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 ➅❾ş𝔥Ữⓧ.C𝓞𝕞 🐤🐼
戰場之上,主將下令,士兵拼命,打贏了仗功勞是主將的,士兵也就混個賞錢而已。
同樣,打輸了仗,也是主將擔責。
歷來都沒有打了敗仗,向普通士兵追責的先例,何況他們實心用命,並無違逆之舉。
當然,皇帝下落不明,且很可能殉國,仗也打輸了,他們心裡不太好受,但和能活下來相比,這些並不算什麼。
大頭兵參軍更多是為了生活,他們也有忠君報國的心理,但……不多。
品格高尚的人是有,更多的人還是比較務實的。
軍營洋溢著喜悅,但很快就被主將們給喝住了,士兵沒事兒,他們有事兒啊!
張輔有些夢幻,韃靼此舉太不符合常理了。
石亨也在納悶兒,揪著頭髮死活想不通。
突然,二人同時抬頭對視:「韃靼劫走了皇上!」
兩人異口同聲,接著臉上閃過一抹喜色,卻又很快消弭。
皇帝沒死自然好,可被擄了去也沒好太多,宋朝的前車之鑑也才過去幾百年而已。
靖康恥,有多恥……
難道要舊事重演了嗎?
二人神情更凝重了,尤其是張輔。
這一刻,他甚至希望皇帝以身殉國,那樣一來,無論是皇帝,還是大明朝廷,都會體面。
而現在……
石亨也知道問題的嚴重性,立即吼道:「所有將士,全力搜索皇上下落,找不到皇上,誰也不能吃飯。」
「別,」張輔連忙叫住他,「讓士兵們吃些東西吧,他們盡力了,是我們的失職。」
「可……」
「事情已然明了,別再費那個事兒了。」張輔痛苦地擺擺手,「讓他們歇歇吧,再用強硬手段,萬一鬧出營嘯,你我的罪臣錄上,怕是要再添上一條了。」
石亨心中一凜,忙道:「國公,末將也盡力了啊!」
「……本國公明白。」張輔心灰意冷,已經懶得計較了,「去下令吧,留些人在周圍放哨,讓將士們都歇歇。」
「哎。」石亨稍稍安了心,拱拱手:「末將這就去。」
走了兩步,又回頭安慰:「皇上的事還未蓋棺定論,國公莫要太悲觀,說不定還有奇蹟,等會兒吃完了飯,末將帶人去找找。」
張輔不言語。
石亨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
次日,打掃戰場。
石亨說的奇蹟沒有出現,中軍帥營,乃至方圓數里都找了一個遍,就是沒有朱祁鎮的下落。
不過,倒是有個意外收穫。
王振被李青一腳踢暈死過去,但並未傷及性命,幸運的沒被韃靼補刀。
士兵們歸納官員屍體時,把他給弄醒了。
「別別別……別殺咱家!」王振睜眼的第一件事便是求饒。
隨即,他發現入眼都是明軍,戰事已然結束,貪生怕死的嘴臉頓時一收,腰杆挺得筆直:
「韃靼呢?韃靼小兒何在?」
幾個士兵並不認識王振,不過見他派頭十足,也不敢得罪。
回道:「韃靼撤了。」
「撤了?」王振呆了呆,隨即嘿嘿笑了起來,叉著腰說:「什麼援軍救不了我們,我們這……」
轉頭看了看慘死的群臣,王振輕哼:「咱家福祿壽高,又豈是這些短命鬼能比?」
不過,具體怎麼回事兒,王振心裡門兒清,所以對把他踢暈的李青,產生了強烈的感激。
要不是李青,他估計也會和這些人一樣。
看在你間接救了咱家的份兒上,只要皇上不追究,咱家回去後也不會亂說……王振心裡想著,喜滋滋的問:
「皇上呢?」
幾個士兵對視一眼,一人回道:「皇上還沒找到。」
「那就好好找,找不到……呀!」王振猛地醒悟,一蹦三尺高。
這聲尖叫太突兀,也太過尖銳,幾個士兵冷不防之下,嚇得一個趔趄,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在此之前,他們從未聽過這麼嘹亮的尖叫。
「找了嗎?你們找了嗎?」王振臉都綠了,揪住回話的士兵領口,滿臉兇狠,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急吼吼道:「你們找了嗎?」
「找,找了,一直再找。」
「廢物,一群廢物。」王振急得咬牙切齒,「李青呢,李青去哪兒了?」
見士兵滿臉茫然,王振又道:「現在軍中的最高將官是誰?」
「石總兵,哦不,英國公。」士兵們先後回道。
石總兵的交代他們不敢忘,一切都聽英國公的,唯英國公馬首是瞻。
「快帶咱家去見他。」王振急吼吼的說。
~
「王振,你竟然沒死?」張輔震驚。
石亨也頗感驚訝:這老太監命是真大啊!
旋即,他猛然醒過神兒來,這背鍋的這不來了嗎?
「王振!!」石亨大吼,「你個閹狗,竟敢蠱惑皇上私自出營,導致……你萬死難贖其罪!」
王振被嚇了一跳,旋即勃然大怒:「混帳,你算個什麼東西,膽敢跟咱家如此說話,你他娘的找死是吧?」
石亨是總兵官,手握實權鎮守一方,但王振可不怕他。
自上次他發飆之後,在京師,尚書、侍郎、大學士,哪個不敬他三分?
「找死的是你!」石亨直接動手,一拳就把王振打得鼻血長流。
要放以前,石亨是不敢的,儘管他是總兵官。
但現在不一樣了,皇帝被俘,必須得有人來頂罪,還得是身居高位的人來頂罪。
這樣的人越多,對他越有利。
顯然,司禮監掌印太監是有資格頂罪的,且王振唯一的靠山已經被擄走了,再也沒人護著了。
主人都走了,狗自然可以隨便打。
石亨雖在大同,但京師里的事多少也知道些,明白百官幾乎沒有不討厭王振的。
屎盆子扣在王振身上,絕對的政治正確。
石亨一邊打,一邊甩鍋,所有的罪責一股腦兒全賴在王振身上。
王振起初暴跳如雷,他根本不是石亨的個兒,只能一邊挨揍,一邊怨毒的放狠話,但聽著聽著,他就恐懼起來。
不是被打服了,而是醒悟其中利害了。
「不是咱家,不是咱家,咱家沒有蠱惑皇上,沒有…啊啊,不是咱家啊……」王振徹底慌了,甚至都不在意落在身上的拳腳了,一個勁兒的解釋。
石亨獰笑不語。
有句話叫:冤枉你的人,比你自己都知道你有冤枉。
石亨當然知道王振冤枉,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畢竟一個失了勢,人人喊打的死太監而已。
還能幫忙吸引火力,讓朝廷泄憤,簡直是送上門來的背鍋俠。
「好了石亨。」張輔抬手制止。
石亨立即住手,他也不想打死王振。
「國公,王振如此罪大惡極,需將他扭送京師,聽候朝廷發落!」石亨拱手道。
見張輔頷首,石亨立即一揚手,「來人,綁了他。」
「是。」
士兵們可不管誰是誰,解下腰帶就往王振脖子上套。
「放開咱家,咱家冤枉,咱家要見皇上,皇上救命啊……」王振的尖叫聲逐漸遠去。
石亨臉上兇相一收,討好的看向張輔,「國公,現在怎麼辦呀?」
張輔皺眉道:「按理說,韃靼擒了皇上,當一鼓作氣,挾制皇上入關才是,怎麼會立即返回草原呢?」
石亨想了想,道:「末將以為,他們這次也折損嚴重,可能是想先重振旗鼓,畢竟皇……主動權在他們手裡。」
「嗯…或許吧。」張輔沉聲道:「石亨!」
「末將在。」
「儘快打掃戰場,宣府的援軍一到,立即讓他們回去,而後你率軍回大同駐守。」張輔道,「韃靼隨時會來,你要將功補過。」
局勢如此,不宜牽扯過廣,張輔拍著石亨肩膀,「回了京師,我會把罪責攬在自己身上,望你莫辜負。」
石亨感激涕零,雙膝跪地:「末將定不負國公!」
張輔強笑笑,揚聲道:「備馬!」
…
半個時辰後,張輔押著王振,踏上了返京的路。
他仰臉望天,滿心的落寞和悲涼,比死還要難受。
回京後…他怎麼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