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黛看向小毛。
她想過了，她跟小毛的感情深厚，互相把對方當做家人看待。
毛敏還在綠洲基地，包括毛家那些班底。
小毛不可能背叛大家，他沒說，想來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但方青黛不想因為猜疑跟小毛生了間隙，所以決定坦誠地談一談。
她只要一個態度，如果小毛還在不願細說，她也可以給他時間空間，但態度必須擺清楚，避免雙方隔閡。
小毛知道方青黛的意思，他捂住臉猛地揉了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毛菱察覺氣氛不對，心頭的火氣迅速消散，她擔憂地看看方青黛，又看看小毛，猶豫著開口：「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想到方青黛她們是跟著小毛從房間出去的，而小毛早時候跟李衛東在房間裡談過話，毛菱神色微變。
「小毛，你跟李衛東談了什麼？」
小毛抬頭看向方青黛，眼睛有些發紅：「對不起姐，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所以我一直沒提過。」
「上次你讓我想辦法跟現在的李衛東做個親子鑑定，我拿到他的頭髮後去做過了，鑑定結果顯示我們是父子。」
毛菱瞪大了眼睛：「什麼時候的事？你做鑑定為什麼沒找我？」
「不對，父子？！」
「你跟他怎麼可能是父子，我們做過鑑定的，他，他……」
毛菱想到李衛東這一年的變化，突然頓住了話語。
她有些無措地看著小毛：「你，你知道之後，為什麼不跟我們說？」
這也是方青黛疑惑的點。
小毛苦笑：「我就是個傻逼！」
「以前我覺得我放下了，是因為我確定了那個李衛東不是我爸，所以我放下了在他身上追求父愛的執念。」
「但現在這個李衛東，他真的是我爸爸……」
小毛眼眶紅紅的，表情似哭似笑：「他知道我去做親子鑑定了，然後他找到我，跟我說他這些年的去向，說他的苦衷。」
「他說讓我給他一個機會，他想彌補我。」
「他知道我八歲第一次組裝了一個小機器人，眼巴巴地拿去找假李衛東，想求得誇獎，但被假李衛東摔了機器人，還罵我不學無術的事情。」
「然後他拿出來一隻跟我當年做的一模一樣的機器人送給我，說他拼湊了碎片好幾久才復原的，他一直小心珍藏。」
小毛說著說著就淚流滿面：「他知道我十歲時跟小夥伴比誰的爸爸更愛自己，我撒謊，說我爸爸最愛我，給我送了好多好多禮物，但最後被揭穿，我被小夥伴們嘲笑了許久。」
「然後他就送了我從一歲，到現在十八歲的生日禮物，每年都有，每一個，都是我曾經很想得到的禮物！」
小毛眼睛裡閃爍著稀碎的微光，面容都爬上屬於稚童的最純粹的天真和欣喜。
方青黛跟毛菱心一寸一寸地沉到了谷底。
她們不知道李衛東是真心在彌補小毛，還是在哄騙小毛。
但理智上她們都知道，小毛沒有讓李衛東這麼費盡心思哄騙的籌碼。
他應該是真的在彌補一個父親的虧欠。
但……
毛菱神色冰冷地打斷小毛的講述：「他彌補不是應該的嗎？」
「那是他作為一個父親的虧欠，而且，你受的委屈是彌補就能徹底磨平的？就算你能，你媽呢？」
毛菱直直看著小毛，不允許他避開視線：「你媽異能盡毀，你外公死因還沒查證！」
「而李衛東能知道你小時候的經歷，說明他不是完全被限制自由，他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才會眼睜睜看著老婆孩子受苦？」
「就算他有苦衷，那一開始呢？挖你媽能量巢，借我們毛家的勢爬上高層，跟假李衛東交換身份，這些都非他自願是吧？」
「如果他真有那麼被動，他就不可能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廢物早該被處理掉，避免事情敗露！
真李衛東一直活著，還能清楚的知道小毛跟毛敏的情況，就說明他很有可能是比較自由的狀態！
小毛臉色蒼白，他搖著頭想辯解：「可是，可是他對我真的很好，他說過如果我害怕，也可以送我離開，不會讓我捲入這些紛爭，如果我願意跟他做事，他一定會拼盡全力扶持我帶我成長！」
毛菱聲音越發尖銳：「送你走？送你走之後誰還會調查你媽能量巢被毀，和你外公的真正死因？」
「帶你做事更可笑了，你一旦捲入那個組織，你就成為了迫害你媽的兇手，毛亮亮，你有沒有腦子？他哪條路是真的為你好？」
「你就這麼缺愛嗎？！」
小毛渾身一僵，臉色再無半點血色。
方青黛連忙起身，又拖又勸地把毛菱送了出去。
親人最知道刀子捅哪裡最疼，但失去理智的時候，往往控制不住自己。
小毛確實缺愛，對父愛的追求已經成了他的執念，曾經短暫地放下，只是因為知道了假李衛東的身份。
如今真李衛東回來，還極擅長籠絡人心。
方青黛光聽著都能感覺到那些厚重的情誼，那些滿滿的細節。
說真的，換作任何一個人被曾經苦苦追逐，求而不得的人對待，都會亂了心智，無法做出理智的判斷。
小毛只是被渴求成執念的父愛絆住了。
方青黛回到小毛身邊，摸摸掏出一方帕子跟遞給小毛。
小毛拿帕子捂住臉，然後號啕大哭。
「姐，我該怎麼辦，我狠不下心對他！」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我對不起我媽，也對不起那些被剝離異能的亡魂，我真是個廢物，我怎麼就狠不下心啊！」
方青黛這才發小，小毛竟然瘦了許多。
曾經肚子上都是肉肉，連防禦裝備都穿不太上的小胖子，如今腹部平坦，黑色防禦裝備掛身上甚至有些空擋。
他這一年，肯定是每天都在內耗折磨。
方青黛有些心疼，也後悔自己沒有早點察覺。
這孩子，不好好開導真的會把自己逼瘋。
方青黛軟和了聲音：「你不是廢物，你只是太重情誼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