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葉芷住的那間度假酒店,我獨自在洱海邊坐著,我找不到一點能讓自己擺脫痛苦的辦法,這些痛苦,就像眼前的海浪,一眼看不到終點,且一波又一波。
我心中瀰漫著一種極其強烈的挫敗感,我好似跟什麼樣的女人都相處不好,更可悲的是,在她們放棄我的那一剎那,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或者哪兒不對她們的口味……我就像是一隻滾圓的皮球,誰都可以踢上一腳,我自己卻根本沒有一點還手之力。
海邊的風,將我吹得更孤獨了,可我情願孤獨著,也不想扎進那滾滾的紅塵中,我只想在自己這一隅之地,慢慢地悲傷,慢慢地痛苦,慢慢地等待著明天的朝陽……
某一個瞬間,我甚至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動力,我不再考慮九隆居那些他媽的商鋪,也不想計較自己活著的這些年,到底得了些什麼,又失去了什麼……我就像一具喪失了靈魂的軀殼,一層浪打過來,我就呼吸一下……
我漸漸忘記了自己叫什麼名字,也忘了這些天到底經歷了什麼,我的靈魂已經死了,我將所有正在承受的痛苦,都丟給了這具無辜的軀體去承受。
我忽然特別恨葉芷,然後就驚醒了;再然後,將剛剛經歷的所有痛苦,又重複經歷了一遍。
無法自救的困境中,我終於想到了正準備皈依佛門的馬指導,我給他打了一個電話,讓他帶點酒來洱海邊找我……我希望他能開導我,如果他也開導不了,那我就喝醉……我不能再這麼痛苦下去了,尤其是想到她情願將喝醉的自己交給另外一個男人,而不是我時,我就更痛苦……
這不是我認識的葉芷……而擊垮我的,就是這個陌生的她……可我卻從來都捨不得傷害她,我恨不能將她捧在自己最溫暖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呵護著。
我的心態崩了,也失衡了!
我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痛感中,又對著看不到盡頭的洱海,一陣失神。
……
不知道等了多久,馬指導終於騎著摩托車來到了洱海邊,他人是來了,可是酒卻沒有給我帶。
他在我身邊坐了下來,然後對我說道:「你不能把酒當成是解決所有問題的辦法……這個世界本來就是茫茫一片苦海,能不能渡過苦海,到岸的另一頭,靠的就是肉體這艘船……所以,別用酒糟蹋這艘唯一能帶你過苦海的船。」
「我知道喝酒傷身……可我就是想喝……而且,我跟你的理解不一樣,我覺得肉體是一座監獄,是他把靈魂困住了……你看,如果我們沒有眼睛,也就看不到這個世界上最骯髒的一面……我們的痛苦,都是這具肉體給的。」
我一邊說,一邊給自己點上了一支煙。
馬指導看了看我,回道:「你這麼能言善辯的人,不適合修佛,我佛講究隨緣……而不是對錯。」
「我再強調一遍,我從來沒有想過去做和尚,再痛苦,也沒想過!」
「那你只能這麼痛苦著了……」
「你開導、開導我……我真的很痛苦……我好像根本沒有能力處理好自己的感情,所以我永遠都是那個被對方先放棄的一方。」
「隨緣……你的痛苦就是因為你太認真了……」
我終於轉頭看了看馬指導,然後回道:「是,我是有點用力過猛了……我從來都沒有遇見過這麼完美的女人……所以……」
馬指導打斷了我,說道:「她完美嗎?……她要是真的完美,就不會給你這麼多痛苦了……我覺得你們不是有緣分的人,你們的命理是相剋的……你就想想,咱們以前在龍龕做的海景客棧,還有你在九隆居做的項目……是不是都因為有她,才做不下去的?」
我愕然地看著馬指導。
他又向我問道:「你相信命運嗎?」
「半信半疑。」
馬指導看了我一眼,回道:「人的一切都是被命運支配的……你且看著吧,你們分手,未必是壞事情……因為人的命運里,還有一種成分叫補償……你失去了什麼,就會有相應的所得……早晚都會來的。」
「我能信你嗎?」
「你要是不相信,就繼續痛苦著吧……這個世界上,痛苦是有限的,你多痛苦一點,別人的痛苦就會相應少一點……所謂痛苦,從另一個層面來說,也是一種功德。」
我深深嘆息,之後也沒有正面去回應馬指導說的這句話……我覺得特別累,累到想把自己給藏起來,然後忘掉情感世界裡的這些是是非非。
這時,馬指導忽然從口袋裡拿出了一瓶時下很暢銷的「江小白」遞給了我,然後又對我說道:「喝吧,喝完之後,趕緊讓自己清醒起來,你身上的擔子可不輕吶……」
「你不是沒帶嘛……出家人現在都能隨便誑語了?」
「沒到削髮那一天,就還不算出家。」
「得……」
我感嘆了一句,然後將白酒的瓶蓋擰開,一仰頭,就喝下去了半瓶……我的嘴裡是一陣辛辣的感覺,心裡卻空空如也……我不知道這種狀態,是不是被馬指導用佛的理論開導出來的,但我的心確實有點冷了……
我在水面的倒影里,看到了一個滄桑的自己……我似乎註定是一個要孤獨著的人,所以出現在自己生命里的女人,對自己都不夠真心,而我的真心,也換不到她們的真心,這才是最可悲的!
……
這幾天,我已經從「山水間」搬出來了,我在「九隆居「附近,租了一個小單間,裡面沒什麼像樣的東西,但剛搬進來時,我的內心卻是踏實的,因為對得起自己和葉芷的這份感情,也避免了她知道有楊思思存在,可能會引起的矛盾……可這一刻,卻是一種諷刺,諷刺著我把全部的真心拿出來對待這份感情,最後卻得到了這麼一個結果。
……
深更半夜,曹學又給我打來了電話,我不想接,他很執著的又打了一遍……
我接通,他用一種質問的語氣對我說道:「米高,我這等你老半天,你電話也沒有打來一個,有你這麼辦事兒的嗎?」
我心裡忽然冒出來一股火,說話的語氣也是不客氣:「蒼山一墅那邊的屁事兒,以後你就別來找我了……這事兒我管不了,你們愛怎麼弄,怎麼弄……」
「你想管也管不著了……我叔叔那邊剛剛來了消息,你女朋友在昨天晚上的飯局上,跟蒼山一墅原來的開發方把合同給簽了,她們濱江集團全資收購了這個項目,我叔叔和他那幾個朋友,可是毛都沒能撈著!」
「曹學,你聽清楚了……我在剛剛也得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我現在跟她已經不是男女朋友關係了……所以,以後關於她的一切事情,你都別找我談,找我也沒有用……我是挺想促成你叔叔跟她們集團合作的,可結果你也看到了……我他媽就是一窩囊廢……我現在只想一個人靜靜,你別再給我打電話了!」
說完這句,我便將電話給掛掉了,我靠在硬邦邦的牆壁上,將手機關掉之後,又給自己點上了一支煙。
我非常非常迷茫……我不知道經歷了這樣一件事情後,未來的自己要怎麼走,還有「九隆居」的局勢,會不會因此有什麼變化?
……
不,我不能這麼被動,也不該被這突如其來的傷給擊昏了大腦……葉芷必須要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否則她對不起我的真心,我可以接受分手,但不能接受這種不明不白的分手。
所以,在她這次離開大理之前,我必須要再見她一面!
必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