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蛙以口鳴，方至蛇禍

  【諏訪大明神】

  高板龍二顫抖著把手從天羽羽斬上鬆開，耳機里的討論讓他猜到面前神明的身份。

  出於對神明的敬意和往日幫助的感激，他自然不會做出任何失禮的舉動。

  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看著面前這位身材如同孩童的神明，臉色微微一變。

  隨即迅速將身體伏低，單膝跪地，以此表達對神明的尊敬。

  神明看著他，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仿佛在說：「孺子可教。」

  接著，神明將手背在身後，不知從何處掏出了一把摺扇，輕輕敲了敲高板龍二的肩膀。

  「你就是高板龍二吧？」

  神明用帶著一絲稚氣的聲音問道。

  高板龍二心中一緊。

  「是的，神明大人！」

  雖然他知道這位神明很可能是傳說中的諏訪大明神，但在對方沒有正式表明身份之前，他不敢貿然確認。

  因此，他選擇了這樣一個既安全又保證尊敬的稱呼。

  突然，氣氛瞬間凝固。

  高板龍二正欲抬頭，卻聽到前方神明大人的語氣驟然變得嚴肅，質問的聲音在耳邊轟然炸響。

  「我記得神奈子曾經讓你在出雲市的事情結束後，來拜訪我！」

  「怎麼回事？」

  轟隆！

  這句話如同觸發器，高板龍二的腦海中立刻回放起在出雲事件中將兩面宿儺封印後，建御名方神對他的最後交代。

  「記得去神社走一趟，多多祭拜諏訪明神吧！」

  嗡嗡！

  高板龍二腦海一白，瞬間恢復後，他能夠敏銳地感覺到，面前的神明大人身上散發出的強大威壓。

  即便他沒有抬頭直視對方的臉龐，也能清晰地感知到，仿佛有一隻巨大的吞天蟒蛇正用無情的目光盯著自己，吐著信子，發出無聲的威脅。

  無數氣息似乎已經實質化，猶如觸手一般從四面八方試探性地伸向他，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高板龍二雖然未抬頭，卻能深切感受到。

  倘若此刻開啟通透視界，映入眼帘的必然是漫天交織的紅線。

  「不妙！」

  出雲市一戰後，他身受重傷，療養之後便匆匆前往拜訪御幽世的御老公。

  緊接著，蓬萊仙島事件、京都百鬼事件接連爆發，讓他應接不暇。

  然而，這並不能成為他失約的理由。

  就在高板龍二準備開口認錯之際，他突然感到一股幾乎化為實質的氣息緊緊扼住了他的脖頸。

  他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牢牢掌控，掙扎不得。

  「呃……呃……」

  高板龍二感到喉嚨仿佛被堵塞了一般，無法發出任何聲響。

  他的牙齒之間仿佛有股力量在作祟，無論他如何努力嘗試合攏，卻總是差那麼一點點。

  舌頭也如同失去了知覺一般麻木不仁，即便此刻喉嚨能夠重新喘息，他也難以發出半點聲音。

  與此同時，一旁的天羽羽斬似乎也感受到了這股恐懼的氣息。

  儘管它靜靜地躺在地面上，卻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發出「噠噠噠」的聲響。

  地上的土地與沙石仿佛在共鳴著神靈的心情，不斷地震顫著。

  高板龍二搭在大腿上的手掌僵硬，青筋凸起，只能下意識地不停顫抖，卻無法做出任何實質性的回應。

  啪嗒！

  一滴汗水從高板龍二的額頭滑落，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他瞳孔緊縮，清晰地看到水滴在地面上暈染開來，由深至淺，逐漸在地面上勾勒出一個圓形。

  【我怎麼會忘記……】

  ——————

  在超凡對策局內，眾人此刻都屏住了呼吸，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他們生怕自己的聲音會通過耳機傳到另一邊，不慎觸怒了諏訪大明神。

  對於諏訪大明神，眾人都有所了解。

  在神話傳說中，這位神明絕非純善之輩。

  土著神諏訪大明神統治諏訪地區的方式，簡而言之就是「一手給甜棗，一手拿大棒」。

  諏訪大明神一邊運用神力讓五穀豐登，確保諏訪區域內的居民衣食無憂。

  然而，另一方面，祂又駕馭著祟神的力量，讓國家的民眾對他心生恐懼。

  一旦有人對祂產生不敬之舉，便會毫不留情地降下大旱，使全國的土地淪為不毛之地。

  正因如此，儘管建御名方神在傳說中曾來到諏訪地區並擊敗了諏訪大明神，但後者在諏訪區域內的恐怖信仰卻依然根深蒂固。

  諏訪神社才出現的上神社和下神社之分。

  「就像這樣，」神官心中默念，「他既會庇護自己的信徒，也會毫不猶豫地降下怒火。」

  神官甚至不敢抬起頭觀看畫面，生怕對方能順著網線察覺到他的存在。

  【畢竟諏訪大明神目前還擁有著東京的「國土統治權」】

  下一秒順著網線過來把他按在鍵盤上，臉滾鍵盤都不無可能！

  更何況，此刻東京區域還寄希望於諏訪大明神能夠擊敗並驅逐波剛。

  整個東京，無論是正面戰場還是後方的指揮部，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之中。

  唯一還能發出聲響的，只有牆面上掛鐘的「噠噠」聲。

  它似乎在提醒著人們，時間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咔嚓！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所有人心頭一震。

  旁邊的天羽羽斬，傳出了御老公渾厚的聲音。

  「諏訪大明神，看在我的面子上，能否暫且壓下怒火。」

  轟隆！

  空氣中的壓抑感瞬間加劇，仿佛整個空間都被無形的力量緊緊包裹。

  剛剛才得以稍微喘息的高板龍二，再次感受到了心臟被狠狠擠壓的恐怖，仿佛下一秒就會被徹底捏碎。

  金髮神靈的態度已經表明。

  這時，御老公的聲音再次響起：「那看在【厭川的翡翠】份上，請暫且壓下怒火。」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既然如此，暫且饒恕。」

  高板龍二心中一松，暗自慶幸逃過一劫。

  然而，還沒等他完全放下心來，金髮神明那稚嫩的聲音再次響起，讓他的心臟微微一緊。

  「但是，這個小傢伙得為我做一件事！」

  高板龍二立刻感受到喉嚨上的力量有所減輕，儘管不清楚對方的條件，但是想到默默無聲的御老公他迅速回應。

  「是！」

  刷刷！

  仿佛一瞬間，所有的恐怖氣息都煙消雲散了。面前的金髮神靈，語氣也變得輕鬆起來：「抬起頭吧，小傢伙！」

  儘管內心有所顧忌，不願直視神明，以免顯得不敬，但既然諏訪大明神已經開口，高板龍二便決定抬起頭，迎向那位外形如孩童般的神靈。

  穿著壺裝束，頭頂戴著形狀奇特的草笠的神靈看起來心情好像瞬間變得不錯？

  想到仍舊堵在巨門前的波剛，以及對方不斷召喚的地獄軍團，高板龍二心中一緊，牙齒緊咬。

  他明白，每拖延一刻，損失就可能擴大一分。

  「請您……」

  高板龍二正欲開口請求援助，卻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密密麻麻的陰影涌動聲。

  他目光偏移。

  不知何時，遠處已湧現出大批陰影士兵，如同黑暗的洪流，迅速占據了周圍的地盤。

  金髮神靈環顧四周，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平靜。

  「死罪！」

  ……

  在超凡對策局內，三木部長緊盯著屏幕上的畫面。

  只見諏訪大明神將白皙的手臂緩緩抬起，兩根手指微微併攏，最後緊緊向上一翹。

  轟隆！

  地面開始劇烈震動，仿佛地龍翻身，傳來瘋狂的動盪。

  此時，站立在地面的大批陰影士兵開始難以站穩，他們不得不將身體伏低，以此保持平衡，避免被震倒。

  另一邊，高板龍二單膝跪地，重心放低，憑藉出色的身體素質穩穩地撐住地面，然後回頭觀察身後的情況。

  「嗡嗡嗡……」

  地面不斷鼓起，如同螺旋般上升，瞬間在前方形成無數土包。

  這些土包將眾多陰影士兵緊緊包裹，除了頭顱之外，他們的身體幾乎全部被土壤覆蓋。

  甚至還包括那種高板龍二最初遇到的三米高的巨型陰影怪物，它們如同相撲力士一般的外形，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且，這些怪物是唯一能扛住他風刃的陰影生物，防禦力極其出色，甚至其力量幾乎與他不相上下。

  唯一的缺陷就是速度不足。

  此刻，這些龐大的怪物也同樣被土包所束縛，無法動彈。

  他們儘管竭力嘗試將身體向四周擴散力量，卻完全無法做出任何有效動作。

  它們仿佛被囚禁在琥珀中的昆蟲，無力掙扎。

  緊接著，金髮神靈手掌輕輕傾翻，掌心朝下，伸出的雙指微微向下一壓。

  轟隆隆！

  地面再次劇烈震動，揚起的土地如同滔天海浪般遮天蔽日，隨後狠狠落下，發出震耳欲聾的恐怖聲響。

  瞬間，塵土飛揚，整個戰場仿佛被濃霧籠罩。

  緊接著，地面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仿佛在緩緩凝結，最終再次與周圍的大地融為一體。

  呼呼！

  一陣涼風吹過，吹散了瀰漫的塵土。

  此前還是斷壁殘垣、戰火紛飛的正面戰場，此刻卻已變得如同未開荒的平整土地一般。

  「這就是諏訪大明神嗎？」

  三木部長與神官對視一眼，他們仿佛能感知到自己不斷顫抖的雙手。

  目睹了諏訪大明神驅使大地的一幕，他們便能深切感受到。

  那種舉手投足間敵人盡數消滅的遊刃有餘。

  咕咚！

  高板龍二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他的眼睛仍死死地盯著面前一望無垠的平地。

  突然，耳邊傳來了金髮神明童稚的聲音：「剛才你想要說什麼？繼續說！」

  高板龍二回過神來，急忙道：「波剛還在不斷地召喚地獄軍團，請您儘快出手相助！」

  高板龍二心中正忐忑不安，糾結於對方會如何處置自己，卻突然聽到對方的口吻變得活潑起來。

  「小傢伙，放輕鬆！」

  他抬頭望去，只見之前面色平淡的金髮神明，此時表情已經變得歡快。

  這一變化讓高板龍二的心跳再次加速。

  他回想起成為超凡者之後遇到的數位神明，首先是如同鄰家老人般親切的御老公，隨後是運籌帷幄、始終保持淡定的建御名方神。

  由於這些神明都非常好相處，他下意識地忽略了神明的威嚴和不可預測性。

  此時此時的金髮神靈瞬間使他想起那句描述。

  【神威不可測，宇尺不可量】

  「做的漂亮！我的軍團！！！」

  「神力的氣息！找到了！」

  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在東京上空迴蕩。

  三木部長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即使不切換畫面，也知道這聲音的主人是誰。

  「艮之惡魔波剛！」

  隨著波剛的聲音落下，整個東京再次陷入了動盪之中。

  地面不斷顫抖，無數的土壤仿佛被軟化，如同波浪一般向周圍蔓延開來。

  汽車、樹木、建築……所有基於地面的一切事物都被下方的土地開始不斷吞噬。

  仿佛在迎接什麼一般。

  東京：我幾千年了都沒有如此之多的動盪。

  轟隆！

  高板龍二驟然感到身下的土地開始劇烈顫抖。

  片刻之間，一座高達十餘米的土台拔地而起，宛如一座巨大的擂台。

  隨著地面變動的結束，高板龍二抬起頭，只見眼前的東京足立區已然一片平坦，再無任何高樓大廈的阻擋。

  不遠處，波剛那龐大的身軀映入眼帘，她正雙手撐開，似乎在欣賞著自己的「傑作」。

  波剛的頭顱緩緩偏轉，掃視著這片平坦的大地。

  突然，高板龍二感到自己的視線與波剛相交，但隨即他意識到。

  「不，對方根本沒有看我！」

  他的目光緊緊追隨著波剛的視線，最終落在了不遠處的金髮神靈身上。

  波剛猛地張開紅潤的大嘴，露出獠牙，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沒想到在這個時候，還能遇到如此級別的土著神！真是讓我感到懷念！」

  「只要把你吞噬，我就可以將這該死的地獄之門關上了！！！」

  波剛的滾滾音浪，儘管距離相當之遠，但高板龍二仍能感受到那股強大的衝擊力。

  在無遮無擋的平原上，他的衣物被吹得獵獵作響。

  「唉。」

  就在這時，高板龍二似乎聽到一旁的金髮神靈輕輕嘆息。

  「僅僅一絲魔氣也如此傲慢，在地獄待太久了嗎？」

  「真是的，本想讓你多享受幾分鐘人間界的空氣。」

  「難道沒有聽說過【蛙以口鳴，方至蛇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