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貞兒一回來,就被朱見深堵了,「你去哪兒了?」
「奴婢去見了永青侯。」她如實說。
「誰讓你去的,跟我說了嗎?」朱見深臉都氣紅了,甚至都想動手打人,但終是不舍,強忍住了,「你去找他幹嘛?」
貞兒遲疑了下,回道:「永青侯問了奴婢姓氏。」
「你在編瞎話。」朱見深憤怒的說,「你是不是和他,和他……」
他說不出那種話,但心裡難受又憤怒,破防道:「我要把他屁股打爛,不,我要殺了他,不對,我讓他進宮做太監。」
看著幾乎失心瘋的小太子,貞兒終於信了李青的話。
「太子你冷靜一下,奴婢有話跟你說。」貞兒嘆了口氣,無力的說。
「你讓我怎麼冷靜?」朱見深氣吼吼道,「不行,我要跟他決鬥。」
貞兒淡淡道:「太子倘若再這般,那以後太子永遠也見不到奴婢了。」
朱見深呆了下,愕然道:「你,你說什麼?」
「太子再這般,奴婢永遠消失。」貞兒重複了一遍。
「你,你……」朱見深氣得說不出話。
「太子若是生氣,可以打罵奴婢,但不可胡來。」貞兒平靜道。
朱見深看著這麼平靜的她,莫名很害怕,害怕真的失去。
「貞兒姐,我從來沒把你當做可隨意打罵的奴婢啊!」朱見深訥訥道,「是不是因為今兒我說你,你生氣了?」
「奴婢不敢。」貞兒微微搖頭,「太子殿下,可否借一步說話。」
「哎,好。」朱見深點點頭,他不再憤怒,開始患得患失。
兩人來到一處僻靜處,貞兒這才道:「永青侯叫奴婢去,並不是像殿下以為的那樣,而是告訴了 奴婢一件事。」
「什,什麼事啊?」朱見深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同時,心下又好受許多,也不再那麼惱恨李青了。
他知道,是自己多想了。
貞兒看著他躲閃的目光,嘆道:「他說,太子喜歡了奴婢。」
「誹謗,他誹謗啊,」朱見深又氣又急,「貞兒姐,你別聽他瞎說,他是個混帳。」
收了錢,還賣人,可不就是混帳嗎?
朱見深氣得牙根兒直痒痒,他就沒見過這種人。
貞兒溫柔得笑了笑:「太子都不敢說實話嗎?」
「我……」朱見深一滯,倏地生出一股勇氣,他點頭道:「是,我喜歡貞兒姐。」
他認真道:「等我長大,我會娶你。」
「可我只是個奴婢呀?」
「我奶奶最開始也是宮女呢。」朱見深不以為然,「她不照樣做了皇后,太后?」
孫氏如果聽到這話,絕對會單走一個6。
貞兒苦笑著說:「太子你還小,等你長大了,你會有年輕漂亮的妃子,而那時……奴婢已經老了。」
「沒關係,年齡不是問題,真的。」朱見深深情地拉住她的手,道,「我永遠不會嫌棄貞兒姐。」
「太子殿下,你別這樣。」貞兒連忙撥開他的手,心中苦澀不已。
這叫什麼事兒啊?好不容易熬出頭,結果卻……自己的命咋就這麼苦呢?
朱見深則是一臉受傷,他問:「難道貞兒姐不喜歡我?」
「如果太子說的是男女之情的那種,是的。」貞兒平靜的說,「請太子也莫要再喜歡奴婢,不然的話,奴婢只能消失。」
「是那個永青侯威脅你?」
「不是。」貞兒苦笑道:「太子殿下,你別再想這些事了好不好,奴婢求你了,你就放過奴婢吧。」
兩人足足差了十七歲,這怎麼可能呢?
要是以後被太子妃知道了這些往事,她還能好嗎?
「你在怕什麼呢?」朱見深不解,「難道你認為,孤連自己喜歡的女子都保不住?」
「……」貞兒扶額:小冤家,你這是要姐姐的命啊!
她吁了口氣,表情嚴肅且認真:「殿下若想讓奴婢繼續留在東宮,就不要再喜歡奴婢了,若是繼續喜歡,那奴婢只能走。」
「孤喜歡你,也不讓你走。」小小年紀的朱見深,卻已經開始不做選擇題了。
貞兒面無表情的說:「那請太子現在就殺了奴婢吧!」
~
朱見深哭了,哭得很傷心,一邊哭,一邊罵李青的祖宗八輩兒。
他的貞兒姐,真的走了,離開了東宮,他甚至都不知道貞兒姐去哪兒了。
大明深情痛徹心扉!
等我做了皇帝,必須把他屁股打爛……朱見深惡狠狠的發誓。
——
李青領著貞兒來到浣衣局,讓領頭太監給她安排了個活計。
浣衣局的主要工作內容是洗衣裳,這是貞兒自己選的。
雖然苦是苦了點兒,但不用勾心鬥角,好好幹活也就是了,最多不過受訓斥,至少不至於無緣無故丟了性命。
李青見她不熟練捶打衣服,小手凍得通紅,多少有些不落忍,便給了領頭太監一錠金元寶,讓他給貞兒安排個舒服的活兒。
大太監拿錢辦事,且也不敢敷衍永青侯,於是給貞兒換了個統計衣服的活,這個工作相當輕鬆。
貞兒昔年跟了孫氏那麼久,做個統計自然不在話下。
李青知道宮裡處處都透露著殘忍,他又無暇顧及,便當著大太監的面,把貞兒拉到一旁,給人一種他罩著貞兒的感覺。
「你是不是很恨我?」李青問。
貞兒搖搖頭:「不,是我命苦,這都是命。」
她苦笑道:「我還得謝謝大人呢,若不是你把話挑明,我還傻傻的不知所謂呢,以後太子長成自然會收起荒唐念頭,那時,太子妃也饒不了我。」
頓了頓,「便是現在,只要風言風語傳出去,我也是人頭落地。」
她在宮裡待了這麼久,深知這座人人羨慕的皇宮,究竟又多可怕。
太子是儲君,絕不會有錯,人們只會認為是她勾引太子,即便有知道真相的,為了政治正確,也不會為她一個小小宮女說話。
如今這情況,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大人,都誰知道我來了這兒?」
「只有你我,皇上知道。」李青道,「要不你改個稱呼吧,雖然可能性不大,但改個名字更保險。」
貞兒點頭:「大人是讀書人,幫忙起一個吧?」
李青想了想,「要不就叫小婉吧,你本姓萬,萬和婉同音,也算是有個念想兒。」
「小婉謝大人賜名!」貞兒大聲說道,下跪磕頭,惹得周圍人側目。
李青不禁好笑,貞兒的目的他又豈會不知,但他並未說什麼,反而配合著讓她利用了一把。
……
皇宮,御書房。
朱祁鈺嘆道:「又要勞苦先生了,這次遼東之事結束,回來好好休息休息,朕給你放個長假。」
「那就先謝過皇上了。」李青笑著點頭,看朱祁鈺神情憔悴,勸道:「皇上要愛惜龍體,國事重要,身體亦重要。」
朱祁鈺輕輕笑道:「坐在這個位置,豈敢愛惜身體?」
他輕嘆道:「朕沒有雄才大略,也不夠聰明,唯有通過勤政彌補不足,列祖列祖的江山,豈敢不認真對待?」
李青溫聲道:「也要儘量兼顧,沒有一個好體魄,如何勤政?」
「朕明白。」朱祁鈺笑著點頭,「耕牛、農具,朕已經讓戶部安排了,大致五月份就能運往遼東。」
李青點頭:「耕地、房屋,是栓住人心的上上之選,有了這兩樣東西,融合進度定會加快很多。」
朱祁鈺笑呵呵道:「先生不日就要出發,朕這會兒也不忙,喝一杯吧,就當為先生餞行。」
「那可得多喝兩杯。」李青也笑了,他對朱祁鈺的感官極好。
要比對朱瞻基、朱祁鎮的感官好多了,那爺倆不對他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