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朱佑樘心裡苦

  乾清宮。🐨🍟 ➅❾ş𝔥Ữⓧ.C𝓞𝕞 🐤🐼

  朱見深直接問:「小子,準備好獨當一面了嗎?」

  「父皇何出此言?」

  「父皇…老了啊。」

  朱佑樘搖頭:「父皇春秋鼎盛,哪裡又老了?」

  朱見深默了下,「心老了。」

  這下,朱佑樘也不知該怎麼說了。

  沉默好一會兒,他道:「兒臣知父皇辛苦,御極二十餘載,無時無刻不在兢兢業業,確實辛苦,兒臣願為父皇分憂,直至父皇龍體恢復健康。」

  朱見深有些無奈,苦笑道:「你在怕什麼?」

  「兒臣沒有怕,」朱佑樘道,「為君父分憂,是兒臣的本分。」

  「朕說的不是這個,」朱見深哼道,「朕是問,你為何就不敢接下大位,你是太子,有這個資格,你大可放心,朕不是在試探你。」

  「兒臣明白。」朱佑樘點頭,「但,歷來就沒有這種說法,父皇春秋鼎盛,若就此退位,恐天下人只會以為,是兒臣聯合百官逼迫父皇退位了。」

  「呵呵……」李青冷笑,「那照你這麼說,只有等你父皇死了,你才會接位是吧?」

  朱佑樘一滯,繼而勃然大怒,「大膽!」

  「你大膽!」朱見深比他還要生氣,「你個懦弱的混帳,老子當初就不樂意立你做太子,一點兒擔當都沒有!!」

  「兒臣……」朱佑樘胖臉通紅,「兒臣不是那樣的人。」

  「那你為何不敢接位?」

  「父皇春秋鼎盛……」

  「去你娘的春秋鼎盛,老子都快死了……」朱見深破口大罵。

  「父皇息怒……」朱佑樘忙上前去撫他胸口,卻被朱見深一把推開。

  朱佑樘無奈,只得下跪認錯,「父皇,非兒臣不願挑擔子,實在是……」

  他苦著臉說:「兒臣若那般做,就成了不忠不孝之人啊!」

  李青淡淡道:「你的忠孝比你父皇的命還重要?為了你的忠孝,牽累你父皇,這是哪門子的忠孝。」

  「你……」朱佑樘暴怒:「孤跟父皇說話,哪輪得到你插嘴?」

  李青搖搖頭,他提不起興趣跟這太子抬槓。

  朱見深招招手,皮笑肉不笑的說:「朱佑樘,來,來來來,你過來。」

  「父皇…」朱佑樘倒也耿直,真就腆著一張大臉迎上去。

  「啪——!」

  清脆而又響亮,在大殿中迴蕩。

  朱見深這一巴掌下足了力氣,他是真的憤怒,不僅是因為兒子不讓他退休,更重要的原因是,兒子不敢挑大樑。

  拿不出做皇帝的態度,也缺乏勇氣。

  朱佑樘都懵了,轉了個圈兒,一屁股蹲在地上,一臉茫然。

  朱見深終究是體力不濟,這一巴掌下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他自己也在呼呼直喘,一半是氣的,一半是用力過猛有些虛脫。

  朱佑樘皮糙肉厚,晃了晃大腦袋,顧不得臉上火辣辣的疼,連忙上前,關心道:「父皇,您沒事兒吧?」

  確實孝順,但……

  朱見深痛苦的閉上眼睛,哀嘆道:「老子上輩子造了什麼孽,竟生出你這麼個混帳兒子。」

  「兒臣不孝,父皇您千萬彆氣壞了身子。」朱佑樘紅著眼眶道,「兒臣知父皇龍體欠安,真不是有意氣父皇,只是……」

  「父皇,兒臣不怕苦累,這樣吧……」朱佑樘悲愴道,「您安心養病,養多久都可以,政務全交給兒臣,您什麼時候康復,兒臣干到什麼時候,這總行了吧?」

  「你還委屈上了?」

  「兒臣……不敢。」朱佑樘確實覺得委屈,很委屈。

  朱見深微微嘆息,問:「你敢乾綱獨斷嗎?」

  「兒臣……不敢。」

  「是啊,你不敢。」朱見深苦澀,「所以啊,別做太子了,做皇帝吧,這江山早晚要交給你,大膽一些,怯懦之人終難成大器!」

  朱佑樘擰著胖臉,央求道:「父皇,兒臣還沒準備好,能不能再給兒臣一些時間啊?」

  「你永遠不會準備好,」朱見深道,「一年,五年,十年,你都不會準備好,此番朕真就撒手去了,你當如何?

  你做了十餘年的太子,竟還沒準備好嗎?」

  「兒臣……」朱佑樘無言以對,苦嘆道:「父皇,這種事……就算兒臣同意,百官也不會同意。」

  「朕是在問你!!」

  「……兒臣……聽父皇的。」朱佑樘艱難點點頭。

  朱見深總算是有了笑臉,眸中有欣然,「不容易啊,可算是有種一次了。」

  「父皇,您可一定要好好養病。」

  「嗯,」朱見深擺了擺手,「你且先退下吧,暫不要聲張,明日朝會朕親自宣布。」

  「是,兒臣遵旨。」朱佑樘行了一禮,又恨恨瞪了眼李青,這才退下。

  朱見深望著梁頂,許久,問:「先生,你能帶朕出去?」

  「可以,」李青點頭,「不過,你肯定不能不告而別,不然會出亂子的,必須得有個人知道詳情。」

  朱見深苦笑:「太子這熊樣你也看到了,讓他接位就跟要他命似的,要是朕告訴他出去遊歷,只怕是……打死這逆子,他都不會同意。」

  「不一定非要跟他說。」李青笑道,「也可以是太子的生母啊。」

  「小紀……」朱見深沉吟,俄頃,點頭道:「這倒是個好主意。」

  李青見他如此,心中大石緩緩落地,輕笑道:「那就這麼說定了,你好好養病,別的事交給我。」

  「嗯…。」

  ~

  次日清早,李青給朱見深診治過,便回連家屯兒了。

  這事兒不用想也知道情形,肯定是朱見深傳位太子,太子請辭,百官勸阻,如是者三,半推半就之下,得以施行。

  畢竟……那群人對朱見深這個皇帝,實在喜歡不起來。

  不過,真實情況跟李青想的還是有出入,李青到底把這些人看得太不堪了。

  尤其是文官,他們心理上討厭朱見深不假,卻無法接受朱見深這麼做。

  這些飽讀詩書的文人,終歸還是有些文人風骨的,對於禮法,他們看得很重。

  皇帝精氣神兒還在,又不像大限將至的模樣,哪能傳位太子?

  退一步說,哪怕皇帝真是天命將盡,那也得等到天命終結後,太子才能繼位。

  父死子繼!

  父還活著,子哪有繼承的道理?

  當然,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比如……正統北狩,景泰繼位。

  可那是建立在,國不可一日無君,且江山動搖的基礎上。

  真要說的話,唐朝倒是有個典型:李淵、李世民。

  問題是,李淵是被逼退位的。

  縱然唐太宗千古聖君,但在這個事兒上,卻實令人不恥,在文人心中,這是大逆不道。

  大明以孝治國,尤為重視孝道,他們豈可答應?

  真實情況是,三辭三讓後,太子答應了,百官不答應,甚至……公然在朝堂上詈罵太子大不孝。

  朱佑樘心裡苦,但,朱佑樘沒法說。

  最終,朱見深下了中旨。

  可哪怕如此,群臣依舊牴觸,他們沒辦法違逆,便都去跪了宮門……

  ~

  「鐺鐺鐺……」

  「進。」

  王守仁推門進來,見李青懶洋洋地倚在躺椅上,眯著眼假寐,拱手道:「打攪先生清淨了。」

  「無妨,」李青微微起身,敲了敲桌子,「過來坐吧。」

  王守仁上前坐下,道:「許久不見先生回來,小生還道是先生又出遠門了呢。」

  李青笑道:「最近比較忙,不過,是要出遠門了。」

  「哦?」王守仁眼睛一亮,道:「帶我一起啊!」

  「幹嘛帶你?」李青翻了個白眼兒,「我又不是你爹,可不想被當做人販子。」

  「……我爹同意我出遠門。」王守仁說,接著,豪爽道:「這樣,一路花費,我全包了。」

  李青撇嘴:「我差你那仨瓜倆棗?」

  頓了下,好奇道:「話說,你是怎麼說服你爹,讓你出遠門遊歷的啊?」

  他跟王華沒接觸幾次,卻對其秉性有一定了解,為人謙遜,涵養好,彬彬有禮……是個純粹的文人君子。

  這樣的人最重視規矩,萬不會如此放縱兒子。

  李青想不通,王守仁是如何說動的王華。

  「這個嘛……」王守仁訕笑道,「我爹同意,也是有條件的,我今年這不都十六了嗎,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呃呵呵……」

  「原來如此。」李青恍然,繼而好笑道,「不過,父母在不遠遊,你這樣可非孝子所為啊。」

  「哎?話不能這麼說,後面不是還有句『遊必有方』嘛。」王守仁道,「再說,這次出門遊歷,不全是為了我自己,也是謹遵父命。」

  他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說,「我那未婚妻在南昌,我是去……跟她成親的。」

  「好傢夥……」李青笑罵道,「敢情你是去娶媳婦兒的啊?」

  「算是吧。」王守仁微微臉紅,「不過,也想順道遊歷一番。」

  他清了清嗓子,意氣風發:「我不僅要讀萬卷書,也要走萬里路。」

  「你可真有意思…」李青失笑,轉念一想,就自己跟朱見深兩個人,卻是無聊,若是有這個小年輕陪著……倒也不錯。

  反正他們也沒有固定的去處。

  見李青不說話,王守仁拍著胸脯道,「我頗有家資,你帶上我,咱們一路吃最好的菜,喝最美的酒,住最舒服的客棧。」

  「嗯……行吧。」李青點頭,「不過,我還要等一個人。」

  王守仁一愣:「等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