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接到馬指導電話的同時,他和白露已經下了收費站,正在往古城的方向行駛著,我把吃飯的具體位置告訴了他,他表示半個小時後就能到。
結束了通話,我便帶著之前給馬指導買的青稞酒離開了「九隆居」,然後又叫上桃子去了事先在壹號院訂好的小包間。
我打開青稞酒,給桃子倒了一杯,說道:「從一個藏民手上買來的,咱倆先喝點,口味兒挺正的。」
桃子從我手上接過了酒杯,大概是因為心裡有情緒,仰頭就喝掉了半杯。
我也在隨後嘗了一口,辛辣的程度一點也不比普通的白酒低。
在桃子又想喝的時候,我按住了她的手,說道:「少喝點兒,咱喝酒不是為了發泄,就是打發時間。」
桃子看了我一眼,終於開口對我說道:「不知道為什麼,想到他們回來了,我心裡更難過……以前都是大家在一起,怎麼突然就少了鐵男呢?」
我一聲輕嘆,回道:「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該面對,還是要面對……」
「我現在特別絕望,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
「假如鐵男真的被判刑了,你會等他嗎?」
「我想等他……可是幾年之後的事情,誰能預料的到呢?」稍稍停了停,桃子又說道:「在你去上海的這幾天,鐵男他爸來找過我。」
我感到驚訝,隨後問道:「他和你說什麼了?」
「他找人調查過我,知道我在夜場上過班……他不同意我和鐵男在一起,叫我離開大理。」
「理由呢?」
「他說鐵男最恨的就是在夜場上班的女人,我和他在一起不會有結果的。」
我很氣憤,說話的語氣也加重了,我罵道:「這人真他媽可以啊,明明是他自己犯的錯,最後卻讓你和鐵男承擔後果……他難道就沒有反思過,鐵男為什麼會恨在夜場工作的女人嗎?」
「可是他說的也沒錯。」
「所以你動搖了?」
桃子注視著我,她的眼神特別迷茫,她在一陣沉默之後對我說道:「他爸說,讓我不用替鐵男操心,就算鐵男被判刑了,出來以後也還是一個富二代,只要鐵男以後肯跟他回老家,他家產的一半都給鐵男繼承……米高,聽了這麼久的壞消息,這算是個好消息了吧?」
「我沒法說,這得看鐵男怎麼想,還有你。」
桃子一陣沉吟,然後低聲對我說道:「我覺得自己當初選擇來大理,就是一個錯誤……我想回上海了。」
「你回上海做什麼?」
「我覺得上海對我來說,是一個解脫。」
「你是不是又想回夜場上班了?」
桃子搖了搖頭,卻不願意多說……而就在這個時候,包間的門被推開了,我們終於又見到了久違的白露和馬指導;白露還是從前那副樣子,而馬指導則換了造型;此時的他,留著非常短的頭髮,穿了一身很素的衣服,可是在我的印象中,他是特別喜歡穿鉚釘皮衣和馬丁靴的。
人麼,總會有變化的,所以我沒有多想,當即便起身招呼著他們……
……
我先是對著白露笑了笑,然後又和馬指導來了一個很結實的擁抱,我對馬指導說道:「你能回來,哥們兒真的挺高興的,今天咱倆好好喝一點。」
馬指導回道:「戒酒了,你要想喝的話,我用茶陪你。」
我有點懵,我記得馬指導一直是一個有酒癮的人。想了想之後,我又看了白露一眼,然後壓低聲音向馬指導問道:「你們該不會是準備要孩子,才把酒給戒了吧?」
「沒這事兒,先坐吧,別站著了。」
馬指導說著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我則有點疑惑,他似乎比以前更不愛說話了。
……
白露還是那麼健談,所以吃飯期間,都是她在找著話題和我們聊;雖然,他們這次是為了鐵男的事情回來的,但整個過程中,卻都沒有說起鐵男,大概是不想破壞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在一起吃飯的氣氛,也不想讓桃子感到難過。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白露忽然向我問道:「米高,你和思思怎麼樣了?」
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反問道:「我們倆能怎麼樣啊?」
「你別裝蒜了!聽說,過年的時候,她可是特意從國外趕到大理陪你過的。」
「是有這事兒。」
「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我看著白露,有點語塞,我給自己點上了一支煙,重重吸了一口之後,才回道:「這事兒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眾人將目光一致放在了我身上。
我正色回道:「借這個機會,正式和大家說個事兒……我現在和葉芷是情侶關係,我們感情挺好的;再過幾天,她就跟我一起回老家見我爸媽了。」
白露很是不可思議的看著我,然後對我說道:「看你這邊一聲不響的,私下都已經發展到這個程度了啊?」
我點頭,以示肯定。
白露又向我問道:「跟她在一起,壓力很大吧?」
我笑了笑,回道:「壓力有,動力也有……」
「說真的,你喜歡她哪兒呢?」
「喜歡一個人,必須要有很具體的理由嗎?」
白露笑了笑,她似乎還想說點兒什麼,但最終卻沒有再開口,可能是覺得,在男女關係上,自己不便發表太多的看法。
其實我知道,在她心中,更傾向於楊思思,所以才會有點尖銳的問了以上幾個問題。
我心裡有點堵,如果告訴他們,我已經把楊思思從聯繫人名單里刪除了,並且還鬧出了一點不小的意外,他們一定都會為楊思思鳴不平的,畢竟人心都是肉做的,他們曾經在很多事情上,都看到了楊思思對我的付出。
我也覺得自己對楊思思有點狠過頭了,可是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能減輕傷害嗎?
我是想不到了。
……
因為大家都沒有怎么喝酒,所以這頓飯持續的時間也不常。飯局結束之後,白露跟桃子去了「女人花」酒吧,我和馬指導則去了龍龕,因為馬指導想去看看那個已經被拆掉的客棧。
我知道他是一個戀舊的人,而我雖然也戀舊,但總體還是願意往前看的,所以在客棧被拆掉之後,我很少來這兒懷念。
我給馬指導遞了一支煙,然後笑道:「酒戒了,煙總沒戒吧?」
「也戒了。」
馬指導一邊說,一邊推開了我的手。
我滿臉疑惑:「我覺得你有點不對勁兒……你這是怎麼了?」
馬指導在之前我們經常一起吃飯的那塊礁石上坐了下來,然後看著此起彼伏的海浪,對我說道:「這次回大理,不打算再走了。」
「這是好事兒……白露也是這麼想的嗎?」
馬指導搖了搖頭,他低著聲回道:「我覺得自己看破了……這次回來,我打算到雞足山出家,寺院已經聯繫好了。」
我真的被馬指導給震驚到了,我覺得自己正在經歷的,比夢境更不真實……因為我的身邊從來沒有這麼一個人,會把自己的餘生交給佛……我們都愛吃肉,愛喝酒,愛這個花花世界……更何況,剛剛才從桃子那裡聽說,他已經和白露領了結婚證。
在原地征了很久,我終於開口向馬指導問道:「白露她知道你這個想法嗎?」
「還沒和她說。」
「你他媽一定是在和我開玩笑……我剛從桃子那裡聽說,你和她領了結婚證。」
「是領了……」
「那她怎麼辦?……你要是再和她離婚,她可就是離了兩次了……你這是要玩死她嗎?」
「我這輩子都在為別人著想……這次就算我自私一次吧!總算和她有過做夫妻的名分,也沒什麼遺憾了。」
我怒著對他說道:「你這不是自私,是混蛋……你說說,怎麼就突然動了這個心思了?」
馬指導抬頭看著我:「看破了……」
「看破了,看破了……看破了也他媽的得有個理由吧?」
「以後再和你解釋。」
我有點無力的攤著自己的雙手,說道:「我真的太震驚了……就在吃飯之前,我還把你和白露當成是榜樣,你卻突然告訴我這個……真的,我人生觀都被你給搞沒了!」
「世事無常……尊重我的決定吧。」
我的心中泛起一陣無力感,半晌才說道:「希望你在那兒,伙食會不錯……反正哥們兒是不會去看你的。」
馬指導不言語,而我則在竭盡全力的思考著他為什麼會做這個決定……
我不是他,怎麼猜也猜不透……但我知道,大理這個地方的佛教氛圍確實很濃,也認識不少信佛的人,估計馬指導就是受了誰的影響……也或者,他是真的自我看破了。
他這一生其實挺苦的!他的姐夫因為他和白露前夫的合作,鬱鬱而終,白露又因為跟他私奔而失去了家人和孩子。
這些在他心中,大概都是罪吧!!
既然有罪,就得救贖……
但我還是不能理解他的這個決定……這是混帳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