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一朝金鱗躍龍門,朝天闕!

  第198章 一朝金鱗躍龍門,朝天闕!

  御書房內,蟬鳴消失,封賞之後,大夏聖上又重新拿起今天的兩份報紙看。

  之前他還覺得《天京報》辦得不怎麼樣,但是這奏摺一上,他頓時明白了周鐵衣為什麼要這麼辦。

  這報紙辦得好!

  只有這樣,才能夠讓朕看到天京有多少陰雲!

  ······

  翌日,周府。

  「太和元年春五月,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有誅神司總旗周鐵衣,世代忠良,上能解朕之憂,下能安民之心,主辦《天京報》,掃蕩寰宇陰雲,使上意通達下民,德才兼備,朕裹有德,賞佳材,擢周鐵衣升任誅神司督查使,立督查院,督查百姓風聞,望爾勉勵。」

  香案之後,周鐵衣恭敬行禮,「臣必不負主隆恩。」

  周鐵衣行禮之後,這一次宣旨的蘇洗筆合上聖旨之後,第一時間親自過去,將周鐵衣扶了起來。

  旁邊的何啟功用餘光看到這,瞳孔微縮,這就是聖恩日重,宣旨太監的態度,就是聖上的態度,絕對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蘇洗筆笑道,「周督查身上的擔子日漸重了啊。」

  聖上對你很滿意,要給你加擔子了,接下來就要看你的表現,能不能夠擔當得起這個擔子。

  周鐵衣謙虛地說道,「本官肩負一京四城風聞奏事,不敢疏忽。」

  這一京四城的風聞奏事之權,不比言部監管天下四十九州的權柄弱多少!

  ······

  過了午時。

  一輛墨家自走車緩緩停在誅神司的大門前,阿大等騎士,並周鐵衣麾下五小旗,騎馬緊跟。

  今日誅神司沒有了往日懶散,不管是朝堂諸公之子,還是地方選拔天才,皆身著錦衣,或細犬,或飛鷹,按官職大小,分列門前。

  周鐵衣的殺威棒早就打了下來,誰敢在這個時候觸周鐵衣的霉頭!

  自走車停下之後,周鐵衣身穿一身暗紅官服,顯得格外威重。

  大夏朝服,五品,四品皆是紅衣,五品暗紅,四品明紅,三品之上,為紫衣。

  所以民間稱呼諸公,滿朝朱紫。

  「卑職等恭賀周督查!」

  整齊劃一的聲音伴隨著強悍的血氣,衝破雲霄,驚得方圓十里鳥獸蟄伏。

  周鐵衣點頭。

  「周督查。」

  指揮僉事公孫仇的副官任有雲上前,他與周鐵衣同級,但仍然先拱手道,「諸位大人已經在正堂等著您前去商議立督查院的事宜了。」

  周鐵衣淡然地站在原地,不說話。

  任有雲一時間惴惴不安,不知道周鐵衣又要唱哪出?

  半晌之後,周鐵衣望向誅神司的門匾,才笑道,「彎彎繞繞,我周鐵衣又回來了!」

  兩個月前,他在誅神司的路被梅清臣一紙奏摺打斷,當初去求右將軍尉遲破軍接上這條路,為此站在門外兩個時辰。

  今日才知求人不如求己。

  這路,我周鐵衣自己接得回來!

  爽朗一笑,周鐵衣龍行虎步,再入誅神司,天下大不同!

  兩旁飛鷹細犬,百獸蟄伏。

  誅神司正堂。

  從三品指揮使衛少安,正四品指揮僉事公孫仇,南勁松分坐兩旁。

  因為儒家和百家的壓制,所以大夏的誅神司相比於前世明朝的錦衣衛地位更弱。

  指揮使只有從三品官銜。

  這還是因為指揮使只能夠由三品修行者擔任,為了表面上的體面,儒家不得不認下這個官職,不然恐怕儒家連從三品都不願意給。

  從三品之後,為正四品的指揮僉事,一共八人,一般是兩人在京辦公,六人巡視天下四十九州。

  指揮僉事之下,為各地鎮撫使,雖然只有從四品,但是分管各州自己的誅神司,沒有天京百官制約,再加上各州神孽層出不窮,反而真正像個當官的樣子。

  甚至很多誅神司的能吏,寧願在州府當鎮撫使,也不願意在天京當指揮僉事。

  鎮撫使之下,為誅神司各院主官,如典刑院,主管誅神司的典獄,庫房院,主管誅神司的後勤。

  能夠立院,那麼就相當於在誅神司內有一套自己的『小朝廷』,上報之後,可以任免自己一畝三分地內的官吏。

  而周鐵衣這個從五品的督查使,最大的權柄,就是能夠立下督查院,儘管現在整個督查院,還只是在聖上的聖旨之中。

  大步進入正堂,看著海上明日圖前坐著的衛少安,周鐵衣拱手說道,「本官見過衛指揮使。」

  只是這一句話,就體現了很多內容。

  我是本官,不是下官!

  第一,我周鐵衣雖然只是從五品,但是我是督察使!

  督查使是什麼?是言官!

  自古言官,見官大半級,最為清貴,上參三司,下審小吏,哪個當官的見了言官不得讓三分。

  當然前提是不要像司馬家那麼蠢,看不清天時。

  言官唯一需要擔心的,只有聖意。

  無論言官罵了多難聽的話,百官都殺不得言官,因為這叫堵言路,只有聖上殺得了言官,這叫聖心獨裁。

  第二,我周家可不像司馬家,我周鐵衣現在有筆,家裡有兵,即使伱衛少安是三品兵家修行者,也不過和我平起平坐罷了。

  自然不用卑躬屈膝,這反而壞了言官的名聲!

  公孫仇在心中嘆息一聲,想一個多月前,周鐵衣來見自己的時候,雖然沒有自稱下官,但還用「拜見」兩字。

  當時自己只覺得周鐵衣是一柄好用的刀,但今日再見,這刀已經隱隱指向了整個誅神司。

  即使面見衛指揮使,也只用自稱本官。

  聖上讓周鐵衣立督查院,那意思當然很明確,聖上要完成未盡之功,再改制誅神司!

  三人都是城府極深之輩,所以臉上不僅沒有慍怒,反而帶笑,衛少安年齡看上去四十歲左右,但實際上早已經八十歲,兩鬢有白髮,這是早年傷勢留下的特徵。

  「周督查使不用多禮,坐!」

  一股道統之威,以衛少安為中心,連通整個誅神司,壓向周鐵衣。

  即使知道周鐵衣後背代表著什麼。

  但是衛少安不得不給周鐵衣一個下馬威。

  因為整個誅神司,就是他的道統!

  改制誅神司的周鐵衣,在沒有拿出一個讓自己滿意的方案之前,天生就是自己的『敵人』。

  周鐵衣笑了笑,「衛指揮使中氣比右將軍的要足啊。」

  這一句話,讓衛少安在心裡一嘆,果然僅僅只是以道統之威,是壓不住周鐵衣的,雖然他不知道周鐵衣是怎麼做到抵擋道統之威的。

  但僅僅只是抵擋威勢,有很多秘寶都可以做到,就比如聖上賜下的那副字。

  「請坐。」

  衛少安再開口說道。

  這個時候周鐵衣才笑著坐了下來。

  見周鐵衣坐了下來,這一輪試探算是結束,大家至少在明面上都是自己人。

  衛少安看了一眼公孫仇,公孫仇心裡神會,「周大人。」

  公孫仇改口,沒有用周督查使這種生分的稱呼,而換成了平級的周大人三字。

  「公孫大人請講。」

  周鐵衣含笑回答道。

  他要改制整個誅神司,免不了合縱連橫,這不像當時自己用刀殺人,只需要破局,不需要收拾爛攤子,給三人表明自己身份,力量之後,就要和善一些,讓三人明白,我周鐵衣從各方面都不怕你們,但是我也很好說話!

  「聖上命誅神司立督查院,由周大人管理,這督查院該怎麼立,今日是否要出個章程?」

  周鐵衣不語,慢悠悠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才開口道,「本官僥倖得了天恩,被授予重任,但誅神司千頭萬緒,本官又有督查之能,不敢輕舉妄動,不如等本官朝會之後,再行商議?」

  從無到有,立下一個能夠監管百姓風聞的天京部門,這當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事情,周鐵衣連一次早朝都沒有上過,先去早朝之上『面聖』,然後再商議此事也說得過去。

  當然實際上的原因是改制誅神司就是繼續砍百官的補蔭之路,同時現在還負擔監察百官的職能。

  這件事很大,一旦動起來,不比當初梅清臣的事情小,甚至可能以誅神司為中心,擴散到改革整個言官體系,再擴散到整個天下。

  其中利益很大,但是得罪的人也很多。

  改是肯定要改。

  但是自己老哥和神秀和尚賭鬥在即,如今已經攪合進來一個小說家的三品修行者,這個時候再輕舉妄動,未免節外生枝。

  當先解決賭鬥之事,再改誅神司,這樣自己考慮的變數也會少一點。

  衛少安三人聽到周鐵衣暫時不會輕舉妄動,心中也鬆了一口氣,他們也怕周鐵衣再不管不顧地斬下去這一刀。

  今日聖上立督查院的旨意才下來,實際上他們得到消息的時間比周鐵衣還晚,心裡也沒有一個譜該怎麼應對如今的變局。

  現在多了幾天商議的時間,對於大家都是好事,至少能夠舒緩,磨合誅神司內部的矛盾,總比幾人爭權,讓儒家看了笑話好得多。

  「周大人此言老成。」

  「周大人說的有理。」

  兩位指揮僉事開口判斷。

  隨後指揮使衛少安才定奪,「那五日後商議著辦?」

  周鐵衣在心中算了算時間,「可。」

  ······

  入夜,麒麟閣中周鐵衣一邊飲著梅子酒,一邊思考誅神司督查院之事。

  首先要考慮聖上的態度。

  那麼從督查院的職能這點考慮,作為妥當。

  督查院賦予自己最大的權柄,就是監督權,建議權。

  監督權的含義,就是將問題給找出來。

  聖上想要自己將天京誅神司內補蔭虧空,人員不齊與監察百官的問題翻到明面上。

  但他只是給了自己監督權,沒有給自己決策權,軍事指揮權。

  所以自己只用找問題,然後將問題整理,羅列解決辦法,上呈給聖上,不能夠自己胡亂動刀子。

  想到這裡,周鐵衣笑了笑,果然,聖上從聖位上跌落之後,對權力看得更緊了,自己需要更加小心。

  酷吏?

  周鐵衣笑了笑,看來這個位置聖上心中已經有了人選,是不會再給自己的了。

  明白了聖上的底線,周鐵衣當然需要在這個底線上反覆橫跳,他可不是那種一心為公之輩。

  最簡單的橫跳辦法,就是在篩選誅神司人員問題的時候,將底層上來的,有能力的小旗,總旗抬高,打壓補蔭出身的小旗,總旗。

  這反正是聖上想要看到的,只不過這會得罪周家自身的階級,白虎城的武勛們,一得一失,需要權衡利弊。

  一邊是聖上的恩寵,自己提拔的骨幹,一邊是白虎城的武勛。

  這似乎很好選擇啊,周鐵衣輕易做出了判斷。

  這樣,自己就有機會通過他人染指誅神司的軍事權了。

  忽然,周鐵衣的左手一燙,就像是被教鞭打了一下。

  周鐵衣看向左手的『義』字,吐槽道,怪不得你車文遠只會教書,做不得官。

  當官,第一個就要會奪權,會守住自己的權力,培養班底,不然怎麼施政?

  全是別人的人,你制定的政策再好,落到底下,都會被扭曲得不成樣子。

  想清楚了這點之後,周鐵衣對白梅吩咐道,「你去將胡文郎找來,我有事吩咐。」

  胡文郎這小子做情報有一手,該怎麼篩選誅神司內的平民天才,還需要讓胡文郎給自己收集情報,之後才好定奪,若選出來的都是蠢貨,那麼自己為此得罪白虎城的武勛,豈不是虧大了。

  確定第一個判斷之後。

  周鐵衣開始順勢做出第二個判斷。

  那就是誅神司的『督查權』究竟有多大?

  前世的錦衣衛督查權那自然是大到天上去,甚至可以完全替代言官的作用。

  但大夏朝不同,言部是九部之一,誅神司是被打壓的對象。

  自己名義上只是獲得誅神司內的督查權,正在爭搶言部的權柄,那麼該怎麼搶奪到更多的權力?

  從言部入手,自己暫時沒有這個能力,那麼只能夠從百姓入手。

  周鐵衣忽然想到了李劍湖,想到了自己布置的墨石案。

  這倒是可以連上。

  他從旁邊拿起紙筆,落在奏摺上。

  《請民意上訪策》。

  這督查權,我周鐵衣拿不完,你言部也別想要拿完,總要分點給百姓吧!

  周鐵衣想到這裡,又看了看自己手背的『義』字,這次不燙。

  ······

  玉京山十二重樓牌。

  晨曦的微光還沒有浮現,踏著天邊的紫意和星月光輝,一輛輛馬車,自走車如同長龍,停在了白玉廣場前,隨後一位位身穿朱紫之色的朝廷重臣們一一下了馬車。

  他們習慣性地先看了一眼跪在正午門前的梅清臣,相比於之前,梅清臣的身影更加消瘦了幾分。

  董行書看向梅清臣面前的摞起來的紙張,他知道這是梅俊蒼這幾天送來的,若加上今天,一共六份報紙……

  他沉默了許久,終究是沒有勇氣上前,與自己昔日的得意門生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

  梅清臣跪死在正午門前,做了賢臣,就是對他最大的讚美。

  但現在梅清臣沒有死,他這個做老師卻進退兩難。

  忽然一道爽朗的聲音傳來,如天邊晨曦一樣朝氣蓬勃,「諸公來得真早啊!」

  百官即使心中已經有了準備,但還是嘆息著看向周鐵衣身上的朱紅色官服。

  朝為田舍郎,夕登天子堂。

  不外如是。

  周鐵衣就像是看到老熟人一樣,越過百官,走到董行書面前,瀟灑地拱手一禮,「司民當真是老當益壯,來得比我這個年輕人還要早。」

  「身負理政之能,不敢怠慢。」

  周鐵衣笑了笑,「也是,不過司民年紀也大了,這身上的擔子這麼重,不若交給我們年輕人來多做一些!」

  果然不愧是周鐵衣!

  若今天其他人說這句話,即使是二品大員,百官們也會瞠目結舌,覺得對方瘋了。

  但周鐵衣今日第一次朝會,就敢直接對著董行書開口奪權,他們反而覺得合理。

  明晃晃地直接覬覦三司權柄,果然不愧是絕代弄臣!

  「大膽!你不過一小輩,如何敢覬覦這三司權柄?我今日上朝,定要參你一本!」

  董行書身邊,自然有言官直接開口攻擊周鐵衣。

  這就像是一個導火索,言部諸人立馬口誅筆伐,一時間這安靜的白玉廣場上,嘈雜地就像是夏日的林子。

  周鐵衣笑了笑,對了嘛,這才有朝斗的感覺!

  不過他今天來也沒有想要來一出舌戰群儒,只是要借他董行書立威!

  周鐵衣沒有反駁言官們,而是指了指跪著的梅清臣,「司民,那位好像是你的弟子?」

  只一句話,就壓得引經據典的言官們神色詭異。

  而後周鐵衣撫掌笑道,「巧了,他也是我徒弟的父親,我這個做老師的,今日當和他講上幾句話。」

  說罷,他徑直傳過來百官,來到梅清臣面前,拱手問道,「梅伯父,俊蒼我教得如何?」

  梅清臣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報紙,想要沉默,保住老師最後的顏面,但最終還是回答道,「教得好,比我好。」

  儒家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周鐵衣回望站在百官之中的董行書,大聲嚷嚷著,「董老,梅伯父說我教得好!但我覺得你教得不好,不然你徒弟怎麼跪在這裡請罪啊!」

  他身後,晨鐘響起,午門大開。

  周鐵衣也不等百官回答,揮動紅色長袖,映著朝陽,如一條金鱗,越入龍門,朝天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