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女帝
紅日初升,晨光微涼,淺紅色的串串陽光照落,落在建業城中一座座聳立的屋脊上,落在四面染血的殘破城牆上。
這日的清晨,好似和往日並無什麼不同,卻又大不一樣。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可卻不見一具屍體,因為都被拖入了地下,化作了『地荊棘』的肥料。
此時。
那一根根血色荊棘藤,在陽光下招搖著、舒展著,在獲得了海量血肉滋養後,它們變得更加飽滿、鮮艷,如妖似魔。
可南虞將士卻並不畏懼,昨夜,與這些『地荊棘』並肩作戰,早已知道它們不會傷害自己人,不知道多少人更是在作戰中被它們救了性命。
縱使此刻,這些『好幫手』還在兢兢業業,化作一個個囚籠,困著繳械的大虞禁軍俘虜。
反觀大虞禁軍俘虜,一個個對這些『地荊棘』卻是儘可能避開,甚至,看都不敢看一眼,畏之如虎。
無怪他們如此反應,親眼目睹身邊人被這些妖植貫穿,吮血吸髓,那般心理陰影,恐怕一輩子揮之不去。
「走!快走!都給我老實點!」
南虞兵卒押送著垂頭喪氣的大虞俘虜,一路上,所見自家受傷的、退下去修整的袍澤,人人臉上雖然皆有疲憊,但更多的是亢奮。
他們多會打招呼,相互問上一句。
「老兄,昨晚收穫多少?」
「個人斬首戰功,大概二三十畝地,集體的不太好算,不過,加起來能有四十畝吧!」
「我多一些,估計能有五六十畝。聽說,魯將軍的親衛隊,最少的都有百畝吶!」
「可跟著魯將軍,死傷的也多啊,那都是拿命拼出來的。」
「嗨,咱們大頭兵,在哪不是玩命?打仗立功,能換土地,就知足吧!特別是昨夜那般的順風仗,簡直就是白撿土地一樣……」
「是啊,我這瘸了一條腿,這一仗後,就要退下去了,出生入死這麼久,也該娶妻生子,享受享受啦!」
……
昨夜那一戰,不知道讓多少人埋骨他鄉,又讓多少人改變命運。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
昨夜大勝的消息傳入城中,擴散開來,掀起風暴。
「聽說了嗎?昨夜城外虞軍大敗,明明前兩日,咱們南虞眼看著就要完了,可這一夜之間形勢就又變了。」有人感嘆。
「我家兒子就是當兵的,早上回來一趟,據說,乃是咱們南虞帝師施展大法,變出滿城靈植荊棘……」這是個消息靈通的。
「還是帝師大人有本事,要我說,什么女帝?叫咱們帝師大人當皇帝才好吶!」
「嘿,這話可不興說,這種事情都是大人物決定的。」
「什麼,咱們南虞贏了?好,好啊,我家兒子拿命換的土地,保住了啊!」有人家聽聞此訊,喜極而泣。
「我家三兒也在軍中,昨夜一場大勝,不知道能拿多少土地?」這婦人扳著指頭,臉上滿是憧憬。
「我家倒是沒人參軍。不過,這打仗停了就好啊,又能有一段太平日子。」
「可恨!妖道果然大害,吩咐下去,咱們的人轉入潛伏!」這是混入城中的大虞奸細。
……
城中不同的人,有著不同立場,對大勝消息反應各異。
……
城中一處極普通的院子。
只因為方銳在此,就讓它變得不普通起來。
此時,南虞文武群臣聚集這裡,儼然成了南虞中樞。
武將廝殺一夜,個個渾身煞氣,因為皆修武道功法,卻個個神采奕奕;文官們一個個頂著黑眼圈,精神頭卻也極為不錯。
昨夜的勝利,讓他們心潮澎湃,這一場勝利,不僅是一次戰役的勝利,更味著南虞從此有了與大虞南北分立天下的基礎。
更進一步說,為在場諸位的榮華富貴,奠定了堅實基礎。
「主公,昨夜一戰,斬敵二十萬,俘虜五十萬……攻破城外大虞軍營,俘獲戰馬……糧草……我軍傷亡極小……」
「很好!」
方銳神色淡然,聽完此番匯報,這時,放下手中草莖編織著的東西,起身而立:「昨夜之勝,全賴各位,群臣用心,將士用命,焉能不勝乎?」
對昨夜一戰的後續結果,他並不感到意外,在應無極帶著永定帝倉皇北顧之時,大勝已成定局。
「我等為主公賀!」
文武群臣齊齊拜下。
昨夜之勝,讓南虞上下歡欣鼓舞,將士低落的士氣找回,文臣對南虞重拾信心,他們此時對方銳的態度已堪稱狂熱,奉若神明。
「好了。」
方銳雙手下壓,示意眾人安靜:「此戰既勝,還有手尾須得處理。首在穩定人心,賞賜土地要落實下去,一如既往,在此點上動手腳者殺無赦,荀首輔你盯著此事。」
要求手下絕對廉潔,那不可能,他也非苛刻之人,可什麼可以拿,什麼不可以拿,這要定下一條紅線。
「諾!」閣臣首輔荀柏拜下。
「還有,滿城『地荊棘』,我稍後會約束下令,不會使其傷人,可讓百姓安心……」
這些『地荊棘』難以較長距離移動,遠比不上劫妖的機動性,不過利用剩餘價值防禦守城,足可當數十萬精兵,確保都城建業固若金湯。
「關將軍,後續收復失地,擴大戰果,這種戰場上的事情,不用我教,你自行斟酌……只是謹記一點,穩字當頭,量力而行。」
「是!」關治出列抱拳。
各般事情,一一吩咐下去。
「若無事,都退下吧!」
方銳擺擺手。
文武群臣正待離開。
這時,閣臣許寧出列:「還請主公登基稱帝。」
李昱叛逃大虞,是為罪臣……不,罪帝,南虞文武扶其女兒李繯為帝,只不過是因為李昱無子,一時又無更適合人選,不得已而為之的下下之策。
此世,可從無女子為帝者。
而最有資格,最有能力取代李繯稱帝者,自然非方銳莫屬。
此時,許寧首先提出,就是要搶占擁立之功。
『功大莫過於從龍、擁立,若主公登基,藉此,我或可取荀柏而代之,為內閣首輔!』
許寧暗忖著,瞥了荀柏一眼。
『許寧此人,貪財逢迎,小人也!』
荀柏心中哂然,動作卻是不慢:「請主公登基稱帝。」
「請主公登基稱帝。」
其餘文武表情各異,或是遺憾勸進之事被許寧搶先一步,或是高興方銳終於要走到台前,或是思索此事後續影響,紛紛跟著拜下。
「登基稱帝?!」
方銳看向下方文武群臣,這些人的勾心鬥角,盡數收入眼底一覽無餘。
雖然這些人皆是投效於他,各般軟硬手段確保忠誠,但彼此之間,卻也因為理念、出身、利益等因素,劃分派系,絕非一團和氣。
只不過,他也不在乎就是了。
以方銳之能,他自信,只要自己在的一天,這些人就不敢炸刺,只能乖乖自身貢獻力量。
換句話說:任他權臣奸相、驕兵悍將,我自一力馭之!
『登基此事,我只要向趙某人學習,假惺惺推讓一番,就能輕而易舉龍袍加身,帝位唾手可得。』
『只是我從前不要這個帝位,現在又怎麼會要?』
方銳揮手之間,金光繚繞扶起文武群臣,淡然清聲道:「稱帝非我意,但願天下寧。稱帝之事不必再提,帝位歸屬,我再看看吧!」
他說是不下場,就絕不會下場,在場外才能保持超然,才能看得更清。
再者,生性憊懶,根本就不是勞心勞力之人。
「這……」
文武群臣見方銳言辭鏗鏘,絕非假惺惺,頓時不敢再言。
一些人心中遺憾的同時,卻也有著隱隱的喜意,方銳若不登基,別人為帝可沒他這份威信,君權自然衰落,那就意味著,他們這些臣屬權力增強。
等這些人離開後。
方銳坐下,繼續擺弄著手中草莖,漸漸編織成形成一個草人形狀:「嗯,那位女帝李繯,也須得去看看考察一番,上次被李昱打眼,這次可總不能再錯付了。」
……
建業城,南虞皇宮。
南虞皇帝,也就是如今天下聞名的女帝李繯,手中捧著一本書靜靜而坐,明明是一張嫵媚動人的面容,身上卻有著一股英氣颯然的氣質。
矛盾而又統一。
「陛下,用膳了。」
御膳太監招呼宮女端上來一盤盤飯菜,口中稱呼著『陛下』,可態度極為冷淡,行動之間,更無什麼尊重。
誰不知道,女帝只是一個傀儡,沒有半點權力,更因為叛逃大虞的前帝李昱,作為其女兒,天然背負著罪孽。
如今,南虞大勝,很多人都在猜測著,李繯什麼時候被那位帝師大人廢去,遭到清算。
此般形勢下,宮中太監、宮女,怎麼會對李繯有恭敬?
李繯沉默地吃著冷飯,並不爭辯,更不為此感到生氣。
她的名字,李繯,繯者,繩套也,隱有『自縊』之意,這是曾經的周皇后改名。
其中包藏的惡毒心思,不言而喻。
從前,那般危險環境,李繯都如小透明般,沒有存在感,活了下來。
現在,這點冷遇,又算得了什麼?又怎會被激怒?
『若我所料不錯,我真正改變命運的機會,很快就要來了。』
李繯用膳過後,鳳眸微微閃爍,端坐在清冷深宮中等待。
某一刻。
唰!
一道青衫人影悄無聲息出現,不是方銳,又是哪個?
「為大人賀!昨夜大勝虞軍,從此天下南北兩分。」李繯起身,對方銳深深行禮。
「哦,你知道我要來?」
「是。」
「一個聰明人。」
方銳深深看了此女一眼:「那你也當知道,我此來,是為了什麼?對你,又意味著什麼?」
「是。」
「很好,我有三問。」
方銳負手而立,直視李繯眼睛,仿佛要窺視到此女心靈:「對你父親李昱,你如何看?」
「多謀少斷,胸無大志,心存天真。」
這是對李昱為人的評價。
隨後,李繯頓了一下,又道:「棄國棄妻,死有餘辜。」
此言之狠毒,是表明與李昱的徹底切割。
倒不是她無情,而是:她母親蹊蹺落水,此案硬生生被李昱按下,無疾而終,背後,對李昱、對周皇后的恨意無須多言。
對這個回答,方銳不置可否,繼續問道:「若你得朝政之權,當如何?」
「割據南方,休養生息,輕徭薄役;打擊世家,開啟民智。」
「哦?」
方銳眼睛一亮。
此女的回答,可以說超出了他的期望。
首先,沒有說什麼躺平之言。
曾經,李昱當權,只知躺平,大權盡付內閣,甚少干預,其中大半是對方銳的忌憚。
可事實上,他哪值得方銳忌憚?李昱做得越好,他越歡喜,只要大方向聽話即可。
李昱沒有看到這一點,李繯卻把握到了這一點。
其次,思路準確,一針見血。
『休養生息,輕徭薄役』,這是最適宜南虞的政策,如今,數州疲敝,割據南方就足夠南虞吃撐,根本沒有打下去的力量;而『打擊世家,開啟民智』,就更符合方銳救世思路,給他一種說到心坎上的感覺。
「對我,你如何看?」方銳發出第三問。
「我願身心臣服大人。」
李繯並沒說什麼誇讚、奉承之語,直擊核心。
「好,你放鬆心神,莫要反抗。」
方銳一指點出。
唰!
李繯只感覺,一道刀光映照入腦海深處,消失不見。
這是神通『斬神碎靈』開發出的新應用,低於自身境界,只要不反抗,就可直接將神通『斬神碎靈』的刀光提前種入識海,無須再達到斬殺線,方銳一念即可令對方魂飛魄散,真靈湮滅。
「若你背叛,當永世不得超生。」
方銳聲音平淡,卻自有令人一股信服的力量:「作為交換,你將成為南虞真正的帝王,一代女帝。」
「謝大人。」
得此承諾,李繯再難自恃,久藏心底的一縷野心從鳳眸中閃過。
「你有野心,這是好事。只是,女帝並不好為,天下人之言,千夫所指,你可做好準備?」
「自然。」
在方銳面前,李繯並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天下誰規定,女子之身,就不能為帝?我為女帝,偏要做出一番功績,羞煞萬千男兒,至於什麼狺狺狂吠,何足掛心?我之功過自有後人評說。」
「當然,縱使我在萬萬人之上,卻仍於大人一人之下。」
女帝說著,鳳凰般的腦袋垂下,表示順從之意,修長纖細的雙膝更是屈起,正對方銳跪下。
她似乎極為了解男人的心思,言語中那般區別對待,那般反差,莫名地,給人以一股禁忌般的刺激。
唰!
龍袍褪去,露出雪白細膩如琉璃瓷器般的肌膚。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