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啟睡著了。
在夢中,他夢見自己沉入了深海。
越沉越深。
頭頂海面上的光照,越加暗淡。
照光,弱光,深海……
身側有一桿標尺。
水深1200米……
巨大的水壓襲來,蘇啟醒了。
……
外面的天色亮了。
一夜過後,昨日地獄仿佛一個夢。
晨起有漲感,蘇啟去了衛生間。
鏡子裡陌生的高中生臉,提醒他已經不再是原來的蘇啟。
鏡子中照出的,站在他身後的鬼,更是在嘲諷他,仍然身處人間地獄。
長舌,長發拖地,發量驚人,渾身濕漉漉的,如同從水裡撈出的濡鬼。
蘇啟「淡定」的洗臉,刷牙,心想……
為什麼衛生間裡還有個鬼?!
我又沒弟弟妹妹,你是不小心淹死在浴缸里的鬼嗎???
蘇啟戰戰兢兢的加快洗漱速度,背後已經潮濕一片。
不知是因為緊張出汗,還是因為有這麼一個渾身是水的濡鬼站在自己身後,濕氣太重……
早餐時間。
「父母」還在。
蘇啟自然又是一番「逢場作戲」。
天天與鬼起舞,他脆弱的神經和小心臟忍受著這種折磨,不知要折壽多少年。
……
快速的解決早餐,出門去學校。
蘇啟一刻也不想在這家裡多待。
再和這些鬼在一起他怕自己會瘋掉,他得到人多的地方去。
學校,人多的地方他能感覺到安心。
一路上。
蘇啟時不時就能看到纏繞在電線桿上慘叫的鬼,從街邊超市探出頭來的鬼,橫躺在地上嚎叫的鬼……
有些人型,有些非人型,有些人不人且非人不非人型。
反正形象都極度恐怖噁心。
按說蘇啟受了那麼多驚嚇,應該多少習慣了些這些異物的樣子。
不應該還每次都害怕至極。
但事實並非如此。
外形只能算是一個視覺衝擊的因素。
蘇啟深知那恐懼的情緒源自內心。
就好像一把刀即將切斷手指,人本能的會在那個瞬間恐懼一般。
這些鬼給予他的感覺,就像隨時會把他咬碎吃掉一樣。
一種殺生予奪。
來自食物鏈壓制的恐懼。
人,同類。
只有同類群聚,才能稍微驅散一些蘇啟內心的恐懼。
前面,已經快要到學校了。
一隻手,伸向他的背後。
……
「早,蘇啟。」
背後被人拍了一下。
嚇得神經緊繃的蘇啟一個哆嗦。
回頭一看,是池元友樹。
他的同班同學。
「怎麼看你那麼緊張?」
友樹見蘇啟一臉鬆了口氣的表情,疑惑道,他當然不知道蘇啟現在的處境。
「看你臉色也不太好……哦,因為昨天那事,自尊心受挫,沒睡好吧?」
昨天的事……蘇啟才反應過來,友樹說的應該是昨天他告白被拒的事。
放學時間在學校門口當眾告白被拒。
現在社交網絡這麼發達,一晚上的時間傳遍全校綽綽有餘。
「你也是,哪有這樣做事的,女生都很顧面子的,你這樣很丟人,拒絕你完全理所應當。」
友樹跟蘇啟勾肩搭背的說著。
「你說你這情商,怎麼就和你的顏值不成正比?你不知道隔壁班都有好幾個女生都對你有興趣嗎,這要把你的臉換給我,我早就統統拿下了。」
蘇啟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完全是個低情商的直男癌晚期,對於女生的心思不敏感到麻木。
這顏值給他浪費了。
蘇啟穿越而來,接收記憶後,同樣也有這樣的感觸。
友樹見蘇啟還沒什麼精神,哪裡知道他是見鬼逢魔在擔驚受怕,誤以為他還在為鈴木沙耶消沉,勸道:
「我覺得沙耶醬對你絕對還是有感情的,平日裡表現都看的出來,那明顯是喜歡的,可能是你太突兀了……」
「啟君。」
友樹安慰的話沒說完,身後就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鈴木沙耶臉上帶著有些扭捏的害羞,不好意思的走了過來。
「你們聊,我先走……」
友樹一臉「我懂得」的表情,正要離開,卻被蘇啟一把死死抓住。
鈴木沙耶,五官屬於十分可愛的那種類型,頭上戴著一個兔子髮夾,在男生眼裡屬於「小白兔」那種可愛類女生。
害羞扭捏的表情,更是讓人覺得人畜無害,惹人心軟。
當然,這種類型放在女生眼裡,也能以一個字高度概括:婊。
「啟君,昨天抱歉,當時人太多了,你突然告白,我被嚇懵了,我下意識……回家之後我才反應過來,我,我……」
鈴木沙耶欲言又止,複雜的眼神表現出了最好懂的想法,就差沒把話說出口。
「我覺得他可以。」
池元友樹廢了半天勁才掙脫蘇啟的鉗制,順便推了他一把,「助攻」把他推向鈴木沙耶。
「呀……」
兩人撞在一起,沙耶的兔子髮夾,掉在了蘇啟手裡。
「抱……抱歉。」
鈴木沙耶臉色通紅,從蘇啟手裡搶過髮夾,拿在手裡,跑開了。
「青春啊,真是好懂……噫!你這是什麼表情!」
友樹吹著口哨,說著風涼話,看著沙耶進了學校,轉頭看向蘇啟,嚇了一跳。
蘇啟眼睛裡在涌眼淚,渾身都在抖。
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害怕。
……
時間倒退幾秒前。
蘇啟的視角。
「呀……」
兩人撞在一起,沙耶可愛的頭,從脖子上掉了下來,掉在了蘇啟手裡。
「抱……抱歉。」
鈴木沙耶無頭的脖頸上滿是血,從蘇啟手裡搶過自己的頭,抱在懷裡跑開了。
……
「他看沒看見?」
「他沒看見吧。」
「他應該沒看見,不然只能吃掉他了。」
蘇啟耳邊仿佛又響起了喃喃低語。
我的青梅竹馬,剛剛不小心把頭掉在了我的手裡……
我說的不是表情包。
我想說的是,這世界瘋了,全瘋了。
這世界中有常人看不見的鬼神也就罷了,居然連活人中都藏著鬼!
還是和自己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頭都掉下來了,卻只有自己能看見,在友樹眼裡,完全沒什麼不對勁。
……
「你又怎麼了。」
池元友樹看著更抑鬱消沉的蘇啟,有點摸不著頭腦。
「不用管我,最近氣運身體健康都不好,感覺可能被髒東西纏上了。」
蘇啟心好累。
「你認識什麼寺廟嗎?我想驅驅邪。」
「驅邪?咱們班那個神河真由美,不是巫女麼。」
「巫女?哪種巫女?市子?」
市子,就是民間神婆,通靈,算命,街頭搞些門門道道賺錢的神棍,痴迷塔羅占卜「自學成才」的女高中生……
「當然不是,是神社的本職御神子,算半個家族產業,據說她父親是神社司官。」
「神社巫女……能有用嗎?」
蘇啟也了解一些日本習俗。
他個人主觀以為,論起驅鬼辟邪,神社是不如寺廟僧侶的。
傳統風俗習慣里。
神社多是祈福拜神的地方。
誰家有個孩子降生,為孩子祈福,會到神社裡來。
雖然也有驅邪,洗垢,滌心的說法。
但如果像是誰家真有人去世,要辦喪葬法事。
那沒有找神社一說,都是寺廟來做。
找神社除鬼,不知道業務對不對口。
畢竟他這不是隨便來個神棍做法就能解決的,他這是有真鬼。
「你去問問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