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經、一千零一夜、現在又出現了和當年華夏基地同名的女媧星。
蘇晨不相信在茫茫宇宙之中會出現這樣的巧合。
一個念頭如同野草般在心頭生長。人類或許並沒有滅絕,他們仍在獸人聯邦的角落中活動著,留下了這些如同星子碎片一般的痕跡。
她的「穿越」真的只是一場偶然嗎?
蘇晨結束用餐後並沒有留在臥室內休息,放好「香料」酒之後,她遵循著在餐廳內聽見的消息,走向了那個人的房間。
門鈴聲響起,如同鼓槌輕柔地敲擊著鼓面。蘇晨的臉被映射到顯示器中,讓房間的主人明白是哪一個朋友到訪。
很快,門打開了。西奧多穿著一身白色的家居服,金髮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如油畫般細膩。
「進來吧。」慵懶的聲音響起,他打開了門,後退了兩步,側過身為蘇晨讓出了一條通道。
他有些懶散地斜靠在了門上,凌亂的碎發遮住了眼睛,似醉非醉,微醺似的誘惑力。
房間充盈著西奧多的獨特味道,走進房間的那一刻,蘇晨不由地鼻尖輕嗅。一種茉莉花香交織著紫羅蘭的幽香,尾調卻是淡淡的檀木香。
沉淪、神秘與誘惑的味道如同西奧多本人一樣。
西奧多走到了吧檯邊,自然而然地為蘇晨倒了一杯溫水,卻給自己準備了一杯加冰的「紅色飲料」。
接著他坐在了她的身旁,沙發凹陷,重力的牽引似乎讓他們越來越近,但又好像兩顆彼此環繞永不相交的行星。
西奧多仰頭喝了一口飲料,修長的頸脖拉扯出了性感的弧度。蘇晨能夠清晰地看見他喉結滾動了一瞬,吞咽下「血液」的那一刻,莫名的壓迫感。
蘇晨心顫了一下,膽戰心驚。
此刻這位「神明大人」失去了聖潔,頗有幾分墮落的味道,如同暗夜中一隻優雅的吸血鬼。而自己就是倒霉地走進他府邸的可口食物。
「這不是血液,瑟克星球產的烏素酒,能夠助眠。」西奧多仿佛猜中了蘇晨的心聲,風度翩翩地揭穿了她的胡思亂想,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悅耳。
蘇晨尷尬地扯了扯嘴角,端起了桌上的溫水抿了一口。當她放下了水杯,終於恢復了以往的冷靜,能夠在一個他的房間裡泰然處之了。
「我這次來是想問問關於「幻境」的事情。」
「你想問什麼?」西奧多說。
「有太多事情。」蘇晨回答說:「當然我最想問的是,您從哪裡聽到的《聖經》和《一千零一夜》,這對我非常重要。」
「我拿回智慧之鑰時發生的故事簡直就同亞當夏娃一模一樣。」
西奧多翠綠的眼睛注視著蘇晨,那片幽秘之地中充斥著她看不懂的含義。他看上去就像是乾涸沙漠中固執地等待著雨水的枯樹。
「這是你講給我的。」他的聲音輕柔得如同一片羽毛,在蘇晨的耳朵上緩慢撓了一下。卻又好似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薄霧似的憂傷。
那雙注視著蘇晨的翠綠眼睛被灰色的斑點所侵染,長時間的等待讓一顆小行星行將就木,死亡、坍縮、堙滅,宇宙中最為壯觀而又最為殘忍的美景。
「我記得我沒有給您講述過漁翁和魔鬼的故事,更不用說亞當和夏娃了。」蘇晨被那眼神看得心中一慟,心臟好像被人重重地捏了一把,酸澀又難受。
「這只是因為你忘記了。」這好像是一個抱怨,卻又更像是一種平靜的陳述。他拿起杯子的小手指顫了一下,洶湧的情緒在身體上的余浪。
平靜到讓蘇晨開始檢索自己的回憶,擔心自己是否真的在某些不經意地時刻幹了足以讓自己後悔終身的事。
「我還沒有蠢到能夠忘記幾天前發生的事情。」蘇晨堅持道,很奇怪,她急於擺脫這奇怪萬分的難受,卻又讓這難受發酵成了淡淡的怒氣,並且毫不留情地開始將它發泄給了始作俑者。
「抱歉。」話音剛落,蘇晨就後悔了,地球的迷蹤、人類的痕跡、西奧多奇怪而又含糊的話語,這一切就像一團糟到極點的毛線團,被硬生生塞進了她的腦子,她太著急,著急弄清這一切。
「我太激動了。」她立刻道歉道。她心中有一些歉意,卻對這抱歉不以為然,她有種莫名的自信,他會輕而易舉原諒她。
當他言語不詳地對她袒露出內心的柔軟之處時,她就似乎掌握了他的把柄。讓她能夠理所應當的『逼問』他。
「我從未欺騙你,不管你相不相信。」果然,他沒有計較她的出言不遜,明明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將她趕出去,可是他卻反而向她解釋著。
神明高高在上的形象開始崩塌,信徒好似已經窺探到了祂對自己那無法抑制的偏愛,並以此為要挾,開始索求更多。
「那您知道女媧星嗎?」
「一顆產香料的黑星。」
「您有去過哪裡嗎?」
「從未。」
「在軍隊殺死蟲子,幻境破滅之前,您就已經恢復了記憶是嗎?」
「是的。」
「那蟲子究竟是軍隊殺死的還是你殺死?」
「一半的一半。他們給了它致命一擊。而之前我們的行動已經讓它奄奄一息了。」
「那四色魚、四把鑰匙,您只是為了逗我開心嗎?」
「不是,沒有你帶回的前三把鑰匙,我無法離開幻境。」
「那最後一把生命之鑰,您是為了逗我玩嗎?」
「蘇晨,我從未想愚弄你,我只是想讓你想起來……」他放下了酒杯,聲音宛如嘆息。他早已敏銳地察覺了她的得寸進尺,可是他仍放縱著她的放肆。
或者正是他這樣包容溺愛的態度,助長了這並不良好的習性。
「最後一個問題,我們之前認識嗎?」蘇晨問。她的心臟跳得很快,仿佛隱秘的真相呼之欲出了。
可是,西奧多沒有回答,他看向蘇晨的眼神更加複雜了。如同穿破了千年的時空,一個蒼老的幽靈附著在了他的身上,對著另一個嶄新的靈魂,投向了晦澀難辨的目光。
他最終也只是嘆了一口氣,「你該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