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酒肆小酌

  最近,朱佑樘一直在翻小本本。♚♞  🐻💝

  當初,他只覺晦澀難懂,聽得頭大,如今回過頭再看,卻覺得回味無窮,越看越有味道。

  數日後,他放平心態,再次親臨翰林院。

  誠然,這些個飽讀詩書的才子,充滿市儈的嘴臉讓他很不喜,可將心比心,十年寒窗苦讀,一朝八股中第,為的不就是做官嗎?

  往好了說,這是積極,是有進取心的體現。

  小本本上不僅講了帝王之道,為君之道,也涉獵了人性……

  朱佑樘獲益良多。

  他的心態也在發生變化,不再怵得慌,也不再惴惴不安,畏首畏尾。

  他漸漸自信起來,有了主心骨……

  ~

  蘇..州,吳縣。

  李青、朱見深在一酒肆落腳。

  「夥計,來壇好酒,再來……」李青打量著小酒館兒,大清早,酒肆沒什麼客人,他問道:「你們店有什麼招牌菜嗎?」

  「客官,小店的烤鴨可是一絕,最適合下酒了。」夥計殷勤笑道。

  朱見深撇撇嘴,嘟噥道:「這大暑的天兒,吃什麼烤鴨啊,那麼熱……有沒有涼菜?」

  「呃…自然是有……」

  「客官這就有所不知了,」一胖中年人走來,笑呵呵的解釋,「我家這烤鴨清爽可口,一點不油膩,這炎炎夏日,自不能滾燙燒嘴不是,都是涼的。」

  中年人生的富態,一笑倆酒窩,雖是市井商人,卻有種書香氣在身,十分討喜。

  「那就來兩隻烤鴨,再配幾個小菜,」朱見深道,「你家這酒如何?」

  「客官說笑了,小店是酒館,酒又豈會差了?」中年人神情自得,頗有種驕傲,這副傲嬌小表情讓人忍俊不禁。

  「哦?」朱見深玩笑道,「我這人可挑剔的很,若是不好喝,怎麼說?」

  「客官若覺得不好喝,我分文不取。」

  「還挺自信,」朱見深樂道,「行了,去準備吧。」

  中年人笑著點頭,朝夥計道:「兩位客官遠道來咱們蘇..州,可不能怠慢了,涼菜分量額外加一些。」

  李青眸中閃過一絲詫異,笑問道:「你既知我們是路過,又何必如此?我們可不是回頭客啊!」

  「沒關係,客官若吃得好,他日有朋友來蘇..州遊玩,給推薦一下小店便是。」中年人笑著說。

  「呵呵……好說。」李青好笑點頭。

  這時,又有人進店,中年人告了個罪,便去接待了。

  不多時,小酒、烤鴨、涼菜上齊。

  看得出來,中年人倒不是作假,盤子上的涼菜都冒尖了,在蘇杭這地界兒,分量的確算很足了。

  兩人趕了大半個月的路,嘴裡都淡出鳥來了,立時大快朵頤……

  別說,這小涼菜確實可口,烤鴨切片更是一絕,也可能是兩人真餓了,吃的那叫一個香。

  朱見深鼓著腮幫子說,「這烤鴨真不錯,冰冰涼涼,香而不膩,還帶著一絲甜味兒,不賴,夥計,再來兩隻。」

  說著,又提杯飲了口酒,覺得不過癮,補充道:「再拿兩隻碗來。」

  回頭對李青嘟囔,「這酒也不賴,就是杯子忒小了,一點也不痛快。」

  李青好笑搖頭,卻也沒攔著他,江南的酒清淡、綿軟,多飲一些倒無妨,本就是為了開心,沒必要掃他的興。

  「李青,接下來咱們去哪兒?」

  「不急,時間多著呢,先找個客棧住下,好好歇兩天再遊玩不遲。」李青笑著說,「陽城湖啦,(今陽澄湖)寒山寺啦……咱們有的玩兒呢。」

  「嗯,成,聽你的。」朱見深說了句,繼而又埋頭苦吃。

  隔壁,中年老闆又跟顧客嘮上了,兩人似是熟識,相談甚歡,笑聲朗朗。

  只聽那顧客道:「你兒子前幾年就中了秀才,今新帝登基,開了恩科,你為何不讓他參加鄉試呢?」

  「哎?鄉試哪有那般輕鬆,得做足了準備,磨刀不誤砍柴工嘛。」中年人言語謙虛,但語氣卻滿是驕傲,顯然,兒子很爭氣,他這個老父親很欣慰。

  「瞧把你給得意的,」那人哪裡瞧不出中年人的自得,打趣道,「你呀,也別給兒子壓力太大,上次聽人說,他在大街上都迷了路,讀書是重要,卻也不能只讀書不是?」

  「哎呀,我也沒辦法,小寅那孩子就是好學,真不是我強迫他。」中年人無奈的說,接著,又道:「老哥你說的也對,我回頭說說他。」

  「依我看,他就是跟人接觸太少了,」顧客說道,「我這兒倒有個法子。」

  「什麼?」

  「讓他教教我兒子。」

  「好啊,擱這兒等著我呢。」中年老闆沒好氣道,「這不行,小寅要備戰鄉試,哪有空教你兒子。」

  「好你個唐廣德,一點面子也不給是吧?」

  「得了吧,你家開著綢緞莊,多少先生請不來?哪用得著我家小寅。」唐廣德撇撇嘴,「小六子,給王財主加二兩酒頭,老爺我請了。」

  「我差你這點酒錢?」王財主笑罵,「你這就看不起人了啊。」

  「呵呵……我這不是賠罪嘛。」唐廣德哈哈一笑,「慢用,我招呼客人了。」

  說著,來到李青這桌。

  笑問道:「客官,小店酒菜可還可口?」

  「不錯,」朱見深輕輕點頭,打量了他一眼,問道:「你兒子中了秀才?」

  酒肆不大,方才兩人談話聲音不小,朱見深聽得分明,不由來了幾分興趣。

  「僥倖,僥倖。」唐廣德笑得合不攏嘴,神情滿是驕傲。

  李青道:「方才那王財主說的不錯,光讀書可不成,一味讀死書,不知變通,便是金榜題名,進入仕途也不會太順。」

  「看看,可不止我一個人這麼說啊。」一旁的王財主拱火。

  唐廣德白了王財主一眼,回頭苦笑道:「不瞞客官說,您別看小老哥有些家資,但商人屬實上不了台面,我已是不惑之年,這輩子就這樣了,可兒子不行啊,我不想讓他走我這老路……」

  他言語間,滿是望子成龍期許,「這小酒館兒不大,生意卻是不錯,可我啊,情願它有一朝一日關門,做商人有什麼好的?走仕途才是大道啊!」

  一旁王財主也附和說,「老唐說的不錯,商人上不了台面,有倆錢不假,但沒身份,沒地位,我們可不想兒孫像我們一樣。」

  李青嘆道:「做官也不見得有多威風。」

  「這話怎麼說的?」朱見深當場撂了臉子,「你這話,我就不贊同了,什麼叫做官不見得威風?做官是為民做主,為民謀福祉,是耍威風的嗎?」

  「……我失言,罰酒一杯可好?」李青無奈。

  「哼哼,下不為例。」

  真是給你臉了……李青翻了個白眼兒,當著外人,他多少得給其一些面子。

  唐廣德怔了下,試探道:「客官是……官場中人吧?」

  「呃……勉強算吧。」朱見深道,「我兒子做了官。」

  「哎呀呀,客官風姿綽約,想來,令郎官職定然不低。」

  「一般般啦。」朱見深哼哼著說,神色傲然。

  見狀,唐廣德更是欣喜,搓著手道:「老哥……啊不,小老弟能不能讓犬子過來,陪二位聊一聊,沾沾兩位爺的貴氣。」

  李青、朱見深一進門,他就看出二人不凡,那種久居上位者的氣勢,儘管沒刻意展露,卻能實實在在感受到。

  不然,他也不至於那般刻意討好。

  這會兒,朱見深也吃得差不多了,靠在椅背上抿了口酒,傲然道:

  「那你就讓他過來吧,我這人看人還是挺準的,能不能做官,能做多大官,我都能估摸個大差不差。」

  「好,好,」唐廣德大喜過望,忙道:「大爺稍等,我這就去讓犬子過來,六子,再給兩位爺上壇酒。」

  「呵呵……兩位爺稍等,我去去就來。」唐廣德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真可謂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朱見深輕笑笑,道:「閒著也是閒著,李青你眼光一向獨到,幫忙把把關。」

  「別介,」李青撇嘴道,「你多能啊,人能不能做官,能做多大官,你一看便知,我哪有這般本事,還是你來吧。」

  「兩位客官,酒來了。」小六子送上酒。

  朱見深接過,笑嘻嘻道:「我不就說你兩句嘛,瞧你這小氣勁兒,我自罰三杯總行了吧?」

  李青無語:「你這是自罰?你就是想喝酒了!」

  朱見深心思被拆穿,也不害臊,「來,我敬你一碗。」

  「德性……」李青咕噥,舉起酒碗跟他碰了下,道:「酒雖柔,卻也不得貪杯,這壇酒喝完,今日不得再飲。」

  「聽你的,你說了算。」朱見深一飲而盡,又夾了口菜,咂咂嘴,「不賴,這小菜小酒都不賴,待會兒走時打包一些。」

  李青好笑道:「用得著嘛?對面就有客棧,想吃直接過來吃便是了,不過,以後咱倆只能飲一小壇,今日都算給你破例了。」

  朱見深無奈點頭,「行行行,都聽你的。」

  說話間,唐廣德領著兒子走來,「小寅,快給人見禮。」

  「小生唐寅,有禮了。」

  兩人停下交談,目光移向小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