馬指導,區別是,他選擇了出家,我選擇了出走……但我們都不會真正忘了這個地方。
……
這個早上,我約了馬指導一起吃早飯,他要了一份素麵,我要了一份牛肉麵。
馬指導抱怨我不尊重他,他覺得我應該和他一樣吃素麵……他說,平時我怎麼樣,他都管不著,但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心裡一定要向佛!
我用錢堵住了他的嘴。
我將一萬塊錢現金放在了他的面前,然後對他說道:「你們寺廟不是要重修衛生間嘛……我捐一萬塊錢善款。」
「你還惦記著這事兒呢!」
「記著呢……這一萬塊錢,夠上你們的功德碑了麼?」
「功德碑滿了……衛生間也已經修好了。」
我感嘆:「喲,仔細一想,都已經是四五個月前的事兒了!」
馬指導不理會我的感嘆,反而將桌上的錢摟進了自己的布袋裡面……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問道:「你們衛生間不都修好了嘛,還要這錢幹嘛?」
「施主,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沒準下次廚房就不能用了呢……這筆錢,我先替你收著,等用上了,我一定把你的名字也寫到功德碑上去。」
「你們還真是吃喝拉撒,樣樣要人管啊!」
馬指導笑:「我們做和尚的吃齋念佛,為的不也是普度眾生嘛……你們沒吃虧。」
我也笑,然後又正色對馬指導說道:「說真的,如果你們寺,下次再弄功德碑,別寫我的名字……替我把她的名字寫上……」
「誰的名字?」
我不知道馬指導是不是故意這麼問,但我依舊很虔誠的回道:「葉芷……希望好人有好報。」
「你一直相信她還活著?」
「我不知道……但只要想到她還活著,我心裡就會閃現很多,如果我們還在一起的畫面……每當這個時候,我心裡就會特別舒服,甚至是興奮……你懂那種感覺嗎?」
馬指導嘆氣。
我看著他,也陷入到了沉默中。我總是在人前裝作一副已經快要忘了葉芷的樣子,沒想到在臨走的這一天,卻不小心在馬指導面前吐露了心跡。
這一刻,我會覺得對不起陸佳。
在老米治療的這段時間,她一直無怨無悔的陪伴著,到頭來,我心裡能想到的卻還是葉芷。
我真的是一個這麼膚淺的人嗎?僅僅是因為葉芷有著高人一籌的美麗和家庭背景?所以,不管別人怎麼用真心對我,我還是不能忘記她?
我是被這個問題困擾住了,所以我才必須離開大理,去找一個沒有形成人際關係的地方,好好看清楚自己。
如果這算是一個任務,將會非常之艱巨……除非葉芷還活著,否則很難去驗證這個命題的真偽!
但是我不會放棄,我和馬指導不一樣,他是一個情願糊塗的人,而我卻喜歡刨根問底,我必須知道自己為了什麼活著,又為了什麼而愛著……
這看上去有點和自己較勁兒……但我真的不願意成為一個不完整的人。
也許,等我徹底想明白了,就會和陸佳結婚……反正房子有了,車子也有了!
不過,對於陸佳,我也有那麼一點疑問。
我不知道,她的轉變,是不是因為看到了我把自己的潛力轉換成了實實在在的財富……如果,我還像以前那樣,一事無成,她還會這麼做嗎?
我必須帶著這兩個暫時弄不明白的疑惑離開大理……而時間也終將給我答案。
……
離開大理前,我去見了一些人,也有一些人沒有去專程道別……比如美麗又性感的妮可,但卻去找了幼稚又肥胖的聶鐺鐺,因為我對聶鐺鐺有承諾。我說,要把自己除了交叉步過人之外的另一個絕招教給他,算是送給他今年的生日禮物。
聶鐺鐺是個不折不扣的籃球狂魔,不知道他以後能在這條路上走多遠,但只要他還喊我一聲教練,我都會把自己擅長又實用的技巧教給他。
……
籃球場上揮灑了汗水,我和聶鐺鐺又盤腿靠球場的鐵絲網坐著。
我將一隻嶄新的多功能籃球包遞給了他,然後說道:「你現在正在長個兒,送你籃球鞋不實惠,沒幾個月你就穿不上了……所以送你一隻籃球背包,以後好好打籃球。」
「哇塞,是nike給科比出的限量款耶……教練,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大方了?」
我笑:「走之前,想給你留個好印象。」
聶鐺鐺哭喪著臉,問道:「你是要離開大理嗎?」
「嗯。」
「你什麼時候走?」
「今天下午。」
「可是我還沒給你準備禮物……你再等兩天行不行?」
「不行。」
我在聶鐺鐺面前一直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所以他特別絕望的看著我,恨不能將自己的臭襪子脫下來,作為臨別前的贈物送給我;他對我有一種很特殊的崇拜,就特別想給我點兒什麼,讓我別忘了他。
最終,他也沒能找到什麼特別適合送給我的東西。他在沮喪了一會兒之後,又向我問道:「教練……你是要帶著楊如畫一起走嗎?」
「我走我的……和她沒關係。」
「我覺得她也挺好的……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牙齒真白……所以你會愛上她嗎?」
「你愛上一個人,是因為她牙齒白?」
聶鐺鐺「嘿嘿」笑,然後又對我說道:「你不覺得她除了牙白……還很幼稚嘛!」
「你一小屁孩,好意思說別人幼稚?……我告訴你,她真狠起來的時候,一百個聶鐺鐺都不夠在她手上走一個回合!」
「她對你狠過?」
「大人的事情,沒必要讓你知道。」
說著,我又想起了楊思思這個人。
可以說,她是我生命中最不會讓我有顧慮的一個女人,我既不擔心她會從自己身邊消失,也不害怕她會覬覦我什麼……這一年多來,我身邊的人走走散散,唯有她一如既往。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以什麼心態去看待她的,但只要想起她,心裡就會出現一片柔軟的地方,且全部關於她。
我點上一支煙,抬起頭,看了看遠處的蒼山。
我沒再說話,只是覺得有一種感情和蒼山一樣,堅不可摧。
……
傍晚來臨前,我開著自己的吉姆尼,去加油站加滿了油,然後行駛在214國道上……20分鐘後,我將到達收費站,上了大麗高速之後,也就意味著徹底離開了大理。
我的車速並不快,所以給了楊思思追上來的機會。
她騎著一輛山地車,出現在了我的後視鏡里……
她一邊拼命地蹬著,一邊向我揮手……
風太大,我聽不清她在和我說些什麼。
我完全可以停下來等等她……但是我沒有這麼做,我怕停下來,自己會忍不住帶著她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