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朕修道德,心念好生之德

  第249章 朕修道德,心念好生之德

  「董公,若他繼續胡亂攀咬我等,為之奈何?」

  一位戶部的官員斟酌地問道。

  董行書不動聲色,目光隨意看了過去,「你牽扯到燒倉之中了?」

  這位官員立馬說道,「董公明鑑,這事乃商人們為了謀利而密謀,我等怎麼會牽扯進去?」

  他當然不會被牽扯進去,能夠來董行書這間書房的,都至少是實權四品,抑或是言部五品這種級別,自然知道什麼事情該說,什麼事情不該說。

  他們只是暗示商人們動起來,可從來沒有具體說過該怎麼動起來。

  大商人們自己都不會開口討論這件事,更不要論他們這些官員了。

  事情發展到現在,他們也在心裡罵這群商人蠢貨,根本不足以他們救……

  現在這個情況下,他們不僅不能夠救,反而要快速讓那群商人認罪,了結這件事,防止這件事擴散牽連。

  以前遇到類似的問題,讓刑部的自己人動起來就好。

  但現在人在周鐵衣那裡,誰知道周鐵衣會不會編織什麼口供,來攀咬他們?

  這種為了政鬥,編織口供,胡亂攀咬的冤案實在是太多了。

  「司律與老夫說,他心裡清楚。」

  董行書淡然地開口道。

  青空規這句話有兩層意思,一層是幫周鐵衣站台,只要在這件事上犯了事的人,絕不會姑息,警告董行書不要因為下面的人糊塗,另外一層這是周鐵衣若胡亂攀咬,他也絕對不會放任不管。

  董行書說完,在場的學部和戶部官員們神色複雜,而後剛剛說話的那名官員一咬牙,繼續說道,「這等放火燒倉之人,實乃罪大惡極,我等明日上書,請聖上力誅首惡,決不待時!」

  現在他們比周鐵衣更不希望這群商人活著,所以連決不待時這種狠話都說出來了。

  行刑一般都需要在秋季之後,立春之前,以應天時,同時任何一個死刑,都需要經過至少一位刑部侍郎審核,三司勾紅才能夠確定,牽連特別廣的這種案子,都需要上報給聖上。

  而決不待時這種立刻執行的死刑,一般都需要多個部門聯合會審,這樣一方面可以防止周鐵衣編造冤案,一方面也可以加速結案,做好切割,讓這場政治風暴終結。

  現在就需要董行書通過,讓三司同意這件事,送到聖上那裡。

  ······

  誅神司軍營之內,夜色已深,吳謙仍然在幫周鐵衣處理口供,罪證。

  即使這些東西都已經經過長孫丹帶人核實處理了一遍,但如何挑選重點,就決定明天第一次上奏的猛烈程度。

  周鐵衣面前擺著一張空白的奏摺,他手掌摩挲著虎符,冰冷的觸感在這個炎熱的夏日之中顯得極為舒服。

  這些口供確實牽連很廣,但都動不了真正的核心。

  那群人不是蠢貨,不會留下口實之類的證據,即使自己現在抓進來的學部和戶部官吏,也只是因為和這些商人有貪污受賄牽扯,和這次的燒倉案沒有直接關係。

  這個時候想要擴大牽連,最簡單的辦法就是來俊臣的『羅織之法』。

  但這種酷吏的辦法雖然傳得神乎其神,但很蠢。

  不蠢來俊臣也不會自絕生路了。

  連自己都無法保全的《羅織經》頂多算是自爆法門,如何算得上是一部真正優秀的厚黑學呢?

  時代在進步啊。

  司法的核心不在於他究竟犯沒有犯法。

  來俊臣的《羅織經》只到了這個層次,所以他才需要羅織罪名,編造口供,讓對方犯法,犯大罪!

  但完全不需要這麼做啊!

  這麼做罪責就在你一人,最後被清算的也是你一人罷了。

  司法的核心在於如何解釋法以及如何量刑,而不在於這個人究竟犯了多大的錯。

  特殊時期,左腳先進門也可以判死刑啊。

  「大人,都整理好了。」

  吳謙恭敬地說道。

  周鐵衣輕輕點頭,然後看向自己的文吏,對於這個要走法家道路的文吏,周鐵衣寄予了厚望,所以該提點的時候從來不吝嗇提點。

  他笑道,「現在學部,戶部那群人恐怕擔心我編織口供,將他們牽扯進去。」

  吳謙不答話,他學法的時候自然讀過《沉冤錄》這種書,也知道官員們編織口供,陷害他人的手段。

  「伱覺得我需要編織口供嗎?」

  周鐵衣忽然開口問道。

  吳謙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若是其他人這麼問,說明你已經成為對方的心腹,現在只需要表忠心就行了,甚至這可能是暗示你自己去替大人們完成這件事。

  坊間流傳的周鐵衣的性格,也大抵類似。

  但只有吳謙自己知道,周鐵衣雖然習慣用權謀手段,但是每次的權謀手段都能夠經得起事後推敲,這種編織誣告的蠢事,自己想想都覺得蠢,更何況是教自己道理的周鐵衣?

  認真思考了一番,吳謙才硬著頭皮答道,「不應該,那樣會落人口實,我們都知道這群惡商燒倉絕對是有人暗示,但他們都沒有落人口實,我們更不應該在這件事上犯蠢。」

  周鐵衣頷首,「不錯,有點長進。」

  周鐵衣拿起筆,吳謙開始磨墨,周鐵衣順勢提點道,「審一件事,需要看這件事最終落在哪裡。」

  「你說這件事我可以決定嗎?」

  周鐵衣自問自答,「這件事我是無法決定的,我只是督查使,只有監督權,目的是監督百官不要胡亂出手,真正的決定權,一直是在宮裡。」

  吳謙磨墨的手頓了頓。

  周鐵衣沒有繼續說宮裡的事,他知道吳謙現在一定聽懂了。

  「所以這件事我需要做個惡人,但不能夠將這件事做成鐵案,我需要給宮裡量刑的空間,罪我可以定,但根本不用編織口供。」

  周鐵衣看了看旁邊堆成小山的口供,笑道,「殺人哪需要這些東西啊。」

  「你走法這條道,你須得記住,多數人的暴政,一人的獨裁,這才是殺人利器,其餘不過爾爾,用好這兩點,自然可以殺人,羅織罪狀,只會將自己陷進去。」

  周鐵衣拿起筆,開始寫燒倉案的案情經過,寫完了之後,他根本沒有羅織罪狀,胡亂攀咬的想法,直接就落筆。

  「罪大惡極,凡有牽連,請聖上誅其三族,以儆效尤,警醒天下之人。」

  吳謙目光露出深思的表情。

  若這誅三族的罪判下來,以這兩千多人的牽連……

  最後將殺多少人啊?

  所以聖上大概率不可能判這麼重的罪。

  大人這究竟有幾層深意呢?

  周鐵衣放下筆,笑了笑,等著吳謙自己想,能夠悟多少,就看吳謙自己了,剩下的東西他也不能夠講明了。

  若來俊臣抓住這個機會,恐怕恨不得自己就寫個半桌子厚的奏摺,將能夠牽連進去的都牽連進去。

  但何須那麼麻煩,直接來個誅三族不就行了嗎。

  若聖上真的有這意思,那麼就是聖上的聖心獨裁,誅三族的手段一開,量刑標準一定,牽連殺人就不需要什麼複雜的口供,鐵證了。

  到時候藉助《天京報》,自己只需要宣揚這些人多麼該殺,不用給百姓們解釋什麼複雜的司法量刑,當天下人都覺得他們該殺,那麼犯什麼罪就不重要了,何必那麼麻煩去羅織罪名,落人口實呢。

  ······

  翌日,御書房內。

  今天大夏聖上一聽完道,就興沖沖地來批閱奏摺。

  外面發生的事情他當然都聽說了。

  雖然是燒倉。

  但聖上臉上卻沒有怒意,一來周鐵衣準備充分,火還沒有燒開,就直接撲滅,僅有少部分損失,連物價都影響不了。

  二來周鐵衣這柄刀太好用了,再次出乎意料地完成了自己的想法。

  走進御書房內,聖上的臉色沉了下來,沒有外露喜怒。

  他當然不可能表現得很高興的樣子,但他今天這麼『及時』來改奏摺,天后,蘇洗筆都清楚聖上真正的態度,看著越怒,那麼心裡一定越喜。

  「陛下,今日倒是有一件大事。」

  天后盡職地稟報導。

  聖上坐到御座上,看到已經被天后拿出來的幾封奏摺,也不說話,直接翻看了起來。

  當看完了學部,戶部上書,請力誅首惡,決不待時的奏摺後,他當然清楚這裡面的小算盤,就是想要先將自己的人塞進這件案子中,防止周鐵衣胡亂攀咬,同時加速案子的推進,快速了結這場風暴。

  他看完之後依舊不動聲色,而是繼續看了起來,最後一本奏摺是周鐵衣上書的,上面只是大概講了事情完整的經過,最後給了建議。

  請誅三族!

  聖上看完之後,又看向天后,「他只有這一本奏摺?」

  天后頷首道,「確實只有這一本奏摺。」

  聖上放下周鐵衣的奏摺,沉吟不語,即使周鐵衣今日送來半人高的罪狀,將半數戶部,學部牽扯進去他都不會奇怪,但沒想到周鐵衣只是給了個建議。

  這就是要請示自己啊。

  自己同意誅三族,他才好行動,而非給出一大堆所謂的『罪證』。

  大夏聖上思考了一會兒,取來硃筆,在兩本奏摺上批註。

  「朕修道德,心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誅首惡,秋後問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