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6章 作壁上觀

  「侯爺，鐵的硬度不夠，只能用鋼了。」顧仁章說道。

  林軒眉頭微皺，正所謂百鍊為鋼。

  古代冶煉技術落後，只能將鐵燒紅，無法將鐵燒成鐵水，打造的時候，都是工匠通過不斷捶打成型的。

  後來人們發現通過不斷的加熱捶打，能夠提高鐵的材質，也就有了鋼。

  一些歷史上記載的鑌鐵，其實就是鋼。

  《三國演義》中，劉備起兵的時候得到商人的資助，送了他一些鑌鐵，劉備用其給自己還有關羽、張飛打造武器，得神兵三件。

  而所謂的百鍊鋼，是經過反覆加熱捶打一百多次，直到捶打後不減重量，才能稱之為百鍊鋼。

  唐朝時期冶技術雖然提高了許多，但是鋼的產量依舊不高。

  如果只是需要一些鋼材試驗還沒什麼，但是這樣即便研究出來，也沒法大規模製造啊。

  不能大量製造，那麼研究火器的意義何在呢？

  顧仁章見林軒不說話，說道：「侯爺，據老朽估計，只需十鍛應該就能承受住火藥的威力了。」

  林軒聽到顧仁章的話，臉色好看了許多。

  也就是說現在的鐵的質量不行，只需要增加一下鐵的強度，並不需要達到百鍛的地步。

  這樣雖然成本依舊會提高很多，大規模製造還是沒問題的。

  「回頭我會聯繫工部讓他們多提供一些十鍛的鋼過來。」林軒說道。

  林軒又解決了一些其他問題，才離開火藥監。

  ……

  從火藥監離開後，林軒並沒有回家，而是來到了工部。

  工部尚書段綸得到消息後，派人將林軒請了進去。

  按照爵位，段綸是國公，林軒雖然是駙馬，段綸也是，而且娶的還是李世民的姐姐，從這方面算，人家也是長輩，自然沒有親自出來迎接的道理。

  「見過紀國公。」林軒行禮道。

  「哈哈，子初不必多禮。」

  段綸虛扶了一下，招呼林軒坐下，讓人送上了茶水。

  「說起來，這茶葉還是你府上送來的，老夫也算借花獻佛了。」段綸笑道。

  這個茶葉倒不是林軒送的，而是李麗質送給高密公主的，也就是段綸的妻子。

  「紀國公要是喜歡，明年出新茶了，我讓人給紀國公送點。」林軒笑道。

  「那老夫就卻之不恭了。」

  寒暄了一陣，段綸問道：「不知子初到工部衙門來找老夫，可有什麼要緊的事麼？」

  「紀國公，火藥監需要一些十鍛鋼，不知工部可否提供一些？」林軒道明了來意。

  他這倒不是私下索取，而是提前來打聲招呼，一旦段綸答應，他就可以上書，到時候上面就會有文書下來。

  很多人可能覺得這麼做多此一舉，你直接上書不就好了。

  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像鐵這種東西一直不夠用，更何況十鍛鋼了，即便他上書，李世民同意下來，工部也不見得能提供多少。

  他親自來找段綸，給足了段綸的面子，到時候自然會想辦法，儘量給他多供給一些。

  這就叫縣官不如現管。

  段綸面露難色：「你要是要的不多，倒是沒問題，多了怕是短時間內供給不了，上次草原之戰，損壞了大量武器，現在工部還忙著鍛造武器呢，十鍛鋼實在沒有多少。」

  十鍛鋼其實算不上鋼，只不過經過十鍛，排出了大量雜質，硬度堅固度都比尋常鐵強的多，而大唐將士的武器盔甲都是用十鍛鋼製作的。

  上次草原之戰，雖然兵力損失不大，但是許多武器鎧甲都有不小的損壞，工部要為其打造新的鎧甲和武器。

  兵部那邊一直派人在催，不然先給火藥監供給一點倒也沒什麼。

  林軒眉頭微皺，問道：「工部每年產出十鍛鋼的產量是多少？」

  「不足百萬斤。」段綸說道。

  百萬斤看似很多，像明光鎧一件都有幾十斤，全部拿來造鎧甲，一年也就幾萬件罷了。

  這點產量，等火槍火炮研究出來，大規模生產的時候，根本生產不了多少。

  而且像火炮那種東西，用到的火藥更多，估計最低都要五十鍛的鋼才行。

  「紀國公火藥監現在需要的不多，每個月能提供百斤便可。」林軒說道。

  現在先研究再說，等有了成果再去考慮大規模生產的問題吧。

  「這倒是沒問題，一旦上面有公文下來，老夫立馬安排人給伱送去。」段綸說道。

  「那就多謝紀國公了。」

  林軒和段綸寒暄一陣，提出了告辭。

  回到家裡，林軒就開始寫起了奏摺，寫好後，派人送往了尚書省。

  古代上奏並不是說你的奏摺就是直接送到皇帝面前的，隋朝實行三省六部開始，奏摺都是直接送到尚書省。

  尚書省會根據奏章的內容，進行分別，重要的會呈報皇帝批示，一般的則是由尚書省直接處理後呈送皇帝過目。

  火藥監歸李世民直接管轄，無論大小事，尚書省都無權處理，直接送交給了李世民。

  李世民見到林軒的奏章，看完後用朱紅筆寫下一個準，蓋上了印璽。

  ……

  崔家的動作非常快，錢交給琉璃閣，確認崔家是最先預訂琉璃的，崔家就開始行動了起來。

  東市的悅和酒樓本來就是崔家的產業，大量民夫正在拆酒樓。

  和酒樓一同拆除的，還有邊上的一家布莊和茶樓。

  東市的店鋪可比西市大多了，三個店鋪占的面積，比水晶樓的面積還要大許多。

  「好好的酒樓怎麼拆掉了。」

  「是啊，還有那個布莊和茶樓，這些都沒建多少年呢。」

  酒樓外圍了大量的百姓，議論紛紛。

  當初李淵攻入關中的時候，長安守將陰世師命人誅殺李淵留在長安的親屬，還挖了李家的祖墳，帶兵死守長安。

  李淵攻打長安的時候，長安守軍人心惶惶，城內世家聯合打開了城門。

  雖然李淵很快平定了長安，但是亂兵還是對長安城造成了不小的破壞，東市在當時就被燒毀了。

  李淵在長安稱帝後，讓人重建了東市。

  仔細一算，至今也才十餘年時間。

  所以這邊酒樓突然被拆，不知情的人看到，非常不解。

  「你們知道什麼，沒看邊上的兩個店鋪也在拆麼？我聽說這個酒樓是崔家的，崔家將旁邊兩個店鋪也買了下來，準備建一棟比水晶樓還高的樓。」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說道。

  有人符合道：「我也聽說了，這事應該不是假的。」

  「建的比水晶樓還高又能如何？水晶樓用了那麼多琉璃，那才叫氣派呢！」有人不屑道。

  「你們知道什麼，琉璃閣可是已經開始出售那種大塊玻璃，崔家可是被稱為第一世家，還能買不起？」

  「等崔家的樓建起來，一定比什麼水晶樓還氣派。」

  崔家要建造一座比水晶樓還要氣派的樓的消息沒多久就傳遍了長安。

  外面還在議論的時候，其他幾家的主事人，已經齊聚崔家了。

  「崔兄，真是好手段啊，不聲不響的就弄出來這麼大動靜，只是我們五姓之間同氣連枝，崔家連我們都不通知一下，莫不是崔家自認為是天下第一世家，看不上我們這幾家了麼？」王澤冷笑道。

  其他幾家聽到王澤的話，默契的沒有說話。

  崔浩冷哼道：「王兄管的也太寬了吧，我們崔家就是建個樓難不成還要向王家請示不成？」

  「真以為崔家打的什麼主意我們不知道麼？莫要把天下人都當成了傻子。」王澤冷笑道。

  「好了，我們五姓之間同氣連枝，有什麼事情好好商量，別傷了和氣。」鄭凱打圓場道。

  盧遠笑眯眯道：「鄭兄說的對，切莫傷了和氣。」

  「哼！」王澤冷哼一聲，坐了下來。

  他雖然明白崔家的用意，但是正如崔浩所說，崔家建樓確實不需要向王家請示，現在有鄭凱和盧遠打圓場，他正好藉機下坡。

  「崔兄，王兄的話雖然有些難聽，卻並不是沒有道理，崔家弄出這麼大動靜，總該提前通知我們一聲吧？」鄭凱說道。

  五姓七望相互聯姻，同氣連枝，看似關係非常好，但是沒人願意被某一家壓一頭。

  王家傳承久遠，之前被稱為第一世家，但是南北朝時期就有些衰敗了，現在甚至在五姓之間都排不上前三了。

  崔家這些年隱隱有成為第一世家之勢，其他幾家自然不甘心。

  崔家打的什麼主意，並不能猜到，因此其他幾家今天上門來，就是想逼迫崔家放棄這個打算。

  崔浩知道他們來，就已經大概猜出了他們的來意，所以說起話來寸步不讓。

  一旦他退讓了，其他幾家抓住機會，定然會讓崔家放棄建樓的打算。

  因此聽到鄭凱的話，崔浩笑道：「現在琉璃閣出售大塊的琉璃，你們幾家也不缺這點錢，你們也可以建樓，這又不是什麼大事。」

  「崔兄莫不是想讓關隴世家看我們山東世家的笑話不成？」鄭凱臉色陰沉道。

  他們自然可以按照崔浩說的來做，但這樣一來，關隴世家就知道他們內部不和。

  關隴世家這幾年有李世民的扶持，但是整體上比起山東世家還是要差許多。

  打壓世家並不是李世民一個人在做。

  隋朝兩個皇帝，楊堅和楊廣都沒少做，手段比李世民狠多了。

  楊堅能夠奪取天下靠的就是世家的支持，但是他奪取天下後，就開始打壓世家，用三省六部製取締了九品中正制，並且實行了科舉。

  世人都以為楊廣三征高句麗，是因為好大喜功。

  事實上，楊廣三征高句麗，除了因為高句麗實力很強，威脅到了邊境的安全，另一個原因就是為了對付關隴世家。

  當時關中的府兵大多都掌握在關隴世家手裡，發兵攻打高句麗，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削弱關隴世家的實力。

  為此楊廣還進行了遷都。

  這也是李淵攻入關中，很快就得到關隴世家支持的原因。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關隴世家的實力，被楊廣削弱了很多。

  而山東世家的實力並沒有受到多少損失，相反，因為山東世家最開始便支持李淵，實力反而有所增長。

  此消彼長下，關隴世家的實力，已經比不過山東氏族了。

  而李世民雖然一直在扶持關隴氏族，打壓山東世家，但是他吸取楊廣的教訓，手段比較溫和，所以現在山東世家的實力還是比關隴世家強上許多。

  這些年關隴世家和山東世家一直在明爭暗鬥，一旦讓關隴世家知道山東世家之間內部不和，關隴世家必然會抓著這一點做文章。

  更何況後面還有個李世民。

  「這與我崔家何干？我崔家建個樓你們也要管，以後你們豈不是還要插手我崔家內部之事？」崔浩冷聲道。

  崔家態度強硬，這次談話，最終不歡而散。

  王澤幾人離開崔家的時候，臉色都非常難看。

  這個消息自然瞞不過李世民。

  李世民得知這個消息，笑的很開心。

  他本來還擔心禁止長安城建築超過三丈，五姓七望會跳出來阻止，這下好了，崔家把其他幾家得罪了，雖說沒有撕破臉皮，但是其他幾家在這件事上必然不會幫助崔家。

  李世民擔心夜長夢多，萬一後面崔家許諾一些好處，讓其他幾家消氣，第二天早朝時，見沒人上奏，李世民開口道：「朕聽聞因為水晶樓被稱為天下第一樓，許多人動了念頭，想要興建高樓，已成攀比之風，然長安乃是大唐國都，建樓太高難免有窺視宮廷之嫌，即日起，長安不准興建超過三丈的建築。」

  崔浩臉色一變，出列道：「陛下，大唐有律法規定，民居皆不得超過兩層，其他建築視距離皇宮遠近而定，陛下突然更改，於禮不合啊。」

  長安作為大唐國都，對於建築的高度自然有要求，規定居住的房子最高不得超過兩層，而其他建築則是根據距離皇宮的遠近，有不同的要求。

  東市距離皇宮說近不近，說遠也不算遠，按照規定不超過五丈即可。

  也就是十五米多。

  可能有人覺得十五米已經不矮了。

  據記載，李治時期，玄奘為保存從天竺取回的經書，主持修建了大雁塔，高度在六十米左右。

  而大慈恩寺距離皇宮非常遠，所以准修那麼高。

  崔浩話音剛落，崔家一系的官員紛紛出列附和。

  崔浩還給其他幾家的主事人使眼色，然而他們目不斜視，好似沒看到一樣。

  崔浩心裡一沉，知道他們因為昨天的事情，打算作壁上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