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好人或壞人

  楊思思這種用嬉笑掩飾悲觀的特質,讓我有些為她感到心疼,可是嘴上又說不出什麼討好或者能安慰她的話,於是便轉移了話題,看著她的那輛摩托車說道:「這車看上去挺拉風的啊,什麼時候買的?」

  「從一朋友那兒撿的二手貨。閱讀」稍稍停了停,她又說道:「我都是一個快要離開大理的人了,才不會花冤枉錢買個新的呢。」

  「挺好,挺好……二手的也挺好的!」

  楊思思有點氣不打一處來,然後對著我抱怨道:「你能不能別沒話找話說?我最不喜歡看你這副敷衍著說話的樣子了!」

  「誰敷衍你了?……我是真對這摩托感興趣,剛剛不一直是我在騎它嘛,車況確實很不錯。」

  「那我賣給你吧。」

  「多少錢?」

  「一萬二,不接受還價。」

  「你不能因為我有興趣,就漫天要價吧……這個價錢,市區隨便一家車行,我都能買一輛新的。」

  楊思思一臉不屑的看著我,然後回道:「土包子,你知道這是什麼車嘛……我現在給你一萬二,你都買不來一輛二手的。」

  「真不知道,你讓我漲漲見識唄。」

  「看清楚了……這是川崎小忍者,整個大理,能駕馭住的女人不超過五個,我就是其中一個。」

  我看了看楊思思,又看了看這輛被稱為川崎小忍者的摩托車,確實沒有相當長的腿,是駕馭不住的,但是我沒有因此誇她,我只是點了點頭,以示自己相信她,然後便間歇性的陷入到了沉默中。

  楊思思也沉默了一會兒,又想起什麼似的開口向我問道:「你剛剛在曹小北那兒說,看中了九隆居的一批商鋪,是什麼意思?」

  「客棧馬上要被拆了,想找點其他事情做。」

  「你也真夠衰的……看上誰的鋪子不好,偏偏就看上曹金波這個老王八蛋的了!「

  「人家家大業大,不光在九隆居有房子,酒吧街上也有十幾套鋪面,要是想在大理做好生意,遲早得和他打交道,所以我沒覺得自己有多衰……而且你見過做生意有一帆風順的嗎?」

  「你就自我安慰吧。」

  我笑了笑,心裡卻有一絲絲惆悵,因為一個賺錢的機會,似乎已經因為這樣的戲劇性而進入到了一個沒路可走的死胡同,而現在唯一的希望,也就只剩下等曹金波回來,找他親自談……

  我的恍惚中,楊思思試探著對我說道:「要不,我去找曹小北談談?」

  「得了吧……你剛剛已經在人面前把自己塑造成他不共戴天的仇人……現在又跑回去求人家,你是真不打算要面子了?」

  楊思思不理會,卻找了一個歪理說道:「我剛剛是被仇恨沖昏頭腦了,現在一想,要是能利用仇人身上的資源,給自己賺一筆,也算是報了一點小仇。」

  「為什麼你思考問題的角度永遠都這麼奇葩……我要是能像你這麼想,之前也就不用糾結了!」

  「所以你是同意我這麼做了?」

  「我沒同意……也不准你摻和這事兒。」

  「你是怕我搞不定曹小北嗎?」

  「我是怕曹小北搞不定你……以後惹一屁股債……」

  「我要是以身相許,能償還嗎?」

  楊思思說完之後,便以一種要洞察一切的目光看著我,而我當然知道她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她只是在用開玩笑的方式和我賭氣,我太了解她了,她不可能真因為欠了誰的而選擇以身相許,小豹就是最好的例子……她自己也說過,小豹恐怕是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男人了,但她也僅僅只是感動,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做小豹的女人。

  腦子裡有了這樣的判斷,我才開口對她說道:「別開玩笑了,這事兒我自己解決……實在不行,我可以選擇不做這個生意,而不是讓你摻和進去,把一件原本簡單的事情給弄複雜了。」

  卻不想,楊思思已經在我之前不再糾結這個事情,而是向我問道:「你覺得曹小北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是說單純的好人還是壞人?「

  「嗯?」

  我摸出一支煙點上,深吸了一口之後才回道:「如果他是個壞人,也只是表面上的壞,不像他爸壞在骨子裡,壞的那麼有心機……如果他是個好人,我跟他接觸的少,還沒看到他有好的一面……其實,你應該比我更了解他。」

  「他是個又好又壞的男人……所以,我一直都沒有真正討厭他……」稍稍停了一會兒,楊思思又低聲說道:「因為我看見過他好的一面……我都不敢相信他就是曹金波的兒子,他其實比一般人都要單純,有什麼說什麼,從來不會藏著掖著。」

  我笑道:「這點不是和你很像嘛……總是想讓自己壞的很明顯,其實骨子裡卻是一個單純的人。」

  「不,我不單純,我一點也不單純……我有時候會比你們這些看上去複雜的人要想的更多。」

  「也許吧……」

  ……

  實際上,我和楊思思並沒有太多實質性的溝通,但是從她那裡離開之後,我的心情卻莫名陷入到了一個複雜的漩渦中,我總覺得,這個世界那些看上去已經臉譜化的人,卻遠比我們看到的要更憂傷,就像楊思思,夜深人靜的時候,或許也會因為想起自己的人生,而感到無助,她並不像看上去那麼沒心沒肺,在她內心深處,可能會比現在的我有更強烈的「求生欲望」,這種求生欲望,是在追求改變的過程中產生的,雖然沒有那麼難以承受,但也足夠讓人感到痛苦!

  ……

  回到客棧,我便又因為只有自己一個人,而進入到了煙和酒的模式中,這麼一坐,黃昏便在我的恍惚之中到來了,我下意識眺望窗外,如果不看那些正在作業的挖掘機和吊車,洱海還是一副美到讓人心碎的模樣。

  我又覺得,大理未必就沒有葉芷此時所在的峇里島美,只是它的美,更需要用心去感受,而峇里島的美僅僅就是美。

  輕輕關上客棧厚重的門,我又來到了洱海邊,相比於那些充滿金屬感的拆卸機器,輕盈的是那些駐足停留在洱海邊拍照的遊客,不像我,已經將這裡的一草一木都熟記於心,第一次來這裡的他們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短短一個小時,我已經幫三對情侶,一對女同學拍了合照,等這一撥遊客漸漸散去,黃昏也遠離了這片土地,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夜色,還有掛在天空之上的星光。

  這樣的情境,總會讓人的內心湧起一陣思念之情,未必是思念某個人,還有故鄉,然後心中便有了在異地打拼的孤獨感,我忽然很想約一個人出來喝點,可是最好的酒伴馬指導已經遠走,鐵男因為有桃子管著也喝不盡興,而除他們之外,我在大理好像就沒有什麼特別好的朋友了。

  又在潮水聲中枯坐了半個小時,我這才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然後以無聊的心情刷新著微信朋友圈……

  朋友圈還是那麼的繽紛多彩,裡面有正在花天酒地的,也有比我更無聊的,一個人跑去看了電影,而最安靜的一條動態,要屬葉芷在十分鐘之前發的。

  我沒看錯,她又發了朋友圈動態,照片是她在峇里島拍的,與我剛剛經歷的一樣,同屬黃昏,並充滿了視覺上的孤獨,因為只有一片葉子掉落在海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