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一邊罵著李青祖宗八輩兒,一邊詛咒他不得好死。♛🍮 ➅9ѕ𝕙𝓤Ж.Ć𝔬𝐌 ☟🐯
在他們看來,李青被砍頭幾乎是板上釘釘的,無他,太賠錢了。
以眼下的價格收購生絲,即便織出的絲綢保證盡數銷往海外,且除去人工成本,運送成本,也還是賠錢。
做生意為的就是賺錢,李青這麼做,簡直就是在玩命。
「這是個愣頭青啊。」一富紳破口大罵,「朝廷派什麼人不好,怎麼就派了個莽貨來呢,他是怎麼敢的啊?」
「給朝廷帶來這麼大虧空,這位欽差必死無疑。」
…
沈鑫見這些人叭叭個不停,卻沒一句話說到正題,沉聲道:「這位欽差如此不計後果,定然會給他帶來滅頂之災,但這並不重要;
於我們而言,最重要的是,還是讓織造局開不下去。」
聞言,眾富紳沉默。
誰也不想出頭,出頭意味著出錢,說到底,個個都秉承著利字當頭。
沈鑫無奈,朝左手位的富態中年人道,「張員外,你家在京中有人,可有一手消息?」
中年人微微搖頭:「朝廷跟日本國達成貿易協議是早就定下的,但其他方面還處於模糊階段,不過朝廷造了很多船,至於這位欽差來金陵,家兄並未通知,他應該是偷摸來的。」
「我這倒是有一個消息。」一富紳突然道,「我二伯是戶部主事,據他說,國庫現在窮的叮噹響,造船用的全是寶鈔。」
沈鑫敏銳地發現了重要信息,「那也就是說,這位欽差來的時候,帶的銀子並不多了?」
「還銀子呢,皇帝現在是一毛不拔。」那富紳嗤笑,「他估計一兩銀子都沒帶出來。」
「這就是了。」沈鑫一擊掌,「如今寶鈔越來越不值錢,生絲稱得上是硬通貨,用銀子交易是不成文的規定,那位欽差多半是從直隸挪用的錢。」
「你這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一個姓王的富紳突然開口,「前些日子我二叔還抱怨,欽差一來就張口要十萬兩銀子,現在想想,估計就是為了開辦織造局。」
一群臭皮匠,說著說著,竟真找到了頭緒。
「也就是說,這欽差本錢一共就十萬兩,算上招募工人,買染料,又以如此高昂的價格收購生絲,他那十萬兩多半已經見了底,撐不了幾日了。」
「不錯,我們還得持續跟進,把生絲價格打上去,打到他承受不住,連工人的工錢都發不出,那樣的話,這織造局還得黃。」
沈鑫也深表贊同:「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斷他的資金,王老弟,你可得讓你二叔堅守住底線,不能再給他撥錢了。」
「好,回頭我就跟二叔說。」王富紳滿口答應,接著又道,「但問題是他到底有沒有從京師帶錢出來呢?」
「我倒是有個主意。」一個姓李的富紳開口,「我們可以去蘇杭高價購買生絲,然後再賣給織造局。」
他陰笑道,「他不是喜歡收嗎?就讓他收,撐爆他。」
「妙,這個主意好啊!」王富紳精神大振,「一旦資金斷了,他還開個屁作坊,皇帝還不差餓兵呢。」
沈鑫眸中一喜,旋即又是一凜,「不好,我們能想到,那欽差未必想不到,說不定他已經在蘇杭下手了。」
「不會。」王富紳搖頭,「他要是真淘來了便宜生絲,不會跟我們死磕。」
「我贊同王富紳的看法。」張員外道,「看這模樣,朝廷顯然是要全面重開織造局,別忘了,蘇杭也都有織造局,他這樣做,不是拆東牆補西牆嗎?」
沈鑫緩緩頷首,「是這麼個理兒,既如此,我們儘快下手吧,蘇杭也是絲綢大戶的聚集地,這次搶購生絲一定要快。」
「那這邊呢?」
「這邊持續跟價,但就是不收。」沈鑫笑道,「將他架起來,捧起來,捧得越高,他崩的越快,待他資金一斷,空有生絲織不成綢,皇帝一怒砍了他的腦袋,織造局辦不下去,就是咱們抄底的時候了。」
「哈哈……好!」
…
「那邊情況如何?」李青問,「有消息了嗎?」
小六子笑著道,「回大人,宮裡的爺們兒辦事都靠譜,又有錦衣衛的兄弟掩護,他們扮做金陵富商,沒有出一點紕漏,以高於市場價兩成的價格,買了三萬兩銀子的絲綢,裝了三大船呢,今晚就能運到。」
「好!」李青笑了,「這麼多生絲,足夠用到明年二月。」
「我們要不要再多買些?」小六子道,「金陵的生絲價格這麼高,那些富紳估計也會想到異地採買。」
「無妨,要的就是讓他們去蘇杭攪局。」李青笑著說,「我們的目標自始至終都是金陵,等著吧,距離我們抄底的時機不遠了。」
頓了頓,「那些個養蠶大戶一直在盯著是吧?」
「大人放心,錦衣衛的兄弟,都盯得死死的。」小六子開心道,「據他們說,那些大戶嘴緊著呢,都還沉浸在發財的美夢中。」
「沒招惹散戶吧?」李青又問。
「沒有。」小六子道,「依大人吩咐,小戶來賣生絲,都以數量太少,給打了回去,他們的生絲都賣給了養蠶大戶。」
李青滿意地點點頭:「這一波大收割,將會載入史冊。」
炒股那一套,挪用到這裡,簡直就是降維打擊。
小六子心悅誠服,暗道:「難怪王公公都對這位李大人禮敬三分,不說和皇上的關係,單是這一身本事,未來也必然前途無量。」
念及於此,他諂笑道:「大人這些日子辛苦,如若不棄,中午咱們喝一杯如何?」
他認準了李青未來可期,提前打好關係很有必要。
李青爽快答應:「公公跑前跑後也辛苦的緊,回京後,你的那一份功勞,本官定如實上報,辦好了這件事,皇上一高興,公公在司禮監的地位,再進一步還不是水到渠成?」
眼下正是關鍵時刻,內部必須得團結,李青可不想在這種時候出岔子。
「啊~哈哈……大人大氣。」小六子眼睛笑成了一條縫,對李青感官更好,拍著胸脯說:「咱家在司禮監說得上話,以後可以幫襯著大人點。」
「哦?那這場酒本官得請。」
「不不,咱家請。」
…
傍晚。
朱允炆突然登門拜訪。
李青大感意外,詫異道:「你怎麼來了?」
「我不能不來啊。」朱允炆神色凝重,苦澀道:「師兄,你這次玩大了啊!」
「這不是說話的地方。」李青笑笑,「隨我來。」
李青將他領進下榻的廂房,拴上門,回身問道:「是不是為高價收購生絲而來?」
「是啊!」朱允炆有些生氣,「師兄你這次太莽撞了,我聽說,現在生絲的價格已經炒到了原有價格的十倍,這不是胡來嗎?」
「別急,來,喝杯茶。」
朱允炆苦笑著接過茶,嘆道:「師兄你現在還有錢嗎?」
「有啊,十萬兩白銀,只花了四萬兩,還不到一半呢。」李青笑著說,「不算多。」
「都花了四萬兩還不……誒,等等。」朱允炆反應過來,震驚道:「這怎麼可能,你以十倍價格收購了那麼多生絲,別說四萬兩,四十萬兩都打不住吧?」
李青嘿嘿笑道,「實話告訴你吧,自生絲大漲價開始,我一兩生絲都沒收。」
「啊?」朱允炆傻眼,「這怎麼可能?我可是聽說……不對啊,那些個富紳可不傻,你能騙得過所有人?」
李青笑眯眯道:「每天都有大量生絲入織造局的庫房,這千真萬確。」
「那為何只花了這麼點兒銀子啊?」朱允炆更迷糊了。
李青幽幽道:「因為,那些生絲白天入織造局,夜晚又還給了養蠶大戶,他們跑一趟,我給他們五百兩銀子,他們什麼都不損失,你說他們干不干?」
「他們…不是……」朱允炆更亂了,「師兄你這麼做,圖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