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鎮是真想讓李青『動』起來,在他眼裡,李青哪哪兒都好,就有一點不好;
太懶!
如果可以讓李青勤快些,他自是千肯萬肯。
但李青接下來的話,讓他當場尬住。
「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在三大勢力之外,再崛起一股勢力,李青派。」李青笑眯眯的看著朱祁鎮,「皇上以為如何?」
朱祁鎮尷尬到了極點,他喜歡李青,是因為李青很厲害,他不給李青升官,也是因為李青很厲害。
別人成長起來他自信還能應付,但李青成長起來,他是真沒把握。
朱祁鎮還是想讓李青做他的軍師,而非朝堂大臣。
李青出主意,他辦事,這才是朱祁鎮的理想狀態。
「朝局好不容易平穩下來,貿然再作改動,只怕會出亂子。」朱祁鎮為難道,「且大勢在即,目前還是……為了大局,只好先委屈一下先生了。」
緊跟著,朱祁鎮又慷慨道,「先生放心,朕不會虧待了先生,待以後大局定下,朕定會給先生一個大官兒噹噹,
吏部尚書,內閣大學士,先生隨便選。」
你這話跟放屁有什麼區別?李青強忍著翻白眼兒的衝動,拱手道:「那就多謝皇上了。」
頓了頓,「那這上朝……?」
「啊哈哈……先生為國事嘔心瀝血,朕是看在眼裡,疼在心裡。」朱祁鎮訕笑道,「先生想歇息一下,朕又豈會不通情理?」
「皇上真是厚道。」李青滿臉欽佩。
「啊哈哈…是吧?」朱祁鎮俊臉發燙,厚著臉皮說,「朕也這麼覺得。」
~
李青騎上毛驢兒,悠哉悠哉地往家走,嘴裡咕噥道:「不愧是朱瞻基的崽兒,跟他一個熊樣兒;
又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
接著,又是一笑,「無所謂,反正我也不在意那個,真給我一個大官兒,我還嫌麻煩呢。」
不過,朱祁鎮這個態度,讓他很不喜歡。
「呸,白眼兒狼。」李青罵罵咧咧,「一點兒人情世故都不懂,我可以不要,但你不能不給。」
「駕~!」
「嗯~啊~」毛驢不爽地回頭瞪了他一眼:你心情不好,抽我幹嘛?
「還敢瞪我?」李青面色一沉,「看來是該給你講講道理了,從前啊……哎呦臥槽,你慢點兒,你是驢啊,跑那麼快做甚?」
「嗯~啊~」毛驢尥蹶子就往前沖:你也知道我是驢啊?
…
乾清宮。
王振低眉順眼中帶著諂媚,「皇上,您找奴婢啊?」
孫太后現在只著眼於後宮,對政治完全放棄了,王振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跟著小皇帝更有前途。
單是後宮,又能刨出來多少食兒?
他王振可是立志要成為三寶那樣的大太監,這一點,孫太后滿足不了他。
還得靠皇帝!
他現在都後悔了,要是一直跟著小皇帝,那鎮守太監的差事,興許就落在他司禮監了。
「皇上但有差遣,奴婢便是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王振表忠心。
朱祁鎮笑了笑,「不用你肝腦塗地,過些日子幫朕做一件事。」
「皇上您說。」王振腰又彎了些,以示恭敬。
「過些天朕要施行新國策,屆時,言官少不得又要聒噪。」朱祁鎮眼含殺氣,滿含深意道,「你知道到時候怎麼做嗎?」
王振一點就透,保證道:「皇上放心,奴婢知道。」
「嗯,去吧。」
「是。」王振行了一禮,又強調道,「奴婢定不會讓皇上失望。」
朱祁鎮笑著點頭,王振這才心滿意足地退下,心裡開始憋著壞。
這廝不是好人,當初之所以進宮當太監,就是惡事做盡,人人喊打;實在活不下去了,才毅然決然斷了穢根。
稱得上是個狠人。
進宮後也不老實,貪錢受賄,欺負其他太監的事沒少干,甚至還鬧出過人命,可謂是惡貫滿盈。
但他很會巴結人,加上讀過書,對人情世故拿捏的很好,這才能混的如魚得水,最後更是成為司禮監掌印太監。
當初太皇太后要剁了他,三楊都為其求情,可見一斑。
朱祁鎮自然知道王振的德性,但他不在乎。
好人也有缺點,惡人也有優點,王振的優點就是一個字兒,狠。
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他現在就缺這種既狠辣,又肯替他背黑鍋的人。
朱祁鎮幽幽自語:「朕妥協了這麼多年,這一次,朕寸步不讓;
你們敢拆朕的台,朕就要你們的命!」
大臣他現在殺不了,也不敢妄殺,但言官他還是敢的。
這時,錢皇后盈盈走來,輕聲問:「皇上,又在為國事煩憂嗎?」
「啊,沒什麼。」朱祁鎮眸中殺氣隱去,滿眼的溫柔,拉著她坐在自己辦公時坐的椅子,笑吟吟道:「朕正要去找你你就來了,咱們夫妻可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
錢氏俏臉嫣紅,不自在地起身,「皇上處理政務的椅子,臣妾怎麼能坐,這是逾矩呀。」
「哪有這麼多規矩。」朱祁鎮按著她的肩,使她坐下,「坐就是了,朕是國君,你是國母,有什麼不可以的。」
在媳婦這兒,他才回歸本性,恢復少年性子。
擠眉弄眼的調笑,「小錢兒,是不是想朕了?」
雖然朱祁鎮更小,但錢氏又豈會在這上面糾正,紅著臉輕輕點頭,隨即又覺臊得慌,岔開話題道:
「皇上,太皇太后近來身體抱恙,太醫診治後也不見好轉,你還是去看看吧。」錢皇后說,「你好些天都沒去坤寧宮了,老人家嘴上不說,但臣妾看得出來,她很想你呢。」
「皇奶奶的病還沒好?」朱祁鎮怔了怔,點頭道,「成,朕這就去。」
走了兩步,又回頭拉著起身的小妻子,「我們一起。」
~
「皇奶奶,朕來看您了。」一進坤寧宮,朱祁鎮就喊了一嗓子。
往常總會聽到皇奶奶笑著回應,但今日卻沒有。
朱祁鎮加快腳步來到內殿,只見皇奶奶倚在床頭,面色蒼白,神情憔悴,儼然是病入膏肓的跡象。
「皇奶奶,您這是怎麼了?」朱祁鎮慌忙上前,「您哪裡不舒服?」
張氏笑了笑,「皇奶奶只是老了。」
朱祁鎮心臟悸動了下,多日不見,他發現皇奶奶更老了,如枯木腐朽一般。
昔年,他對這個強勢的奶奶很有怨氣,但現在卻只覺得心疼。
他輕聲安慰著:「皇奶奶一定會好起來的。」
「我能活到這歲數,已經很知足了。」張氏不在意笑笑,滿臉慈祥,「鎮兒長大了,也成了親,等奶奶去了地下,對你爺爺、父親也有了交代。」
「鎮兒不想皇奶奶走。」朱祁鎮眼睛濕潤,動情地說,「您還沒抱曾孫呢。」
張氏笑著說:「那你可要努力了,奶奶呀,怕是等不到了,不過會在天上看著呢。」
「不,不行,鎮兒要讓您親眼看到。」朱祁鎮說,接著扭頭喊道:「太醫,太醫呢?」
「不用喊了,奶奶讓他們回去了。」張氏嘆了口氣,「奶奶很疲倦,不想再折騰了,也想你爺爺和你父親了,奶奶相信你未來會是好皇帝,沒有遺憾了。」
朱祁鎮黯然,最終尊重了皇奶奶的選擇。
~
李青整日在家鹹魚,但朝堂上發生的事,他是一樣也沒落下。
多賴于謙這個百事通。
在得知小皇帝單獨召見日本使臣後,他就知道,很快就會在朝堂掀起一陣暴風雨,用不多久,地方上也將迎來震盪。
這次不同以往,沒有任何轉還的餘地!
朝廷重開海洋貿易,必遭百官不容。
五日後,各國使臣團離去。
李青也不再躺平,次日起了個大早,騎著他的小毛驢兒上早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