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 👌🎈
三人沒有過多寒暄,直奔主題。
沈鑫不愧是金陵首富,尤其是這兩年的野蠻發展,他名下幾乎涵蓋了大明所有產業;絲綢、家具、瓷器、香料、胭脂水粉、春宮話本……
李青被他這豐富的產業震驚了,甚至其中有些冷門產業他自己之前都不知道。
一直以來,李青著眼的都是大局,反而忽略了細緻化的東西。
今日他才發現,原來大明……亦或說,華夏文明竟如此發達。
並不只有絲綢、瓷器出名,幾乎樣樣出名,全方位碾壓世界文明。
算到最後,李青不禁咋舌,僅現有可交割的商品作價後,就高達三百餘萬兩,這還是除去三成海上貿易;以及一成半大明內部銷售,以保證占據大明市場的前提下。
要是朝廷全吃下,至少得五百萬兩,當然,若是按大明內部市場價,遠用不了這麼多。
饒是如此,也能看出沈鑫的攤子鋪的有多大。
沈鑫賣慘道:「大人,這些東西轉賣給朝廷,和草民自己銷往海外,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啊,這兩年草民所投進去的人力、財力之大……您是知道的。」
「沈老闆放心。」李青寬慰道:「錢不是問題,東西銷往海外後,朝廷會第一時間給你結清貨款,絕不拖欠。」
頓了頓,「受影響的不只是你一個,你不幸,有人比你更不幸,相比之下,你絕對是最幸運的那個,其他人想以這個價格賣給朝廷,簡直是痴心妄想。」
小六子捧哏:「李大人說的是,老沈啊,你別不知足了,雖然只有利潤一半,但你能少操不少心呢,再者,你又不是沒得賺,只是賺得少些罷了。」
沈鑫被倆人這麼一開導,心裡果然好受不少。
一個倒霉的人,在發現無數和他一樣的人,比他還倒霉,那他就會產生一種幸福感。
攀比,人之天性。
「大人說的是,公公說的是。」沈鑫賠笑,「為不出亂子,商品數量、品類、交易數額,咱們需慎之又慎,多多核對,以防鬧得不愉快。」
他哪敢占朝廷的便宜,他是怕朝廷占他便宜。
李青知道他的心理,笑著點頭:「這是自然,沈老闆盡可放心,君不與民爭利,朝廷不會占你便宜的。」
「……」
「……」
李青說完,自己都覺得臊得慌,訕訕轉移話題:「目前最重要的是貨倉,這麼多貨物,在朝廷未出海前,存放是個大問題。」
「織造局可放不下這麼些東西。」小六子接言道,「十分之一都夠嗆,要不…沈老闆想想辦法?」
見皮球又踢給他,沈鑫滿臉痛苦,他難啊,他可太難了。
李青笑道:「沈老闆不必如此,我倒是有個不錯建議。」
「是什麼?」沈鑫問。
「簡單,貨物清點後,仍由你來保管,省得來回騰挪造成不必要的損失。」李青說。
「這倒是個好……」沈鑫臉上一喜,隨即意識到了什麼,忙道:「東西放草民這兒沒問題,但看守的人必須得是朝廷的人。」
他淒悽慘慘:「大人啊,草民現在是經不起一點風險了。」
李青苦笑:這官與民之間的信任也太差了吧?
當然,這不能怪沈鑫,要怪只能怪朝廷自己。
「這個沒問題,只要清點核對後,一切交給朝廷來。」李青保證,「除了任何紕漏,損失,全由朝廷承擔,與你沒有半分關係。」
「多謝大人。」沈鑫總算是放下心來:不用承擔風險的滋味真好。
小六子則是有些為難,「李大人,咱們人手不夠啊!」
「有多少人。」
「攏共也就千把人,還得看著織造局,最多只能抽出五百。」小六子說。
「差不多夠了。」李青點頭,「咱們的人帶頭,讓直隸六部各司衙門調人來幫忙。」
小六子皺眉道:「他們肯嗎?」
「皇上讓本官全權負責貿易商品。」李青道,「跟本官過不去,那便是跟皇上過不去。」
李青頗有拿雞毛當令箭的意味,但話說回來,有資源幹嘛不用?
聞言,小六子不再多嘴。
…
基調定下,接下來就是細緻化工作了。
李青開始忙碌起來,整日往返沈鑫各大作坊,小六子也沒能倖免,一段時間下來,都瘦了十好幾斤。
一直忙到三月初,才忙完了所有事宜。
四月初。
寶船陸續開赴金陵,開始裝貨,下旬,遠赴西洋。
五月,朱祁鎮召李青回京。
李青以身體不適為由,給一口回絕了。
開玩笑,辛苦了這麼久,不得享受享受啊?
六月,朱祁鎮再來召,並派來了御醫。
李青自己就是醫生,簡單以真氣打亂脈搏,便讓御醫無從下手,只好回京復旨:李大人真病了。
就這樣,李青一直留在金陵,過了中秋之後『病情』才好。
九月初。
李青在蘇.州落腳,卻不急著走了。
他想看看,在朝廷拿走七成海上貿易的市場份額後,會給市場經濟帶來什麼變化。
然而,令他驚喜的是,市場幾乎沒收到波及。
驚喜過後,便是驚疑了。
這不符合常理,按道理來說,民間海上貿易市場收縮後,就算不會有大規模產業倒閉,也會造成各行業不景氣才對。
商人是逐利的,以目前大明的內需,根本養不起這麼多產業。
這是怎麼回事?
李青不解,他明察暗坊,想了解詳情,無奈,他不會說蘇.州話。
一外地人在沒有亮明官府身份的情況下,舉步維艱。
逗留了大半月,李青沒有實質性的收穫,最終他還是沒有選擇暴露,暴露人家更不會說實話了。
接著,他又去了杭.州,結果仍是一樣,杭.州也沒有受到波及;
仿佛一切都是沒有改變。
「不對呀,不可能存在這種情況才對。」李青自語,「莫非真如師父所說,只要供求不變,就不會有什麼影響?」
隨即,他微微搖頭:「份額重新劃分,市場應該洗牌才對,朝廷又不高價收購他們的貨物,他們生產這麼多貨,難道是做慈善,讓朝廷多賺錢?」
太不合理了,李青一時間卻又找不到關鍵所在。
莫非走私?這也不太可能,港口可都有重兵把守,暴露風險太高了……李青搖頭,
十月。
李青回到京師,第一件事就是進宮,將此事說給朱祁鎮。
「這是好事啊。」朱祁鎮笑著打趣道,「先生擔心的事沒有發生,怎麼還不開心呢,是不是失策導致心理不平衡?」
李青皺眉道:「這不是失策的問題,按照市場規律,不應該會出現這種情況才是。」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哪有人面面俱到。」朱祁鎮笑道,「他們多生產,於民來說有了活計,於國而言,能為朝廷貿易提供幫助,朝廷現在生產不出那麼多東西,正好可以收購,兩全其美的事,應當慶賀才是。」
李青撓了撓頭,暫且不再想這件事,正如朱祁鎮所言,這是好事。
「皇上,朝中可還好?」
「挺好的,群臣情緒穩定,該上朝上朝,該幹活幹活。」朱祁鎮笑著說,「哪哪都好。」
聞言,李青剛舒展的眉頭再次皺起:「皇上,你不覺得這很不對勁兒嗎?」
「你呀……」朱祁鎮好笑道,「非得群臣整天找事才正常是吧?真是……你就不能過舒坦日子。」
頓了頓,「王振那廝雖然不是啥好東西,但鎮壓群臣還是有一手的,誰硬剛誰頭破血流,有什麼不對勁兒的?」
朱祁鎮洋洋得意:「還是那句話,最壞不過鬧亂子,即便那般,朕亦無所懼。」
「皇上聖明。」李青無奈敷衍一句,「既然朝中無事,那臣就放心了。」
「別急著走。」朱祁鎮道,「朝中無事,但朕有事。」
「什麼?」
「朕要有兒子了。」朱祁鎮說。
李青一臉納悶兒:你有兒子關我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