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西夏人的噩夢來了!狄蘇二人組,西征開始
司天監,議事廳。
二十多名監測天象的官員,目瞪口呆地望著蘇良在前方木板的紙張上畫出的日食、月食變化規律,全都懵了。
這些官員對日月並非一無所知。
他們根據渾儀可計算出日食、月食發生的準確時間。
他們早就知曉月本無光,是日照月,月光乃生,故成明月。
他們還認可「渾天如雞子,天體圓如彈丸,地如雞中黃,孤居於內,天大而地小」這類張衡的主張。
但是他們不知天地竟然一直在旋轉。
不知太陽遠遠比天地更大。
不知有一種神奇的引力操控著萬事萬物。
更不知大家居住的天地與天上的許多星辰大小相差並不大。
……
起初。
官員們都覺得蘇良是在編故事,且越編越離奇。
但隨著蘇良將日食、月食、星辰變化,隕石墜落等離奇天象的緣由講透徹後。
他們有些相信了。
將天象變化講得能自圓自說,非常困難,蘇良一下子為他們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並且,蘇良強調日食、月食實乃自然天象,與朝堂政事無關。
司天監監丞魏清風看向蘇良,問道:「敢問蘇中丞,此番理論來自何處?可有古籍記載?」
「三年前,我外巡之時,曾在揚州遇到一位雲遊老道,他已一百二十三歲高齡,這些正是他所言,我覺得甚有道理,便記了下來。」
「除了告知你們外,我還告知了百家學院的沈括,他的研究更深,你們若有閒暇,可與他探討一番。」
蘇良之所以編出這樣一個理由,
一方面是為自己的說法尋一個出處。
另一方面是司天監這群官員較為相信修仙問道的老道士之語。
蘇良自認對天象的了解也很淺顯,當下為這群人答疑解惑可能是夠了,但再朝深處探究,他可能就要露怯了。
魏清風遲疑了一下,道:「蘇中丞,我們知你之意,然這也是你的一家之言,我們不可能以此未能證明之說法,便向官家匯報,日食乃自然天象,非上天示警。」
蘇良微微一笑。
當下,想讓科學取代神學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
並且,穩固江山社稷、穩定民心,有時也需要利用天象。
蘇良反問道:「那你們推算出日食出現後不宜興刀兵,天象哪裡告訴你們了?」
「我們乃是循慣例而行。」魏清風回答道。
「慣慣例就對嗎?其實你們應該很清楚,自古以來,天象影響朝政的說法一直都很難成立,不過是一種天人感應的說法罷了。」
「我不反對改元,不反對官家應修德禳災,但你們所提的『不宜興刀兵』根本毫無來由,我建議刪去。」
「人應敬天,但不能畏天。征西乃是全宋變法的一部分,本官不想因一次日食,貽誤良機!」
蘇良直接將話語說透了。
魏清風等人頓時變得糾結起來。
天人感應不過是一種神學。
他們完全是照著天象曆法書做事,心中對這類預兆其實早有懷疑,但又無法尋出答案,便只能選擇相信先人。
這時。
一名三十多歲、長相周正的官員走出來。
他朝著魏清風道:「魏監丞,下官以為,蘇中丞所言可以考慮,我們並未監測出日食乃是凶兆,不宜興刀兵的說法,確實不成立。」
蘇良不由得看向這名官員。
能說出「日食非凶兆」的司天監官員,他還未曾見過。
「子容,伱是覺得蘇中丞剛才所言,比咱們書中所學更為正確?」
這位官員點頭道:「目前是如此,我們無法理解、不能說出緣由的天象問題,經過蘇中丞的這番理論,都行得通了!我建議,我們再重新上奏一篇解讀天象的奏疏,將『不宜興刀兵』的說法刪去。」
「子容所言,我信!」魏清風道。
其他官員也都認可地點了點頭。
蘇良頓時大喜。
沒想到竟然有司天監的官員替自己說話,更沒想到此人一開口,別的官員竟然都表示相信。
「這位是……?」蘇良問道。
那名官員連忙拱手道:「蘇中丞,咱們是科舉同年,我叫蘇頌,字子容,當下任司天管勾。」
一旁的魏清風補充道:「蘇中丞,子容可是個全才,本在館閣為官,因喜愛天象曆法,才來到司天監,其觀天之才能遠在下官之上。」
蘇良笑著點了點頭,道:「接下來,就麻煩諸位重新上奏一篇奏疏了!」
司天監眾官員齊齊拱手。
……
翌日。
司天監引經據典,刪去了「不宜興刀兵」的說法,不過依舊懇請改年號,請官家修德禳災。
之後,趙禎與兩府的相公商量一番後。
決定自即日起,他易華服,減常膳,避正殿。
自四月初一起,改年號為至和,所謂至和,即召太和之氣,是為吉兆。
狄青與蘇良的行程,一切照舊。
二人將在三月初九前往西北,至於會不會與西夏發生大戰,那就看抵達西北後的實際情況了。
蘇子慕的娃娃親宴席,蘇良是趕不上了。
不過有唐澤和唐宛眉在,歐陽修也會參與,依舊能夠正常進行。
此外,蘇良還準備帶一些可織布的棉種去西北。
西北沙土較多,光照更足,最宜種棉,只是缺少棉織工藝。
若將那片地方開荒好了,依靠種植織布,能解決許多百姓的生計問題。
……
三月初八,狄青與蘇良臨行的前一日。
上午,陽光燦爛。
三司使王堯臣坐在桌前,長呼一口氣。
大宋若今年真與西夏全面開戰,駐紮在西北的禁軍士兵便足矣。
至於糧草兵器和火器,王堯臣也已經布置妥當。
依照當下國庫的財力。
只要不是大宋與遼和西夏同時開戰,儲備便完全夠用,即使打消耗戰,也耗得起。
就在這時。
一名官吏快步走過來,道:「計相,百姓將咱們的大門圍住了,他們稱要為西北士兵捐錢!」
「准又是那批好戰分子,告訴他們,朝廷不缺錢,將他們都統統遣散!」王堯臣道。
因慶曆年間的宋夏戰爭,還有西夏的多次搶掠之舉,大宋百姓向來不喜西夏。
其中有一批比較有錢的商人。
做生意時曾受過西夏人的欺負,恨西夏人恨得咬牙切齒。
他們多次前往三司,稱若朝廷有攻打西夏的計劃,他們願捐錢捐物。
王堯臣都將他們勸回去了。
「這次……這次不一樣,百姓太多了,有的都爬到牆頭上來了,甚至還有的拉著糧食和布匹都……都堵在門口了,我們實在勸不走他們!」
王堯臣有些哭笑不得,道:「走,去看看!」
……
樞密院,正門外。
百姓越積越多。
有人扛著數匹布,有人拉著一車糧,有人揮動著手中的錢引,還有老頭老太太抱著一筐雞蛋……
王堯臣剛走到門外,便有人喊道:「計相,收下我們的財物吧,范公雖然走了,但西夏人依然沒有資格欺負我們,我們有錢,有糧,我們能揍死他們!」
「計相,我們不要和談,我們不要西夏賠禮道歉,我們要揍他們。范公剛逝,他們便敢搶掠我們的城鎮,不使勁揍他們,他們還會挑釁我們!」
「西夏人就是一群白眼狼,西北若太平,必須揍得他們站不起來!」
……
當年。
三川口之戰、好水川之戰、定川寨之戰,大宋三戰全輸。
很多百姓都產生了陰影。
之後,雖然廢除了歲幣,靠著蘇良的強硬挽回了一些臉面,但畢竟在大的戰役上,大宋還未贏。
故而,百姓們都無比渴望,此次狄青與蘇良前往西北治喪,能痛揍西夏一頓。
百姓的感情,永遠都是淳樸而熱烈的。
他們記恩也記仇。
會為范仲淹的去世而失聲痛哭,也會因西夏的搶掠而對其恨之入骨。
「靜一靜!大家都靜一靜!聽我說,聽我說!」王堯臣高聲道。
稍傾,周圍安靜了下來。
王堯臣往前走了兩步,面色認真地說道:「看到大家為西北之事,捐錢捐物,老夫感到甚是幸福!」
「這說明大家有錢了,大家的日子也都好起來了,此乃朝廷之幸,天下之幸,大家的日子會越來越好!老夫想要告訴大家的是,朝廷不窮,你們所交的賦稅已然滿足了軍事所需,若真發生大的戰事,三司是有能力保證我們的軍隊能夠正常運轉的,絕不會讓一名士兵挨餓受凍!」
「諸位,將你們的東西都帶回去吧,朝廷若有需要,一定會向你們開口的!」
這時。
一名中年百姓道:「計相,這……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就算作我們是紀念范公和對西北禁軍士兵們的一點心意,成不成?」
「你若不收下,我們寢食難安,我們也想為朝廷出一份力,我們也想讓西北的軍民知曉,他們擁有堅強的後盾,即使范公仙逝,也沒人能欺負他們!」
「是啊,就收下吧!」
「收下吧,不收下,我們都難以入眠!」
「計相,這點錢不會影響我們正常生活的,就收下吧,我們也想與有榮焉!」一名大商人搖著手中厚厚一迭錢因說道,眼神尤為真摯。
……
王堯臣想了想,然後雙手下壓,待周圍沒有聲音後,他高聲道:「好,今日大家所贈,三司就收下了,稍後會將所有財物變為糧草,運往邊境,並告知我們西北的兒郎們,此乃百姓所贈!但過了今日,任何人都不可破例,三司也不會再收!」
頓時。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巨大的歡呼聲。
王堯臣朝著後面的官吏們擺了擺手,示意登記名錄。
今日三司若不收下這些財物,這些人估計又會隔牆扔物了。
如果西夏那波搶掠熙河鎮的「羌賊」看到這一幕,絕對會後悔搶掠。
以前的大宋,在他們眼裡是一隻肥羊,但而今的大宋,則是一隻成年的猛虎,勢不可擋。
……
三月初九,四更天,蘇宅,臥室內。
唐宛眉一邊為蘇良換衣服,一邊道:「去了西北,一定要注意身體,喝水要注意,少喝酒,衣服多拿幾件,別想著自己還年輕……」
很快,衣服都穿好了,唐宛眉還在交待。
蘇良突然將雙臂掛在唐宛眉的脖頸處,然後直勾勾地看向唐宛眉。
唐宛眉眼眶帶淚,墊起腳尖,突然朝著蘇良吻了過去。
二人瘋吻著,直到快喘不過氣來才鬆開彼此。
蘇良擦了擦唐宛眉眼角的淚水,道:「高興點兒,你若哭,外面的兩個孩子也跟著你哭了,我年底就回來了。」
「嗯嗯。」唐宛眉點了點頭。
隨即,蘇良和唐宛眉走出了臥室。
唐澤、蘇子慕和蘇沁一都在客廳內。
蘇沁一的小臉都哭花了,見到蘇良後又哭了起來,而蘇子慕則是攥著拳頭一臉堅定。
蘇良擦乾蘇沁一的眼淚,朝著她額頭吻了一下,又揉了揉蘇子慕的腦袋,然後道:「爹爹年底就回來了,到時給你們帶禮物。」
「慕兒,爹爹走後,你就是家裡的男子漢,照顧好外祖父、娘親和妹妹,明白嗎?」
蘇子慕重重地點了點頭。
隨即,蘇良看向唐澤,道:「爹,保重身體。」
「你要好好的,我們等你回來。」唐澤道。
隨後,蘇良大步走出家門,坐上了前往宣德門的馬車。
……
天微微亮。
宣德門前,趙禎的龍輦擺在最前方,百官緊隨其後,都在為狄青與蘇良送行。
二人前往西北。
明面上是為范仲淹治喪,其實是施行熙河拓邊之策,甚至有可能會直接滅掉西夏。
這一刻,告別的話語,大家都說過了。
很快,出行儀式結束,就在狄青和蘇良準備出發時,趙禎卻道:「慢著,朕還有一句話要交待!」
當即,趙禎將狄青和蘇良叫到了一旁,然後還擺了擺手,讓周邊五米內無旁人。
這顯然是官家有要事交待。
頓時,三個腦袋湊在了一起。
趙禎壓低了聲音說道:「狄卿、蘇卿,若熙河拓邊完成後,需與西夏展開全面戰爭,你們早些匯稟朕,朕的軍甲都快生鏽了,也該穿一穿了!」
頓時,狄青和蘇良都笑了。
趙禎時時刻刻都盼著能御駕親征,但當下條件不允許,除非必須需要他出面鼓舞士氣時,官員們才會同意,不然他很難離開汴京城。
他這是點二人呢,希望狄青和蘇良在匯稟軍情時,能主動提出希望他御駕親征之事。
「臣遵命!」二人同時拱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