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只剩下主僕二人,一個坐著,一個跪著。
「王振,朕再問你,你收了王驥多少錢?」朱祁鎮道。
「回皇上,奴婢……」王振心中忐忑,最終一咬牙,還是說了出來,「奴婢收了王驥黃金百兩、銀千兩。」
「好大的手筆啊!」朱祁鎮嘆道:「尚書的年俸折合成白銀,不過百餘兩,他這一出手就這麼多,只怕干到他死,也未必能掙回來。」
王振忙道:「皇上恕罪,奴婢這就將金銀上繳國帑,這就去。」
「等等。」
王振剛欲起身的動作一頓,連忙磕頭,「皇上,奴婢再也不敢了,您就饒了奴婢這回吧。」
「好了好了,不用做戲了,這次朕不嚴懲你。」朱祁鎮道,「你能主動承認,便是還有藥可救。」
「是,謝皇上隆恩,謝皇上……」
「好了!」朱祁鎮語氣不耐。
王振一個哆嗦,停止絮叨。
朱祁鎮淡然道:「王振你記好了,不瞞便是最大的忠,之前的事朕就不予追究了,今後……」
「今後不會了。」王振忙道。
「嗯。」朱祁鎮揮一揮衣袖,「你且退下吧,那些錢也不必上繳國帑了,大明還沒窮到這個地步。」
「皇上如天之恩,奴婢…五體投地。」王振行了個大禮,退出大殿。
朱祁鎮眼眸微眯,「這個王驥倒是有點意思,竟跟太監勾搭在一起了,看來所聞文人氣節,也不過如此嘛。」
~
「我的驢就交給你了。」李青把韁繩遞到于謙手裡,「要是病了瘦了,我可要你好看。」
「……」于謙忍著笑,「我吃啥,它吃啥總行了吧?」
「那倒不用,給它餵上等草料便是。」李青取出一錠金子,「這個你拿著。」
「先生這就見外了。」于謙推辭。
李青塞進他手裡,「讓你拿著你就拿著,我不差錢兒,走啦!」
「等一下。」于謙問,「先生怎麼去交趾?」
「先去廣.西,再轉交趾。」李青笑道,「我算了算,日夜兼程、換馬不歇,一個半月左右便能抵達。」
「你扛得住嗎?」于謙皺眉,「你總不能不吃飯,不睡覺吧?」
「無妨,不吃東西餓不死我。」李青笑笑,「馬上也是可以休息的嘛,好了,我買馬去了。」
「騎我的吧。」于謙說。
「不用。」李青笑著擺手,「時間久了都會有感情,我騎走可就騎不回來了。」
頓了頓,「對了,你可得看住了,絕不能讓皇上御駕親征,不管發生什麼事,切記!」
李青認真道:「就現在這局勢,他親征極有可能被安排。」
「先生放心,我知道其中利害。」于謙鄭重點頭。
李青放下心來,拍了拍毛驢腦袋,「驢兄,我走了。」
「嗯~啊~」
…
李青帶足了盤纏,一路換馬不歇,只用了四十天就趕到了交趾。
但他遇到了一個很棘手的問題,語言不通。
蒙古話他還會說兩句,但交趾的語言,他是一個字兒都不會說,也聽不懂。
輾轉數日,又是比劃,又是銀子,總算是找到了通漢話的導遊。
又花了五日,才找到交趾宣慰司。
朱高煦自來交趾之後,便逐步接管這裡,上一任交趾宣慰司使離任後,朱瞻基沒派人再來,於是交趾真正的主人就成了朱高煦。
朱祁鎮登基後,群臣為了防止他下西洋,有意讓交趾獨立,這也成就了朱高煦。
李青沒有見到朱高煦,只見到了他的兒子朱瞻垹。
簡單寒暄兩句,李青直入主題:
「我有要事見前漢王。」
「前漢王?」朱瞻垹聽到這個稱呼,神色複雜,「有事跟我說就成,家父不喜見大明官員。」
李青無奈,問:「皇上的那封信,你們收到了吧?」
「收到了。」
「那你們怎麼打算的?」
朱瞻垹搖頭道:「我們和大明沒關係了。」
「沒關係?」李青冷哼,「別忘了,你姓什麼?」
「我姓朱,可那又怎樣?」朱瞻垹情緒有些激動,「我們漢王一脈已經被他們從族譜上抹了去,大明都不認我們,我們為何要幫大明?」
李青吁了口氣,道:「我不和你置氣,我要見你爹。」
「你想見就見?」朱瞻垹鄙夷道,「看你這身官服,不過一個七品文官,你咋那麼大臉呢?」
李青氣笑了,「我還就這麼大臉,當初若不是我,你們漢王一脈早就去地下見太祖、太宗去了,別說你,你爹來了也得對我禮讓三分,趕緊的。」
「你是大明的官員,我這是在給大明面子,若非如此,老子早就拿了你。」朱瞻垹憤然起身,「趁我還沒發火前,趕緊滾蛋。」
「狂妄!」李青勃然大怒,「在我面子稱老子,老子叱吒風雲的時候,你老子還吃奶呢。」
「我去你娘的。」朱瞻垹喝道:「來人!」
『蹭蹭蹭……』十多個漢子衝進來,「大人。」
「拿下他。」朱瞻垹說。
為首一人為難道,「大人,老大人說了,不能和大明為難,這……」
「少廢話,拿了他。」朱瞻垹沉著臉道,「出了事我頂著。」
李青嘆了口氣,他不想動粗,但事急從權,他可沒時間在這兒墨跡。
他一把掐起朱瞻垹,冷冷道:「帶我去見你們老大人,不然,掐死他。」
「你……咳咳。」朱瞻垹張口結舌,臉色變紅,逐漸發紫。
這可把這些護衛嚇壞了,連忙道:「有話好說。」
「帶我去見朱高煦。」李青語氣冰冷,「我可沒那麼大耐心,快點兒。」
「這位明官還請冷靜。」為首一人道,「事情鬧大,對誰都不好,這樣吧,我讓人去通知我家老大人,咱們就在這兒等著。」
李青知道他這是為維護朱瞻垹的臉面,笑道:「看來朱高煦是想讓你接替他的位置了。」
「你…再敢直呼…咳咳……」朱瞻垹氣毀了。
李青笑道:「他來了,我一樣敢直呼其名。」
接著,又看向這些護衛,淡淡道:「我不想傷他,但你們也最好安分些,畢竟命這個東西只有一條。」
「明官放心,我們不妄動。」
「先退出去吧。」李青揮揮手。
護衛們面面相覷,最終無奈退出房間。
李青見人離開,也鬆了手。
朱瞻垹深吸一口氣,然後猛然上前,「咳咳……」
「服不服?」
「……撒開。」
李青加大力度,朱瞻垹連連眨眼。
「這是最後一次,你再無理取鬧,可沒這麼好運了。」李青鬆開他。
朱瞻垹呼哧呼哧喘著氣,恨聲道:「你是怎麼敢的啊!?」
「沒什麼不敢的,要麼老老實實待著,要麼我掐死你,你選一個?」
朱瞻垹:「……」
碰見這麼一個不要命的,他能有什麼辦法。
一個月幾百塊,你玩什麼命啊?
朱瞻垹氣苦,卻也不敢再放肆了,他可是父親欽定的接班人,前途一片光明,可不想就這麼死了。
「正七品一個月才幾個子兒?」朱瞻垹鬆了松領口,道,「看你有勇有謀,倒也是個人物,不若跟著我干,我出大明的十倍。」
「你也配給我畫餅?」李青氣笑了,「好了,我這次來是找你爹談事的,你配合,我不為難你。」
朱瞻垹恨恨道:「你不覺得大明皇帝太無恥了嗎?」
「這話說的,太宗也是大明皇帝,那可是你爺爺。」李青揶揄道,「要是你爹聽到這話,看他揍不揍你。」
「我說的是朱瞻基,朱祁鎮父子。」朱瞻垹道,「當爹的削了漢王一脈,當兒子的竟還要我漢王一脈為他效力,哪有這麼好的事兒啊?」
「你爹就是欠削。」
「你大爺……!」朱瞻垹大怒,但一迎上李青冰冷的目光,他瞬間冷靜。
哼道:「我爹可不是斯文人,你就等著倒霉吧。」
李青笑著點頭:「嗯,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