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見深是個明白人,儘管李青每天只在文華殿辦公一個來時辰,朝會更是直接不上,但李青辦了多少實事,他心知肚明。★💔 ➅❾ᔕнù᙭.𝕔όⓜ ♙☮
這還不包括正統、景泰兩朝的付出……
朱見深覺得,自己不能太小氣了,至少不能對李青小氣。
「什麼時候開始休假?」
「既然皇上答應了,那就從今日開始吧。」李青含笑說道:「不過,走之前,還有一席話贈予皇上。」
「什麼話……等一下,走?你要走去哪兒?」朱見深皺眉。
李青笑了笑:「這不重要,其實我也不知道具體去哪兒,大明這麼大,地方那麼多……」
「等等……」朱見深隱隱覺察出不對勁兒,詫異道:「你這假準備請多長?」
「沒有期限。」
「啥意思?」
「就是……我想請到啥時候,就請……」李青話沒說完,身體立即後仰。
果不其然,下一刻,朱見深瘋狂輸出:
「讓你請假,不是讓你致仕還鄉!
蹬鼻子上臉是吧?
有你這麼做臣子的嗎?
李青,你欺朕太甚!……」
足足一刻鐘後,朱見深才停下來,喘著氣道:「不批了,一天都不批了,真是……浪費朕的感情。」
「哎,說好天子一言九鼎,咋說反悔就反悔呢?」
朱見深卻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嘴臉:「就反悔了,咋滴?」
「那你要這樣的話,我可直接下野了。」李青撇撇嘴,「都是講究人,鬧太難看對誰都不好。」
跟你請假是給你面子,可不真是來看你臉色的……李青道:「這話我還就跟你明說了,你批也得批,不批也得批。」
「你混帳!」朱見深氣急敗壞,「你敢威脅朕,你放肆,放肆……!」
李青眉頭微皺,淡淡道:「你不要跟我哇哇叫。」
「混帳啊……!」朱見深破大防。
外殿當值的小黃門,以及殿外的侍衛們,一股腦衝進來,結果,人還沒站穩,就被朱見深一通罵:
「滾!誰讓你們進來的?趕緊滾!」
「……是。」
一群人來的快,去的也急,大殿很快就清靜下來,唯有君臣二人對視。
朱見深怒目而視,李青神色淡然。
好一會兒,朱見深哼道:「這樣,朕批你三個月假,讓你回金陵小住一段時間總行了吧?」
大明的年假都是按天算的,一口氣批三月,朱見深覺得自己超大方了。
李青卻白眼兒翻上了天:三個月?打發叫花子呢,我請假可不以月為單位。
「不行?」
李青:「……」
朱見深又怒了:「李青你別太過分,少拿著朕的寵信有恃無恐!」
李青:「……」
@#¥%……
又是一陣輸出,朱見深退一步,道:「半年,不能再多了,這是朕的底線。」
李青嘆了口氣,苦笑道:「皇上,你不是小孩子了,也有了展翅高飛的能力,幹嘛……還如此依賴臣呢?」
「誰依賴你了,少給自己臉上貼金。」朱見深氣結,「食君之祿為君分憂,這是你的本分。」
「那我不要了。」李青說。
朱見深:「……」
接著,又是一陣呼哧帶喘的急眼……
「說吧,你到底怎樣才肯罷休。」朱見深有氣無力的說。
這話說的…弄得跟我是無理取鬧的小媳婦兒一樣……李青苦笑道:「我一開始就說了,沒有期限。」
「你真要如此逼朕?」
「做皇帝,就要有做孤家寡人的覺悟!」李青說,「你最終依靠的只有你自己,帝王向來如此,你不會不明白吧?」
朱見深一滯,悻悻道:「朕當然明白,只是以為……你和別人不一樣。」
李青怔了怔,神色溫和下來:「我確實跟別人不一樣,但,我也是人,也會感到疲倦,我……」
嘆了口氣,李青輕聲保證:「我不會棄大明而去,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昂,這話還像是人說的。」朱見深臉色也好看了些,「無期限是不可能無期限的,最多也就是給你兩三年的樣子。」
李青好笑道:「兩三年後,皇上你差不多也掌權了,我來與不來,又有何區別?」
朱見深沉默。
「說吧,你想跟朕說什麼?」
李青抿了口茶,正色道:「萬安這樣的人可以有,但不能多,有些話說多了,說的人多了,被誇的人可能就會被當真,我不希望你成為一個狂妄自大的皇帝。」
頓了頓,「我之前說了,你若……我可是會回來抽你嘴巴子的,沒給你開玩笑。」
「……說完了?」
「還有一件事。」李青說道:「現如今,大明稅收顯著上升,財力基本沒有壓力,水師方面可以入手了,未來海洋必是諸國角逐的焦點,大明必須保持住海洋霸主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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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李青嚴肅道:「若要大明千秋萬代,海洋控制權必須牢牢把握在手中。」
朱見深微微點頭:「這個朕會去做,不過在此之前,朕要經過一番部署,以及所用之人的考察。」
「嗯…皇上做事一向謹慎,穩妥。」李青微微一笑,「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下去。」
「用你說?」
「哈哈……」李青爽朗一笑,接著起身,收斂笑意,拱手道:「臣告退!」
轉身,向外……
~
文華殿。
李青跟商輅、劉定之,以及萬安做了交接。
對於他的離開,三人都是詫異又震驚,將心比心,要是換成他們擁有李青的權勢地位,這還不得干到死?
然,人家李青卻是說放棄就放棄,這種豁達,他們自愧不如。
就連萬安,都不禁生出欽佩感,自問達不到李青這般高度。
「侯爺老當益壯,此一番休息過後,可要早些回來啊。」萬安滿臉惋惜。
商輅、劉定之,拱手附和,神色不舍。
不過,他們都知道,只要李青今日走了,他日即便再回朝,也萬難恢復今日之地位。
李青只是輕鬆笑笑:「若朝政清明,百姓安居樂業,我何須回來?」
三人微微一怔,再回過神兒時,李青儼然大笑著走出殿門。
~
武清侯府,李青跟石亨、石彪叔侄臨別小聚。
說是喝酒,其實根本沒喝幾杯,更多是在聊天兒。
石亨年紀大了,走路都不利索,飲不了幾杯;石彪身體情況比石亨好很多,不過終究……不再年輕。
新帝登基後,有意淡化叔侄倆的政治地位,兩人雖身居高位,但話語權卻跟地位十分不匹配。
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
成化這幾年下來,叔侄倆都快淡出朝堂視野了,心理落差如此大,他們哪能沒受影響。
就連當初那個虎彪虎彪的石彪,也變得鬱鬱寡歡起來,尤其是眸子中的落寞,怎麼也掩飾不住。
李青理解二人心情,卻又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勸道:
「你們曾經輝煌,今享富貴;如此年紀,含飴弄孫,不復關政,亦無憾!」
石亨笑呵呵點頭,輕嘆道:「就我這身子骨,皇上真就是委以重任,我也干不動嘍,我沒啥不滿足的,倒是彪子……」
「我也挺知足了。」石彪舉杯飲了口酒,苦笑道:「一代新人換舊人,歷來如此,沒什麼可抱怨的,皇上如此,已相當夠意思了,還想啥呀。」
李青含笑點頭:「就當如此,當初挽難救國,如今蔭及子孫,該知足了。」
「是啊,該知足了。」叔侄倆輕輕點頭。
石亨道:「你這一走,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李青搖頭,嘆道:「若朝政平穩,百姓安居樂業,我也沒回來的必要了。」
「那豈不是說,今日一別,便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李青怔了下,苦笑點頭:「或許是吧。」
石亨嘆道:「你是看得真開,三朝之積累說不要就不要,唉…可惜了了。」
「誰說不是呢,你這爵位……真不打算留給自己親兒子嗎?」石彪替李青不值,「真不知你咋想的,辛苦了一輩子,到頭來竟讓外人得了去。」
「是啊,你身子骨明顯還幹得動,幹嘛不自己生一個?」石亨也不理解。
李青哈哈一笑:「身外之物,有何打緊?再說,他…不是外人。」
是啊,李宏除了是他乾兒子之外,還是故人之後,怎麼就成外人了呢?
叔侄倆不知詳情,不過即便知道,他們也不認同。
在他們,乃至這時代幾乎所有人的眼中,兒子還是親生的好。
許久…
李青舉杯:「再喝一杯?」
叔侄倆亦舉杯:「再喝一杯!」
「先生,保重!」
「你們也保重!」
~
京城外,馬車緩緩停下。
李青跳下馬車,回望了眼北平城,又望了望皇宮方向,輕聲自語:
「一晃,又是數十年過去,時間過的真快啊……」
佇立良久,李青輕笑笑,「走了……」
「駕~」
車輪轉動,留下兩道車轍印兒,迎著紅彤彤的夕陽餘暉,『吱吱呀呀』遠去……
正統五年回朝,成化五年下野。
這些年,他撥亂反正,他改製革新,他挽救國難,他校正航線……
他,也疲倦了。
夕陽西下,馬車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