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午後更是燥熱,驢子都有些受不了,熱得跟狗似的。
李青怕熱壞了它,就用刀給它剃毛,差點兒沒把驢子嚇尿,還以為李青要吃了它。
不過,剃毛之後它就真香了。
那一身溜光順滑的皮毛,好看是好看,卻也給它帶來了極大困擾,如今丑是丑了點兒,但勝在涼快。
反正家裡也沒有母驢,還在意什麼形象啊。
「這驢子是真肥啊,去了毛都還有這麼多肉。」張邋遢在一旁嘖嘖道,一臉『好饞人』。
驢子怕了他,『嗯~啊~』著要離家出走。
這裡太可怕了,它想去于謙家。
「老實點兒。」李青敲了敲它的腦袋,沒好氣道:「嚇唬你呢,要吃你的話早就吃了。」
驢子委屈地耷拉下腦袋,背過身拿屁股對著張邋遢,氣得後者牙痒痒。
「青子,我想吃驢了。」
「……明兒我趕集看看有沒有賣驢肉的。」李青好笑點頭,「師父你去客堂納涼吧,我把木棚修繕一下,驢子怕曬。」
張邋遢瞥了驢子一眼,有些氣不過,於是走上前照著驢屁股踢了一腳。
驢子一蹦老高,直往李青懷裡撲。
「一邊兒去。」李青側身避開,這麼大個物件兒,他可抱不住。
張邋遢得意一笑,「這畜牲,還有脾氣了?」
「嗯~啊~……!」驢子叫個不停,控訴張邋遢的暴行:他這麼欺負驢,你管不管?
李青:「……」
…
有規律的慢節奏生活,悠閒愜意,李青心情舒暢,悠哉游哉。
不過他也不是整日玩兒,偶爾上個朝,要麼去衙門打個卡,雖然不幹什麼活,朝中之事卻也瞭然於胸。
石亨叔侄常來,來跟李青學武。
李青倒也沒藏私,武將武力值彪悍點兒沒什麼不好,針對性地為叔侄倆制定了套課程。
當然,他不白教,收了學費的。
~
于謙府邸。
李青、于謙相對而坐,舉杯小酌,兩人都很放鬆,朝局的平靜,讓他們身心舒緩。
「你這段時間常去東宮授課,太子如何?」李青問。
「挺好的,」于謙笑道,「太子聰慧,學習能力、接受能力皆是上上之選。」
頓了頓,「就是有些……不太愛說話。」
李青輕輕點頭,道:「他還小,你莫整天板著一張臉。」
「哪有。」于謙失笑道,「我很早就不那樣了,之前教太上皇時……」
他笑容收斂,擰著眉問:「太上皇真決意不回來了?」
「至少未來很多年,他都不會回來。」李青點頭:「當時我們聊了許久,他是真的不想做皇帝了,世人都以為做皇帝好,其實做皇帝挺累的,那次他受打擊不小。」
于謙嘆了口氣,道:「太上皇還是吃虧在太年輕,他太心急了,倘若穩著來,也不至於發生那樣的事了。」
「不說那個了,現在的大明也挺好啊!」李青笑著說,「如今朝局平靜,民間各行業欣欣向榮,百姓能吃飽飯,還能做工補貼家用,還不夠好嗎?
至於太上皇,他也挺好的,莫以你的眼光去看他的處境,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是挺好的。」于謙點頭,「我倒也不是……唉,算了,先生說的是,既然是太上皇都決定,那應該尊重。」
「這就對了嘛。」李青笑眯眯地舉起酒杯,抿了一口,「對了,關外局勢有新動靜了沒?」
「倒是有一些。」于謙放下酒杯,道:「瓦剌對韃靼發動兩次戰爭,不算太大,卻也不算小。」
李青對此並不意外,「韃靼折損如何?」
「並不大。」于謙沉吟道,「問題不在這兒,而在瓦剌進攻完韃靼後,自己好像出了亂子;
具體情況不得而知,貌似是瓦剌高層鬧起了內訌。」
李青眉頭一皺:「消息確定嗎?」
于謙搖頭:「只是猜測。」
「嗯…估計八九不離十。」李青沉吟道,「瓦剌是外來戶,並非草原本土的人,事實上,瓦剌本部落的人並不多,而隨著壯大,越來越多的草原本地人加入,內亂並不稀奇。」
李青說道:「雖然草原上不講禮法,卻也講究個血統,瓦剌連本地人都不是,更別說成吉思汗後裔了;
之前韃靼部虎視眈眈,他們不得不團結,現在沒了危機,有人不服管,純屬正常!」
于謙點頭,問道:「先生,我們該如何應對?
我擔心……亂著亂著就統一了啊!」
「不用擔心,至少目前完全用不著。」李青輕笑道,「哪有那麼容易、那麼快統一?先讓他們窩裡鬥便是,等他們斗累了我們再出手,可事半功倍。」
于謙眼神微動:「先生的意思是……以懷柔手段招撫?」
「唯有如此。」李青輕嘆:「洪武、永樂兩朝,對草原的打擊夠大了,事實證明,靠武力是不行的,只能用懷柔策略才有可能解決問題。」
李青欣然道:「終於有一天關內關外相互融合,親如一家,屆時不但少了戰爭,且還能將草原囊括進大明疆域。」
于謙怦然心動,隨即又苦笑道:「這…可能嗎?」
「的確很難,但並非沒有希望。」李青笑了笑,道:「金石所致,精誠為開;一代人解決不了,就兩代,三代……終有一天,他們會投入大明懷抱。」
「先生這麼自信?」于謙笑問。
「當然,因為他們需要大明,且也離不開大明。」李青笑道,「試問,誰不想更好的生存下去呢?」
于謙深以為然:「他們視劫掠為天經地義,看似蠻橫兇殘,實則……也只是為了生存而已。」
「所以需要教化。」李青笑著說,「先讓他們鬥著吧,等他們傷了,疼了,大明再出手。」
于謙補充道:「時間不能耽擱太久,還是要預防他們統一。」
李青想了想,道:「我答應過和勇,幫他要回部下家眷,嗯…明年開春吧,到時候我去跑一趟。」
「嗯,先生出馬,我就放心了。」于謙舉杯道,「這兩年先生著實辛苦了,今年就好好歇歇吧。」
「哦?不催我做事了?」李青揶揄。
于謙臉上一熱,訕訕道:「于謙哪敢啊?」
「哈哈……」
~
平靜舒緩的時光過得很快,眨眼,張邋遢帶來的那些贗品,就都全部置換了。
小老頭閒不住,且也不放心小徒弟,見李青整日優哉游哉,便帶著真品回去了。
不過,小傢伙兒沒走,他還沒住夠。
李青倒真是清閒,別人請病假的次數,都沒他上朝的次數多,不是一般的鹹魚。
但沒一個人彈劾他,那些人巴不得他不上朝呢。
李青這些年乾的那些事兒,不說人神共憤,卻也得罪了大多數官員。
不少人背地裡對他破口大罵,甚至扎小人詛咒他,希望他趕緊去死,別再蹦噠了。
眼下這種情況,大家都樂意見得。
李青很放鬆,平日教教乾兒子讀書認字,更多的是給他樹立正確的三觀。
閒暇之餘,也對草原事宜做了些規劃。
石亨叔侄倆時常帶著酒肉來,吃吃喝喝,倒也快哉。
經上次一事,石亨算是大徹大悟,為人低調謹慎許多,除了于謙,基本上不和朝堂上的那些文官牽扯。
石亨和于謙的關係挺不錯,一是因為于謙把功勞讓給他不少,二是因為于謙和傳統文官不一樣,頗有儒將風範,對他的脾氣。
再就是于謙是兵部尚書,負責的是軍需調度。
…
七月初,張邋遢又來了,他又帶著贗品走來了。
沒說的,既然做了,那就貫徹到底吧。
於是乎,每當夜深,寂靜的大街上總有一老一少,扛著麻袋的黑衣蒙面人……
秋漸濃,時間來到八月。
該置換的都置換了,師徒倆又無所事事起來。
小老頭又膩了:「青子,你不是不忙嗎?」
「嗯,咋啦?」
「走,陪為師回金陵去吧。」張邋遢道,「今年好好過個中秋,對了,家裡添人了。」
李青一怔,旋即醒悟是錢氏生了。
「男孩女孩?」
「女娃。」張邋遢笑道,「那孫子寶貝的不行,家裡挺熱鬧的,回去熱鬧去。」
其實金陵有的京師基本也有,但張邋遢不習慣,這裡的戲苑他不愛聽,他更喜歡金陵。
「成,我去跟皇上打個招呼。」李青點頭。
皇宮。
朱祁鈺在得知李青要請長假,頓時不樂意起來。
讓你歇著不幹活,沒讓你跑路啊……朱祁鈺滿臉不悅。
該說不說,李青這行為多少有些蹬鼻子上臉。
「皇上,明年我要去草原一趟。」李青將自己對草原的想法,簡單給他說了一下。
「這只是初步設想,還有待改善。」李青笑道,「我在這兒雖然不幹活,卻也時常為朝政操心,去了那邊靜下心來,才能更好的完善不是?」
「你就是想偷懶。」朱祁鈺揶揄道。
李青無奈道:「皇上你這麼說,就太傷人了。」
「……」朱祁鈺翻了個白眼,但想到這兩年李青的辛苦,明年李青又要奔波,點頭道:「行吧,什麼時候回來?」
「過完年吧。」李青說。
朱祁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