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巫女與蛇

  轟隆隆，烏雲壓頂的天空下，窗外驟然間電閃雷鳴。

  刺眼的電光穿透玻璃，將原本沉寂在黑暗中的走廊瞬間照亮，猶如白晝降臨。

  那雷電的光芒在走廊中閃爍，映照在男人臉上，給他的臉部蒙上一層陰影。

  御坂八奈凝視著對方，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恐懼。

  她緊靠牆角，左手因不慎撞到牆壁而隱隱作痛，下意識地用右手去保護受傷的胳膊。

  雙腿呈鴨子坐狀，面對男人的壓力，她感到雙腿完全失去了力量。

  軟綿綿的，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

  「為什麼……」

  她低聲呢喃，內心的痛苦遠比身體的疼痛更為煎熬。

  她死死地盯著對方，失望的眼神如今已變得死寂沉沉。

  而面前的男人似乎對他的質問充耳不聞，只是貪婪地盯著他，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在男人看來，無論從身體力量的懸殊，還是此時的狀態來看，御坂八奈都無疑是囊中之物！

  另一邊，御坂八奈將胸口的全部氣息猛然提至喉嚨，歇斯底里地嘶喊道。

  「我問你為什麼！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回答我！」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男人那始終如一的沉默和眼中難以掩飾的熱切。

  感受到身後牆角傳來的陣陣冰涼，御坂八奈看著面前無動於衷的男人，心中的絕望與憤怒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爆發。

  她接二連三地嘶吼著。

  「回答我！回答我！」

  「回答我啊！！！」

  轟隆一聲，窗外的雷光再次劃破天際，將光亮毫不留情地打在御坂八奈的臉上。

  在這一刻，她的眼角泛起了一抹反光，一滴晶瑩的淚水悄然滑落。

  淚水不斷地從臉龐緩緩滴落，御坂八奈絕望地凝視著自己的父親，仿佛在一陣歇斯底里的嘶吼之後，她體內的生氣已經蕩然無存。

  接下來的聲音變得輕盈而微弱，夾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痛苦，在走廊中淡淡地迴響。

  「回答我……」

  「我也不想！」

  對於御坂八奈的不斷質問，男人終於有了回應，但是對方的音量反而壓過了御坂八奈，語氣中滿滿的厲氣。

  不知是由於自己的無能，抑或是對女兒反抗自己的憤怒。

  吼叫著

  威脅著

  憤怒著

  所有的情緒最終都匯聚成了一句話，男人踩著拖鞋與地面交錯，發出「嗒嗒」的聲響，再次向前踏步。

  他的眼神徹底變得狂熱起來，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所驅使。

  「明天就都會結束了！」

  「一切都會結束！今天是最後一晚了！」

  這句話仿佛是在為他自己打氣，讓他的眼神更加如同喪屍一般空洞而狂熱。

  接下來的話，他也不知是說給自己，還是說給御坂八奈聽。

  「就當是可憐爸爸好不好！」

  「在這最後一晚！」

  「八奈！！！」

  忽然，男人像一頭餓虎一般，猛地向著御坂八奈的方向飛撲而去。

  感受到面前傳來的陣陣風聲，御坂八奈本能地將頭顱低下，隨後將手放置在自己與父親之間，仿佛這樣就可以將二人分隔開來。

  御坂八奈的眼淚終於滑落到下巴，「吧嗒」的向下滴落。

  她緊咬著牙關，完全不敢抬起頭，不敢面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一切。

  剎那！

  將頭顱深深低下的御坂八奈，突然間感受到一股劇烈的氣息從頭頂呼嘯而過，仿佛有龐然大物在瞬間穿越了她的上空。

  緊接著，他聽到了前方男人驚恐的悲鳴聲。

  「混蛋，這是什麼！」

  「啊啊！」

  那聲音中充滿了無法言喻的恐懼。

  就在這時，她突然聽到前方傳來一陣沉悶的摔倒聲，「咣當」一聲，震得整個走廊都在顫抖。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讓御坂八奈猛地鼓起勇氣，緩緩將頭揚起，看向前方。

  瞬間，她的眼睛瞪得滾圓，瞳孔緊縮。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隻通身灰褐色，脖子上套著一款注連繩的粗壯岩石巨蛇。

  作為在神社工作的巫女，御坂八奈自然不會忘記注連繩的意義。

  所謂注連繩就是懸掛在神社、鳥居門上、神樹上的巨大麻繩，象徵著神聖物品的界限，區分著神域與凡界。

  注連繩一般不會被允許隨意使用，在日常生活中，也只有在霓虹國的一些重大節日裡，神社的主持者或者是作為最高級別的相撲選手才擁有資格將其佩戴或是系在腰間。

  要知道這種裝扮，一般都是用於強調神靈的神聖性質時才會出現！

  而眼前的岩石巨蛇，竟然將注連繩作為裝飾，堂而皇之地系在脖子上！

  「神……」御坂八奈喃喃自語。

  此時，那男人如同破布娃娃一般，被巨蛇猛然襲擊，瞬間撞倒在地。

  緊接著，岩石巨蛇不停地扭動身體，向著男人纏繞而去。

  「啊啊啊！！！」

  男人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但在巨蛇的強大力量下，他只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與內臟在受到無盡的擠壓。

  他拼命地想要緊繃肌肉，抵抗這宛若牆體一般堅不可摧的岩石身體，但一切都是徒勞。

  掙扎片刻後，男人的氣力似乎消耗殆盡，他放棄了抵抗，手臂無力地垂下，身體也被巨蛇瞬間提起，懸掛在空中。

  此刻，他胸中的氣息已經被消耗得所剩無幾，聲音也變得微弱不堪。

  然而，就在這時，男人仿佛意識到了什麼，他的眼神突然變得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盯住了御坂八奈。

  御坂八奈感受到男人的注視，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男人聲音微弱。

  「八奈……是爸爸……」

  他的眼角勉強扯出一抹笑意，試圖展現出溫柔，但在御坂八奈眼中，這份溫柔卻讓她感到無比的噁心與不適。

  御坂八奈只是冷冷地盯著對方，她知道，自己能擺脫困境完全依賴於這忽然出現的「神靈」。

  自然是以巨蛇的意志為優先。

  但是，她發現岩石巨蛇停止了動作，將眼神轉向了自己。

  這是，在聽取我的意見？

  御坂八奈也順著對方的眼神看去，只見視線所及之處，是那枚之前被撿到的藍色勾玉。

  「勾玉？」

  她伸出手，握住那枚勾玉，看著上面滴落的眼淚，一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難道說……

  這巨蛇和這枚勾玉有關？

  與此同時，被岩石巨蛇用身體緊緊捆綁著的男人，也終於意識到了一切。

  他明白，面前的怪物一定和自己的女兒有關，想到自己最近的困境。

  一瞬間，一個想法從腦海中一閃而過。

  他的臉部宛若變色龍一般，瞬間換上了強烈的討好之色。

  「八奈……咳咳……這傢伙應該是和你相關吧！」

  「真不愧是我的女兒！」

  「爸爸有個好主意！只要我們用這隻巨蛇絕對可以輕鬆的幫我們還成賭債！！！」

  「有了錢！我們就可以去找你的媽媽了！」

  男人一邊說著，臉上的表情如同迴光返照一般，臉面再次變的紅潤且興奮起來。

  「你不是一直想要去見媽媽嗎？這是多好的機會！」

  「難道你不想讓我們的家庭再次團圓嗎！」

  ……

  「八奈……你那是什麼眼神？」

  「我可是你父親！！！」

  御坂八奈聽著自己父親的言語，內心卻是一片沉默。

  都到了這個地步，他居然還在考慮那些自私的念頭！

  她掙扎著從地面上爬起來，巨蛇並未有任何動作，只是緊緊地限制著、捆綁著那個人形生物，仿佛在等待御坂八奈作出決定。

  隨後，她顫顫巍巍地向前走動，靠近那個男人。

  此時，她的眼神已經逐漸變得冰冷，充滿了失望與痛恨。

  另一邊，男人看著自己的女兒那冰冷的神色，瞬間如同被冷水澆滅了一般，心中的火熱蕩然無存。

  他也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裡，心中不禁暗叫不好。

  於是，他再次試圖將表情轉化為無盡的溫柔，試圖挽回些什麼。

  「八奈……」

  啪嗒！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一個響亮的巴掌聲，在走廊中迴蕩。

  緊接著是御坂八奈絕望的聲音。

  「你……真是爛透了！」

  「啊啊啊啊！！！！」

  在御坂八奈轉身之際，巨蛇的身體開始不斷地收縮，擠壓之下傳來骨骼碎裂的聲音，如同被捏死的節肢動物一般。

  御坂八奈緊緊閉上眼睛，似乎不願意聽到身後任何的聲響。

  「八奈……八……」

  似乎意識到無力回天，男人的聲音迴光返照一般。

  「你個賤貨！！！」

  「咔嚓！」

  片刻之後，身後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反應。

  她終於鼓起勇氣回過頭來，不出所料，映入眼帘的是已經徹底沒有了動靜的父親，以及繼續將眼神投向自己的岩石巨蛇。

  撲通一聲。

  御坂八奈按照神社中教授的巫女禮儀，瞬間正坐於地面之上。

  她面向巨蛇的方向，將手向前自然伸展，頭顱緩緩低下，做出一副標準的叩拜動作。

  這動作不知是對岩石巨蛇的敬意，抑或是在告別那個蛇尾擠壓中的人形生物。

  咚咚，鐘錶不斷的走動。

  片刻後，御坂八奈凝視著面前蛇身泄露出的屍體。

  麻煩！

  直到現在，她才意識到，在那個男人死後，憑藉柔弱的自己很難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其掩埋。

  掩埋過程及其容易吸引鄰居的到來。

  儘管她知道自己明明是受害者，但如果真的被外界發現，她絕對無法洗脫嫌疑。

  咕嚕咕嚕。

  突然，面前的岩石巨蛇似乎察覺到了御坂八奈的想法。

  它伏低身子，一口將男人的身體吞噬。

  隨後，在御坂八奈的注視中，岩石巨蛇的身體開始向著地面移去。

  她本以為二者接觸會發出劇烈聲響，但地面卻如同沼澤一般。

  緊接著，岩石巨蛇整隻身子都徹底投入到了地面之中，毫無「水花」，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

  御坂八奈怔怔地看著這一幕，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複雜情緒。

  她不由自主地驅身向前，俯下身子，伸手觸碰地面。

  然而，與她想像中截然不同的是，地面此刻仿佛未曾有任何變化，依舊堅實如初，是一塊完整的地板。

  御坂八奈趕忙將手捂在自己的嘴唇前，那紅潤的小嘴被遮掩得嚴嚴實實，以此來掩飾自己內心的波動。

  「消失了？」

  此時她也明白了岩石巨蛇出現的方式。

  從牆面中出現的嗎？

  話說回來，御坂八奈似乎有所察覺，她緊緊握住懷中的勾玉，死死的將其攥住，不敢輕易的放開。

  她低聲呢喃。

  「果然是因為這個嗎？」

  ……

  「叮叮叮！」

  在學生時代，學校的放學鈴聲旋律在眾人耳中是格外悅耳，即便是心情不佳的學生，也能被這段音樂消解不少愁緒。

  教室內，御坂八奈正欲拾起手中的書包，身旁卻傳來了少女的聲音。

  「御坂同學！今天放學之後你……」

  聽到這聲音，御坂八奈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無奈。

  因為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總是這樣輕易地被拉近。

  正因如此，她總是不願過多與人接觸，

  畢竟只要她能始終保持平日裡的冰冷狀態，對於學習生活會更加輕鬆。

  「不必了，我今天還有事情！」

  御坂八奈婉拒道。

  其實她心中很想儘快前往神社，調查清楚勾玉的事情。除此之外，如果那勾玉真的屬於神社，那麼她必須儘快歸還。

  但昨天晚上，由於過於疲憊，她在清理完現場的各種雜物與戰鬥影響後，便直接倒頭就睡。

  今天，她必須在那個男人的失蹤被發現之前，對家中進行一次徹徹底底的搜查，以避免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看著御坂八奈離去的背影，少女喃喃自語道。

  「御坂同學看上去很疲憊的樣子……」

  ……

  叮咚！

  「我回來了。」

  儘管家中並無人回應，但這句話已如程序般自然地從御坂八奈口中說出，她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日常。

  然而，剛剛踏入家門放下書包的一剎那，看向房門的位置令她的眼睛瞬間瞪大，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她清楚地記得，由於今天早上起床過晚，在匆忙離開房間之時，臥室的門沒有關閉嚴實。

  留了一道小小的縫隙。

  但此刻，那扇門居然被完全合上了？！

  這個發現讓御坂八奈的心臟開始快速跳動，她下意識地將手放置在懷中的勾玉上。

  家裡有人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