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劣的天氣,讓我產生了要留下葉芷的想法,我對她說道:「這雨下的也太大了!要不,今晚就住在這邊吧,反正房子多,待會兒等雨小了,我幫你去酒店把行李箱給拿過來。��
「我原本沒打算來古城,所以就在下關訂了酒店,十幾公里路,來回挺不方便的,還是我自己回去吧。」
葉芷說著,便從我放雜物的箱子裡拿出了一把雨傘。
在她要走的時候,我擋在她面前問道:「這麼說,你真是順道在大理停了一天?住在下關,是為了方便去機場,對嗎?」
「對……是這邊一個開發商一再邀請我來大理吃個飯,我才在大理停了一天,明天下午就要飛西雙版納。」
我不信,便拿出手機查了查,大理果然有直飛西雙版納的航班,並且就是葉芷說的下午,繼而有些失落,但理智一直都在,所以稍稍沉默之後,便對葉芷說道:「那行,我就不耽誤你的行程了,我給你找一件厚一點的衣服穿上……千萬別著涼。」
「我沒問題的。」
要說倔強,葉芷還真是一個倔強的女人,她說完之後,便打開屋門,然後迎著黑暗向風雨中走去。
我就這麼愣在原地,然後又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不僅是我,甚至是葉芷都很莫名其妙,我不知道怎麼了,我們就互相生了對方的氣……要說,我們都是很理智的人,這樣的事情真的不應該發生在我們身上。
從柜子里找了一件很厚實的羽絨服,我追了出去,儘管一路小跑,但還是沒能趕上葉芷的腳步……出了九隆居之後,我看到的都是在屋檐下躲雨的陌生臉孔……好像,這個夜晚,葉芷走進我的世界,只是一個錯覺。
……
回到住處,我還是雲裡霧裡的狀態,直到看見雜物箱裡少了一把雨傘,才確信剛剛的一切不是夢,而是真實發生過的。
將窗戶打開,濕冷的空氣便從屋外飄了進來,我搬來一張椅子,就這麼迎窗而坐,然後越來越清醒……
我又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煙點上,不禁想起了那個獨自回上海的夜晚,如果那天晚上我和葉芷見了面,現在又會是一種怎樣的局面呢?
如果說,她也有缺點的話,我覺得就是太聰明了,所以我撒的謊騙不過她,而我也確實是專程去上海看她的。
……
晃神中,手機一陣震動,從口袋裡掏出來看了看,是楊思思發來的一張照片……她發語音向我問道:「還記得這張照片嗎?」
我當然記得,因為拍這張照片的時候,是我們剛來大理那會兒,我們為了賺錢,被鐵男和馬指導忽悠著拍了一組藝術婚紗照……照片中,我死死拉住一根樹枝,另一隻手則拉住楊思思。
這是一個極其驚險的瞬間,楊思思因為崴了一下,差點掉進懸崖里……
這麼回憶了一會兒,我終於回道:「記得,照片是馬指導給我們拍的……那天,咱倆差點都沒命!」
「你說,要是我們當時都掉下去了,現在墳頭草是不是都該兩米高了?」
「死亡這麼嚴肅的事情,你能不能別說的這麼搞笑?!」
「我沒有搞笑……每次翻到這張照片的時候,我都會胡思亂想……想死了以後的事情……你覺得,我要是死了,是去天堂,還是下地獄呢?」
「你除了嘴有點壞,其他都挺好的,所以應該是去天堂吧。」
「那你呢,你去哪裡?」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所以,咱倆就算是死在一起,也不是一條路上的人,對嗎?」
我怔住了,半晌才避重就輕的回道:「都好好活著不好嗎?幹嘛要討論死不死的事情。」
「你難道不覺得時間走得太快了嗎?……我們是今年夏天認識的,這會兒回憶起來,還像是昨天發生的事情,可現在都已經是半年後了!」
「半年你當成一天,那要這麼說的話,咱倆真都離死不遠了!」
這次,過了有十分鐘,楊思思才回了信息,又是一條語音信息,她的聲音特別低沉:「米高,我現在機場,已經領到登機牌了……我從來沒有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我總感覺自己還有很多的話沒說,很多的事情沒有做……」
說到這裡,她已經哽咽。
我繼續將手機放在耳邊聽著:「我現在穿著你送給我的那雙鞋……感覺還不錯,就是有點硬……可能因為是新鞋,多穿穿就會軟了吧?」
我也回了一條語音信息:「運動鞋都是這樣,越穿越舒服。」
「嗯,鞋子都是成雙成對的,可我這個人為什麼總是活得這麼孤獨啊?……我真的特別不明白!」
「孤獨是人的天性,你要學著去承受。」
「我承受不來,我就把這雙鞋想像成你,每天把你踩在腳下,蹂躪一千遍。」
我帶著強烈的不滿,回道:「你味不味兒?……我難道就沒送過你其他東西,你非得把我想像成一雙鞋!」
「蹂躪完了……我再帶你這個土包子去看全世界最漂亮的風景……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
五分鐘後,我又嘗試給楊思思發了一條微信,但是她沒有回覆,大概是已經上了飛機……我半躺在椅子上,腦子裡儘是這半年來和楊思思在一起時經歷過的那些畫面。
我很傷感,但不可否認,她這麼快出國,在很大程度上是被我給作走的……
我覺得這才是她的人生……可如今,我的期望實現了,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我能看到的只是遙遙無期,一切都遙遙無期……
又是五分鐘後,我生平第一次發了一條與楊思思有關的朋友圈動態……我簡單說了「再見」。
未必需要再見,但她一定要過得很好!
而這才是我對她最大的期望。
……
坐在椅子上,對著一片漆黑的窗外發了一會兒呆,便睡了過去……以至於等屋外傳來敲門聲時,我卻不知道過了多久。
打開門,門外站著的是曹小北,他的手上夾著煙,表情複雜。
我萎靡不振的問道:「什麼事兒,這麼晚找過來!」
「咱倆打一架,就現在。」
我已經習慣了他的神經質,只是左右看了看房間,然後回道:「不打,地兒太小,我一招降龍十八掌都施展不開。」
「你是不是以為我在和你開玩笑?……我他媽沒開玩笑……」
曹小北的話還沒說完,我便一把擒住了他的右手,然後重重別在了他的背後,狠狠說道:「你要不是開玩笑的話,那我就先下手為強了。」
「你他媽真孫子……有種明刀明槍的干一場!」
「就你這身板兒,明刀明槍我怕失手打死你……說吧,大晚上的,找我發什麼神經病。」
「我就是氣不過,想打你這個傻逼。」
「那你倒是挺有進步的,沒喊幾十號人,敢單槍匹馬的闖過來……可是,我他媽就不明白了,我掙的是血汗錢,吃的是粗糧,過的是奉公守法的日子,你憑什麼動不動就看我不爽……難不成咱倆上輩子有仇,沒算完?」
「咱倆上輩子沒仇,這輩子有……你他媽鬆開我,今天不是你死,就是你死。」
「我是聽明白了,我怎麼著都活不了,是吧?」
我一邊說,一邊鬆開了曹小北……曹小北卻突然萎靡了,他坐在台階上,然後摸出了一支煙點上,許久之後開口說道:「思思走了……真的走了……我他媽也不知道為什麼……」
說到這裡,他抬頭看著我,然後又憤憤說道:「知道她走了,我就會想起你這個垃圾……是你逼她走的。」
「你哪隻眼睛看見是我逼她走了。」
曹小北沖我吼道:「這事兒不需要眼睛看……你自己心裡比誰都明白。」
「我不明白……但如果你真想和我打一架的話,別挑今天晚上……我心情不好,怕管不住手上的輕重。」
曹小北扔掉煙,將拳頭捏的是咯吱作響。
我轉身回屋,然後從冰箱裡拎出了兩瓶老村長,我將其中一瓶遞到了曹小北的手上,說道:「發泄的方式有很多種,我覺得喝酒比打架更爺們兒……你要真有種,現在就把我喝趴下。」
曹小北從我手中接過。
我率先擰開瓶蓋,一仰頭便喝掉了半瓶,然後咂著嘴對曹小北說道:「屋裡酒管夠……該你了……誰先趴下,誰是孫子。」
……
這個下雨的夜晚很黑色幽默,我沒能留住葉芷,卻惹來了一個曹小北……這哥們兒酒量實在是不行,125毫升的白酒,只和我鬥了兩瓶,便暈了過去。
將他安置在自己的房間,我則去了隔壁一間房。
可是當我真的躺在床上時卻失眠了,我同時想起了葉芷和楊思思……她們都是我在來大理的路上認識的,要說,這時間過得真夠快,仿佛只是一瞬間,楊思思就去了國外;而互相尊重了很久的葉芷,也莫名生了我的氣。
唉!
失敗的人,失敗的夜晚。
相比於挫敗感,傷感要來得更真實……我似乎因此更加搞不明白人與人之間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