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要換個妃子說,宸妃定會頂上一句,可出自貞兒之口,她卻是不敢。()
儘管足夠受寵了,但她也明白自己跟人家比,還差得遠呢。
宸妃訕訕笑道:「佑杬思念父皇,吵著跟了來,姐姐若是不喜,妹妹這就讓他回去。」
朱佑杬抬頭望了眼母妃,不知她為何要撒謊,卻也懂事的沒有拆台。
子不言母過。
「別介,那樣顯得我多惡毒啊?」貞兒皮笑肉不笑的說。
朱見深頗感無語:「朕還在呢,你們就吵吵巴火,朕要不在,你們還不得打起來?」
頓了下,「要不也別玩兒萬餅條了,你們打一架吧,朕見過文官打架,卻還沒看過女人打架呢。」
幾女一凜,忙跪下請罪:「臣妾知罪。」
「行了,都起來吧。」
「是。」幾女起身,卻是不敢再拌嘴了。
宸妃推了推兒子,「還不快跟父皇見禮,跟皇貴妃、淑妃見禮?」
朱佑杬忙行禮:「兒臣拜見父皇,見過皇貴妃娘娘,淑妃娘娘。」
宸妃教得極好,小傢伙不滿三歲,卻是很懂事了。
貞兒對宸妃有意見,但對孩子基本沒有抵抗力,頓時露出笑臉兒。
接著,萬餅條擺上,氣氛也緩和下來……
幾人打著牌,朱佑杬安靜地坐在一旁,不吵不鬧,從懷裡取出迷你小書本,翻了一頁又一頁。
朱見深瞥眼瞧見,笑問道:「佑杬,看什麼呢?」
朱佑杬忙合上書,邁著小短腿走上前,遞上書本。
「呦,大學……咋,你想考狀元啊?」
宸妃一凜,忙解釋道:「佑杬只是酷愛讀書。」
朱見深笑了笑,點頭道:「嗯,愛讀書好啊。」
拍了拍小傢伙兒腦袋,又補了句:「比你那大哥強。」
這話一出,萬餅條算是打不下去了。
貞兒驚愕,宸妃驚喜,紀淑妃驚慌。
這話意味著什麼,但凡不是傻子都能聽出來。
——皇帝夫君有意換太子?
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紀淑妃心亂如麻,她不知該如何是好,她不在乎名利,但她不能把這種觀念強加給兒子。
作為母親,她自然是想讓兒子得到最好的,她想爭取一下。
但她這木訥性子,又實在不知如何挽回。
可把她給急壞了。
朱見深說完,也察覺到用力過猛了,便拍拍朱佑杬腦袋,道:「你還小,長身體最重要,別讀書了,去找你大哥玩兒去吧。」
「來人……」
「奴婢在。」
「去,帶二皇子去太子那兒。」
「是,奴婢遵旨。」
朱佑杬看向母妃,宸妃忙笑道:「快去吧,到時候母妃去接你。」
「嗯。」小孩子放了心,朝父皇行禮:「兒臣告退。」
接著,又朝貞兒,紀淑妃一揖,二妃也微笑示意。
見狀,朱佑杬這才隨奴婢走了出去。
宸妃狀似無意的說:「佑杬這孩子,一直都懂事。」
紀淑妃剛擠出的一絲笑容,不禁又是一僵,她只是性子木訥,又不是傻,如何聽不出宸妃這是意有所指。
她想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卻不知如何才能幫助到兒子。
一時間,不由紅了眼眶。
朱見深隱隱有些後悔,他只是想讓太子有危機感,目的是磨礪太子,可不是想把太子壓垮。
這個政治信號釋放的太過強烈,連性子溫吞吞的淑妃都快哭了,這就違背他的初衷了。
朱見深只得補救:「這萬餅條也無甚意思,不玩兒了。」
確實沒法玩兒了,誰也沒有玩下去的心思了。
朱見深伸了個懶腰,起身道:「小紀,陪朕走走。」
紀淑妃愣怔了下,忙點點頭:「是。」
~
出了永寧宮,帝妃漫無目的地走著,都很沉默。
紀淑妃想打破沉寂,卻不知該從哪切入,她恨自己太笨,不禁落了淚。
「怎麼還哭了……」朱見深訕訕道,「誰惹著你了?」
「沒,沒有,風大迷了眼。」紀淑妃忙搖頭解釋,惹得朱見深一陣無語。
給你機會你也不中用啊!
過了會兒,紀淑妃好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開口問:「皇上,你是不是不喜歡太子啊?」
「有嗎?」朱見深詫異道,「沒有啊,朕對太子很滿意。」
「可是你……」紀淑妃神情悽然,卻也不敢指責皇帝夫君不是,只得道,「佑樘其實不差,是臣妾的錯,耽誤了他,今皇上給他請了先生,定會彌補幼時虧損。」
「嗯,朕明白。」朱見深笑吟吟點頭。
紀淑妃還是不安,遲疑了片刻,心一橫,道:「臣妾……還是方便的。」
「……」朱見深哭笑不得,卻也沒拒絕,「那晚上朕宿在你那兒。」
頓了下,「晚膳時來乾清宮,好久沒陪你們母子一起用膳了,就咱們三口。」
「是。」紀淑妃一禮,摸了摸眼眶,露出一抹笑,「那臣妾去準備準備。」
「嗯,去吧。」
朱見深揮了揮手,隨即又是一嘆:這性子,確是耽誤了太子……
不過,這也不能全怪紀淑妃,他這個當爹的占主責。
可朱見深也有苦衷……
「唉…」
朱見深吐出一口抑鬱之氣,朗聲道:「來人。」
遠遠墜在後面的小太監立即上前,行禮道:「奴婢在。」
「去,去工部傳朕旨意,將永青侯在連家屯兒的小院兒重新修繕一下,家具什麼的,都給備上。」朱見深哼道:「務必保證質量,要是塌了、倒了,朕定不輕饒。」
「奴婢遵旨。」小黃門頗感詫異,卻也不敢多問,忙去傳旨去了。
朱見深輕聲自語:「這樣,他回來時也能住得舒心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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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偏殿。
兄弟倆相處的很融洽,可謂是兄友弟恭。
隨著年齡漸長,朱佑樘愈發明理,也不再吃弟弟醋了,宸妃對兒子的教育非常用心,都是往好的方面引導,她雖有想法,卻也不會告訴年幼的兒子。
兄弟相處不多,但每次都很愉快。
朱佑杬受母妃影響頗深,確實好學的緊,沒多久,就央求大哥教他讀書認字,朱佑樘倒也不藏私,悉心教導。
散步走來的朱見深望著這一幕,露出老父親的微笑,想起自己幼年,不禁眼睛有些濕潤。
真好……
一時間,他有些動搖,自己到底要不要磨礪太子。
情感沉澱下來後,他又堅定了立場,未來的一國之君,不能太過順遂……
~
今日晚膳,只有朱佑樘和父皇、母妃。
朱佑樘很開心,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在安樂堂的日子。
「母妃,您今日真好看。」他開心的說。
紀淑妃有些不好意思,橫了兒子一眼,「沒大沒小。」
「兒子沒說錯啊,」朱見深笑著說,「你今日真的很好看,還是得打扮起來,你呀,就是太隨性了。」
紀淑妃訕訕點頭:「臣妾記下了。」
「好了,用膳吧……」
晚上。
朱見深如約宿在紀淑妃寢宮,不過……同床卻不入身。
非他不近女色,也非看不上淑妃,而是他知道淑妃不方便。
難得同床共枕,朱見深也不想冷落了她,便說起了話……
還是如當初一樣,他說著,她聽著,偶爾說兩句,但更多時候都是他在說。
她喜歡聽……
~
自上次用力過猛後,朱見深的分寸感就拿捏的嚴格了,既讓太子有一定的危機感,卻又不敢玩過火,始終控制在可控範圍內,以達到鞭策太子目的。
平靜的日子過得很快,眨眼,又到了過年。
歷經皇帝清理冗員,開辦西廠,嚴打跟日本國的走私貿易,改土歸流等一系列大動作後,群臣也老實了。
容不得他們不老實,這位成化帝難斗,太難鬥了。
且咱成化帝始終站在道德制高點,無論是清理官僚機構冗員,還是改土歸流,嚴打走私,都挑不出毛病。
唯一能挑著毛病的,也就是開辦西廠了。
不過,現在汪直做起了監軍,也不四處查案了,他們倒也沒受多大影響。
基於此,他們沒再彈劾西廠,也是怕激怒了成化帝,再度調轉槍口對準他們。
做官不易,還是別找事兒了。
大明算是真正意義上安定下來了……
朱見深得了好,也做出了正向回饋,成化十五年大年初一的紅包,比成化十四年更厚一些。
年終會上,他總結過去,展望未來,甚至還定下了個小目標——
三年之內,徹底改土官,為流官!
這項國策,可以說既利好文官,又利好武將。
原因很簡單,治理、教化土司要用文官,而改土歸流的過程中,卻給了武將立功機會。
因此,這項國策文武雙方都很擁戴,落實的很好。
內閣有馬仔萬安,還有辦實事的商輅,朱見深壓力大減,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於是乎,他開啟了為宗室開枝散葉的任務……
效果很顯著,宸妃又懷了。
這個妃子太過爭氣,不僅孕氣好,運氣也好,一生就是兒子。
不止宸妃,德妃張氏也跟開了掛似的,直接來了個雙胞胎,誕下兩個皇子。
朱見深歪嘴一笑:這,才是朕的真正實力!
…
成化十八年,改土歸流全面推廣,並落地,朱見深開始實施他的另一個抱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