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傳話錢皇后

  皇宮,中殿。

  朱祁鈺監國時在這辦公習慣了,今日也是如此,不過和以往不同的是,這兩天他神清氣爽。

  苦難過去,如今到了他享受皇帝權力的時候了。

  坐在這個位置,審視著天下大事,許多事都在他一念之間。

  這種極致的權力,足以讓一個與世無爭的人為之著迷,且不可自拔。

  權力,自誕生之日起,就蠱惑著所有野心家。

  即便沒有野心的人,在得到權力後,也很難保持本心。

  朱祁鈺很享受這種感覺,雖然審閱奏疏很費心神,但他甘之如飴。

  其實不光是他,在任何一個皇帝上位之初,都是如他這般。

  九五至尊的寶座,太具誘惑力了。

  「皇上,於尚書,李都給事中求見。」小黃門進來稟告,比以往更加恭敬。

  朱祁鈺放下奏疏,笑道:「快宣。」

  畫面一轉,李青、于謙二人走進大殿。

  「臣于謙(李青),參見吾皇……」

  「快快免禮。」朱祁鈺上前托著于謙,李青見狀,也就勢作罷。

  朱祁鈺倒沒在意這個,他的眼中只有于謙,「於愛卿來的正好,朕正要去找你呢。」

  于謙聞言,只好壓下心頭之事,先緊著皇帝:「皇上找臣有何吩咐。」

  「仗打完了,當初的承諾也該兌現了。」朱祁鈺道,「這次多賴將士用命,朕身為國君,豈可寒了人心。」

  他笑著說:「朕欲拿兩百萬兩做為獎賞、撫恤明軍將士,你為官清廉,朕準備交由你來辦。」

  李青、于謙皆一臉震驚。

  「怎麼,」朱祁鈺驚詫道,「兩百萬兩還少嗎?」

  不少,太多了,你是真大方……李青咋舌,這哥倆還真是兩個極端。

  不過明軍將士用命守住了城,給再多的獎賞、撫恤都不為過,二人都沒有異議。

  二人拱手道:「皇上聖明。」

  「呵呵…有功自然要賞,都是應該的。」朱祁鈺笑笑,接著看了李青一眼,「李卿什麼時候回來的?」

  「之前在邊關,剛回來不久。」李青技巧性的回道。

  朱祁鈺也沒多想,點頭道:「於愛卿的摺子朕都看了,這次活捉韃靼太師,你居功至偉,說吧,想要個什麼官兒?」

  「……食君之祿為君分憂,臣何敢貪功。」

  「哦是了,」朱祁鈺拍了拍自己額頭,意識到別人不能要,得自己給,「這樣,先做個侍郎吧。」

  朱祁鈺確實大方,上來就給個侍郎。

  當然,更主要的原因是他根基不穩,所以才想著用這種辦法拉攏一些人,來鞏固自己地位。

  包括出資兩百萬用來獎賞,撫恤將士,也是基於這個心理。

  好讓人知道,他這個皇帝,是個體恤臣子,將士的仁君。

  平心而論,朱祁鈺有功利心,卻也想做一個好皇帝。

  李青象徵性的推辭一下,便爽快接受了。

  朱祁鈺笑著說了兩句體己話,便再次看向于謙,「於愛卿進宮,所為何事?」

  「回皇上,文臣掌軍禍患無窮,」于謙認真道,「太祖、太宗、仁宣二宗,皆未開過這個先例,之前事急從權,但這個制度需立即改回來,並頒布詔書。」

  「這個……」朱祁鈺皺了皺眉,「這個先不急,朕考慮考慮。」

  他這個皇帝做的時間太短了,壓根兒就不認識幾人,不敢胡亂放軍權。

  于謙值得信任,其他人……有待考察。

  「皇上……」于謙還欲再說,卻被李青攔下了。

  他看得出來,朱祁鈺不是要打破常規,而是無可用人選,此時于謙執意放權,不免給人一種撂挑子的感覺。

  「皇上,臣有本奏。」李青拱手。

  朱祁鈺頷首:「准奏。」

  「太上皇曾北狩之前,曾傳密詔給臣,讓臣轉告皇后娘娘。」

  朱祁鈺一下緊張起來,「太上皇傳了密詔,什麼密詔,都寫了什麼?」

  「只是口諭,」李青解釋道,「跟皇后說的一些體己話。」

  「這樣啊。」朱祁鈺臉色訕訕,意識到方才有些過激了,找補道:「唉,也不知太上皇現在如何,李卿,你最後一次見太上皇是什麼時候?」

  李青想了想,道:「奉王命旗牌馳援太上皇的時候。」

  于謙一怔,隨即雙眉微微擰起。

  他知道,李青撒謊了。

  理由很簡單,李青奉王命旗牌是去馳援,而不是去找朱祁鎮,既是馳援就不可能那麼快,若是那麼快,朱祁鎮就不會丟。

  而且,于謙從張輔、石亨那裡已經得知詳情,李青率軍趕去的時候,主力軍已經被衝散了。

  先生為何撒謊……于謙參詳不透,他瞥了李青一眼,嘴唇蠕動幾下,最終保持沉默。

  「除了皇后,太上皇可還有說其他?」朱祁鈺問。

  李青搖頭:「這倒沒有,當時太上皇也沒料到韃靼會……呵呵…」

  朱祁鈺恍然,沉吟少頃,點頭道:「既是太上皇的囑託,朕自不好攔你,來人,去請皇嫂。」

  錢氏在皇宮裡沒什麼權勢,尤其是朱祁鎮出事後,地位甚至不如周貴妃。

  但朱祁鈺仍是不放心,他要親自看著。

  李青倒也有所預料,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兩刻鐘後,錢氏在小黃門的帶領下,來到中殿。

  她眼睛紅紅的,神情憔悴,步履虛浮雜亂,狀態十分糟糕。

  「參見皇上……」

  「皇嫂快快免禮。」朱祁鈺忙上前虛扶一把,「皇嫂如此,實在折煞朕了,以後見了朕無須行禮。」

  李青、于謙朝錢皇后行禮。

  一番禮節過後,朱祁鈺看向李青,「李卿,太上皇有什麼囑託,講於皇嫂聽便是。」

  「臣遵旨。」李青點點頭,開始絮叨:「皇后娘娘,太上皇說讓你好好保養身子,按時服用藥湯,他說他很想你……」

  巴拉巴拉……

  李青越說越肉麻,于謙作為外臣,聽不得這個,立即尿遁。

  朱祁鈺也多少扛不住,怎麼說,朱祁鎮都是他大哥,錢氏是他皇嫂,這樣聽著哥嫂的私房話,他自己都覺得不合禮法。

  但李青說個沒完,他又不好打斷,只得悻悻地走了出去。

  錢氏真以為是夫君的囑託,眼淚撲簌簌的掉,聽著這些話,她很開心,卻更難過了。

  「娘娘莫要傷了身子,太上皇若知道你這樣,也會難過的。」李青安慰著,見朱祁鈺走了,上前兩步,「娘娘先坐吧,太上皇說了,臣回來後,得給你把把脈。」

  錢氏已經心如死灰,但既是夫君的囑託,她不想拒絕。

  於是走到一邊坐下,伸出手腕。

  李青在她旁邊落在,搭上她手腕,聲音壓得極低:「娘娘,我接下來說的話,你可千萬不能聲張,也不要表現出異樣。」

  錢氏一怔,剛欲開口,卻被李青打斷。

  「不要表現出異樣,遠處還有小太監呢。」

  錢氏耐住性子,不動聲色。

  「太上皇無恙,也沒在草原上,我把他帶回來了,不過不在京師。」李青小聲說。

  察覺到錢氏顫動的手腕,李青摁了摁,「不要露出異色。」

  錢氏微不可查地點點頭,努力保持方才姿態。

  「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說,否則朝局必將大亂,甚至太上皇的安全都會受到威脅。」李青聲音極低,「你要愛惜自己的身子,太上皇也很牽掛你。」

  錢氏內心激動到了極點,她好想開口詢問詳情,卻又怕壞了李青的事,從而連累到夫君。

  「娘娘莫急。」李青知道她很急,繼續保持著唯有錢氏才聽得清的聲音,嘴唇蠕動的幅度都很小,「這樣,三五日內你找個機會,回娘家一趟,到時候我帶你去找他。」

  錢氏看向李青,眸中的激動溢於言表。

  李青卻煞有介事的講起了病理,巴拉巴拉一堆,直到錢氏平復下來,這才起身告退。

  唉,我都成老朱家保姆了……李青苦笑:估摸著朱祁鎮也快到金陵了,只是不知他和朱允炆相見,又會是怎樣一番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