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貪上史書

  第90章 貪上史書

  不是依靠延平衛,徐士盛走私的那些武器弓箭從哪裡來的?

  蘇澤早就對延平衛有些懷疑,林清堅的話只是讓他確認了這個懷疑。ൠ😾 6❾ⓢђ𝔲𝓧.𝓒𝑜ᵐ 👤👮

  不過今天參觀了延平衛的藥火局之後,蘇澤又有了新的推測。

  延平衛的藥火局日夜生產,根本用不了這麼多的藥火。

  至於這些藥火是運送到哪裡去了,結果是呼之欲出了。

  這麼看來這個徐士盛真的是豺狼一樣的人渣,在東南倭亂這麼嚴重的時候,還在向倭寇走私火藥?

  蘇澤原來只是對徐士盛有些敵意,如今已經是殺意了。

  鄢懋卿來福建清軍只是為了錢,這本來是花錢買平安的事情。

  長寧衛不過是世襲百戶所,也就是二百兩銀子就能免災的。

  但是徐士盛從中作梗,這才變成了五百兩銀子,恐怕在穿越前的那個世界,長寧衛因為背上了債務,從此一蹶不振。

  對現在的長寧衛來說,二百兩銀子也不是拿不出來,消滅徐士盛這個縣衙的大敵才是最重要的。

  明確了誰是主要的敵人,誰是次要的敵人,蘇澤決定還是要先滅了徐士盛這頭縣衙之狐,去掉這個心頭大患!

  不過長寧衛也不是土匪窩,徐士盛是縣衙的書吏,直接在縣城殺人肯定是不行的。

  蘇澤向林清堅問道:「這課稅的事情都是攥在徐士盛一人之手嗎?」

  林清堅點點頭說到:「縣裡哪家有油水好榨,哪家吃軟不吃硬,哪家吃硬不吃軟,這些徐士盛心裡都清楚,每年徵稅的時候也只有他一人帶著差役下去,絕對不會讓別的書吏插手的。」

  蘇澤這下子明白了,為何幾任知縣都不喜歡這個徐士盛,卻依然讓他繼續做戶房的書吏了。

  徐士盛這樣的傢伙,熟悉縣內的各種情況,每當朝廷需要徵稅的時候,縣令就離不開他。

  這收稅自然是個技術活兒。

  從哪些人嘴裡能敲詐到錢,哪些人是硬點子不要白費力氣。

  窮橫衝動的,肯定犯不著和這種人拼命,萬一激起了民變,反而是知縣下不來台。

  那些有權有勢的,也不能隨意的訛詐,萬一把人家逼急了,在上面打了招呼,反而顯得是知縣辦事分不清輕重了,在上官那邊留下不好的印象。

  所以徐士盛這種熟悉縣內情勢的,知縣怎麼都要用他。░▒▓█►─═  ═─◄█▓▒░

  不過始終不讓徐士盛做典史,也是前後兩任知縣的馭人之術,若是徐士盛在吏部掛了名字,縣衙就不能隨便處置他了,那樣子才是真的尾大不掉。

  這也是為什麼徐士盛這麼賣力,前任知縣也不讓他做典史。

  現在這傢伙一門心思就想要撈錢,但是白知縣卻還是要用他。

  蘇澤又向林清堅說到:「林兄,我出身長寧衛,衛所和長寧衛的仇你也是知道的。」

  林清堅連忙點頭。

  「近日御史來福建清軍,還要請林兄幫著留意這徐士盛的動向,可不要讓他暗害了長寧衛。」

  林清堅見到蘇澤出手闊綽,本來就有了結交之心。

  蘇澤又用長寧衛特產的冰糖,解決了他解糧的問題,這下子更是要和長寧衛捆綁在一起了。

  林清堅明白,自己和孫典史的關係,已經讓他和徐士盛是不死不休的仇恨了。

  既然已經得罪了徐士盛,那還不如長寧衛做盟友,一起搞垮徐士盛。

  林清堅立刻說到:「蘇兄放心,這徐士盛有什麼異動我立刻去長寧衛通知你!」

  賓主盡歡,酒宴結束之後,蘇澤拖著爛醉的三名同學返回校舍。

  林清堅的遭遇,似乎點醒了本來還想要做胥吏的陳朝源,他也明白以他的性格,定然無法在這一群豺狼一樣的胥吏中殺出來,還不如安心讀書,中個舉人之後就和海瑞一樣外放個教諭之類的學政官員,養家餬口也是夠了。

  宴席期間熊岳也有意的結交林清堅。

  押送貢茶上南北二京,這事情也是林清堅的職責之一。

  這一段路要先翻過大山,又要走多山的江西和浙北地區,可以說是非常艱苦,但是貢茶要求的時限非常緊,負責押送的官差往往會逼著役夫趕路,導致役夫墜崖或者活活累死的不少,十個人出發最後能有六七個抵達目的地就算是不錯了。

  就算是平安到了,回去也要大病一場,甚至落下殘疾。

  熊岳家算是有自家茶園的富農,他們家自然不會讓自家子弟背茶去兩京,所以都會僱傭人來代役。

  代役顧名思義就是代人服役的意思,這在明代前期是堅決不允許的,一旦發現無論是代役者還是花錢請人代役的,都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但是在現在這個時候,代役已經是相當普遍的事情了。

  不過熊家請人代役,代役的人是活著回來還是死在路上,熊家的本錢是完全不一樣的。👌🐲 ➅❾𝔰卄ùЖ.匚𝕆爪 😳☯

  只要是人能回來都好說,就算是落下殘疾,熊家大不了賠一些湯藥費。

  但是人要是死在路上,那熊家可就損失大了。

  家屬就會鬧事上門,然後向熊家索要一大筆費用。

  熊家請人代役,雖然已經是很常見的事情了,偏偏這事就是違法的,要是上了公堂熊家還要出更大的血。

  熊岳家中這兩年日漸衰落,就是因為連續兩次代役的民夫死在了路上,賠償了一大筆!

  熊岳請林清堅幫著和解送貢茶的差役說說情,下次解送貢茶的時候,照顧一下幫著熊家代役的民夫。

  這事情林清堅自然一口答應下來。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蘇澤就被海瑞叫起來,喊到了縣學後的馬廄中。

  在老朱設計的縣學體系中,原本縣學的學生不僅僅要學習四書五經,還要學習騎射等君子六藝。

  所以沒座縣學都建有馬廄和射圃,只不過隨著大明朝文武殊途,而土木堡之後文貴武賤,這些設施也都荒廢掉了。

  【發現地點馬廄,可以學習技能「騎術」,是否學習?】

  蘇澤一喜,連忙選擇了學習。

  他雖然騎過驢子,但是騎馬和騎驢完全不同,一些簡單的要點進入蘇澤的腦海中,化作他的記憶。

  果然和海瑞說的那樣,他上任騎來南平的是一匹駑馬,是一匹身材矮小年齡不小的滇馬。

  就這樣的一匹馬,還是海瑞中了舉人之後,他母親和媳婦拿出多年紡布攢下的積蓄購買的。

  這匹馬雖然口齒都有些鬆動了,但是海瑞還是養的不錯,毛髮光亮一看就是海瑞經常清洗的。

  蘇澤抱著感激的心騎著馬返回長寧衛,與此同時,在福州城內,朝廷派來福建清軍的御史鄢懋卿在結束了幾輪宴請之後,終於開始忙起了正事。

  御史出京就代表天子,是朝廷的欽差大臣,福州府內的大小官員都不敢怠慢,這些日子更是大宴小宴不斷。

  鄢懋卿也是來者不拒,無論是什麼邀請他都欣然赴約,若是有人行賄他就照單收下。

  鄢懋卿開出了各級軍戶世職買平安的價格後,這些日子裝滿了金銀首飾的車隊絡繹不絕的進福州城,鄢懋卿臨時下榻的衙門庫房都堆滿了金銀珠寶。

  這有主動交錢的,自然也有裝死不交錢的。

  福建上下這麼多的軍職,自然不是個個祖上都獲罪過,總有衛所認為自己家世清白,不需要向鄢懋卿上供。

  對於這些人鄢懋卿也沒有任何動作,就在福建上下都鬆了一口氣,以為這位鄢御史也就到此為止了,鄢懋卿來到了福建布政使衙門。

  如今的福建布政使也算是嚴嵩的黨羽,算是鄢懋卿的同黨。

  而鄢懋卿這次是來清軍的,和民政關係不大,所以這位布政使對於鄢懋卿還是很支持的。

  將鄢懋卿迎接進了正堂,寒暄片刻之後,鄢懋卿說明了來意。

  放下手裡的白瓷茶碗,布政使說到:「鄢御史要借人?」

  鄢懋卿拱手說到:「還請布政使大人行個方便。」

  「要人手到時無妨,可是鄢御史為何要戶房的書吏,而不是兵房的書吏?這兵房不是比戶房更熟悉本地軍情?」

  鄢懋卿嘿嘿一笑說到:「這倒是未必。」

  「既然如此,我就發一道公文到各府縣吧。」

  很快,布政使衙門發下政令,要求各府各縣戶房負責課稅的書吏,前往省城福建報導。

  各地距離福州城的距離不一樣,福州府內各縣得到的消息最快,五月五日就紛紛抵達福州城。

  鄢懋卿決定先從福州府內的世職武將開刀,立刻見了福州府縣的戶房稅吏,開始詢問他們縣內各軍戶的情況。

  不得不說,鄢懋卿召集的這幫戶房的書吏,確實最是了解地方上的情況。

  本地有哪些世襲軍戶家族,哪家世襲軍戶最有錢,他們都一清二楚。

  鄢懋卿又拿出一本帳本,讓福州府的書吏開始核對,哪些軍戶沒有送上銀子。

  書吏們的算盤日夜打個不停,很快算出了還沒給鄢懋卿上供的福州府內的世職軍戶名單。

  緊接著,鄢懋卿拿著這份名單來到了福建都司衙門,拿出自己清軍御史的聖旨和印鑑,直接在都司衙門擺下了公堂。

  鄢懋卿是清軍御史,福建都司不敢怠慢,只能讓手下配合鄢懋卿,將名單上的世職武將傳到了都司衙門。

  整個福州府境內,只要是沒上供的,又或者是上供了卻沒有上足貢的世職武將,全部都接到了御史發來的傳票,就連最偏遠的衛所都沒有遺漏。

  而福州府內的幾個富庶的衛所,所接到的傳票措辭更加激烈,甚至那些上足供的衛所,又收到了要重新清查的傳票。

  鄢懋卿的意思很清楚,你們這些有錢的傢伙不是這麼簡單就能過關的,得加錢!

  一下子,整個福州府風聲鶴唳,就連本來要防備鹿大王,修整工事備戰的衛所百戶千戶們,也紛紛放下手頭的工作,拿著金銀珠寶趕到了福州城內。

  這一次除了那些窮的揭不開鍋的衛所,所有人都送上了足額的銀子。

  那幾個富庶的世職武將,更是再包上一個厚厚的禮封,送到了鄢懋卿下榻的衙門。

  鄢懋卿的動作很快,五月七日,福州府各衛所中,祖上是罪官還承襲世職的世職武將清單已經拉出來了,那些沒給鄢懋卿上供,或者上供少了的赫然就在名單中。

  鄢懋卿以清軍御史的名義發出軍令,暫時革除這些「罪將」的職位,交給他們的副將來代領職權。

  而這些「罪將」必須三日內前往福州城,向清軍御史鄢懋卿遞交申辯,若是無法自證祖上清白,那就要立刻革職,還要追回祖上領過的薪俸。

  鄢懋卿的這一套組合拳,不僅僅徹底打蒙了福州內所有的世職武將,更是將恐慌蔓延到了整個福建境內。

  這一系列操作,不愧是名留史書的酷吏。

  就在延平府接到了布政使衙門下發的公文,準備調集延平府各縣戶房的書吏前往福州城。

  延平府內消息靈通的軍戶,都已經知道了在福州府發生的事情。

  包括延平衛指揮使的於家在內,整個延平府的各衛所都是人心惶惶。

  於宗遠接到了消息,立刻派人通知已經返回長寧衛的蘇澤。

  而縣衙戶房的林清堅,也將徐士盛接到了布政使衙門的命令,準備前往福州府城的消息傳遞給了蘇澤。

  看到這兩條消息,蘇澤終於知道徐士盛這個小小的書吏,如何和鄢懋卿這樣清貴的御史產生關聯的。

  原來是鄢懋卿要訛詐地方,徵調了各地戶房的書吏。

  蘇澤也不得不感慨,鄢懋卿不愧是上了明史單獨列傳的人物,果然比一般的貪官酷吏手段厲害多了。

  徵調戶房書吏,這一招實在是太高明了,要知道最了解地方情況的,不是那些上面的知縣老爺,而是這些負責收稅的書吏們。

  戶房書吏最了解南平縣誰富誰窮的,而且他們自己就會算帳,帳目的事情不需要鄢懋卿勞神。

  而南平縣的書吏徐士盛,是和長寧衛有仇的。

  所以才有了家譜中,徐士盛向鄢懋卿誣告長寧衛的記錄。

  有徐士盛在鄢懋卿身邊,長寧衛要花錢消災,也不是一兩百兩就能搞定的。

  不行,絕對不能讓徐士盛到福州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