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李景隆,絕不當叛徒

  馬車寬敞,鋪了一層厚厚的毯子,中間擺放著火爐,暖軟舒適。

  李青、朱瞻基相對而坐,一人持黑子,一人持白子對弈,李青跟前放了堆滿金豆子,都快放不下了。

  218手後,朱瞻基無奈嘆了口氣:「我輸了。」

  「拿錢!」

  「……」朱瞻基無語:「沒錢了,金豆子都輸給了你。」

  李青很不滿,「沒錢你還接著下,真是浪費感情。」

  「我以為我能翻盤……」朱瞻基氣苦道,「行了行了,不下了,咱們還是談談正事兒吧。」

  「行。」李青把桌上的金豆子扒拉進掌心,揣進腰包,「你說。」

  朱瞻基眼睜睜看著金豆子被李青盡數收走,滿臉的肉疼,細細算來,這些年光是輸給李青的金子,就不下千兩黃金。

  就這,這還不算被套路走的金子。

  要是全都算上,至少有三千兩黃金。

  他越想越心疼,沒好氣道:「你說。」

  李青贏了錢,心情大好,也不跟他一般見識,「南京六部的實權並不大,且從六部下手的話,容易打草驚蛇,我們先從地方官開始辦。」

  「具體從哪兒開始?」

  「蘇.州吧!」李青道,「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先從這兩個最富庶的地方下手。」

  朱瞻基問:「藩王呢?記得你前兩年下江南查出海上走私,寧王就參與其中,且還占了大頭。」

  「你現在就想動藩王?」李青詫異。

  「不然我來玩兒的啊?」朱瞻基哼道,「光是清理地方官兒,亦或南京六部,根本治標不治本,必須要從根部下手。」

  李青衡量了下利弊,確認道:「你真要動藩王?」

  「你覺得他們能翻天?」朱瞻基反問,接著哼道,「現在海運初開,他們還未得到成長,正是下手的好機會,若放任下去,等到以後想動了,他們也成了氣候,早解決早好。」

  李青一想也是。

  朱瞻基這話在理,在開海之前動手,絕對比開海後動手要好的多,況且,各地藩王有半數以上都無法參與海運。

  不是不想,而是地理原因,無法參與其中,或許以後他們能間接參與,但也只能拿小頭。

  正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

  朝廷這麼做,不但不會得罪那些藩王,反而會讓他們心理平衡。

  「既如此,那咱們直接去南京。」李青道,「到地方後,查出參與走私的藩王,而後讓他們人來,打開天窗說亮話。」

  「這倒是個好主意,但問題是……他們肯來嗎?」朱瞻基皺眉道,「要是父皇來了,倒是一句話的事兒,我……只是太子啊!」

  不說其他人,單說寧王,朱瞻基見了都得叫上一聲:「十七爺。」

  太子地位尊崇,但終究不是皇帝。

  李青笑了:「其實並不難,既然你這個太子沒用,那就找個有用的。」

  「誰說我這個太子沒用了?」朱瞻基不忿地抗議一句,問,「什麼有用的?」

  「太祖!」

  「太祖都……」朱瞻基一怔,「你的意思是…打著祭祖名義讓他們來?」

  「對嘍,」李青笑道,「能參與海上貿易的藩王,都是南方的藩王,讓他們趕來祭孝陵,也在情理之中,畢竟你也是打著祭孝陵的幌子來南京的。」

  「高,實在是高。」朱瞻基大點其頭,笑道:「那就這麼辦了。」

  ……

  太子儀仗隊相當豪華,所以趕路進度也不快,用了大半個月,一行人才來到南京。

  這不是微服私訪,所以提早就通知了六部官員。

  一到地方,各部官員便紛紛前來拜見。

  次日。

  眾人為太子接風洗塵,酒宴很是熱鬧。

  朱瞻基對這種場合駕輕就熟,待人接物相當得體。

  仿佛不是來辦事,而是來玩兒的。

  朱瞻基給這次來南京的解釋是:祭孝陵,順便看看開海的盛舉,領略江南風景。

  一群人安了心,個個喜笑顏開,朝廷開海通商後,他們這些個『養老』的人,也跟著水漲船高,且油水極大,能不開心嗎?

  酒席宴間,個個對當今皇上歌功頌德,朱瞻基都覺得肉麻。

  李青人緣不好,酒宴期間,幾乎沒人跟他交流,他也樂得清閒,吃飽喝足便提前離席,去了曹國公府。

  …

  李景隆也用上了拐杖,跟李青同款,但樣式更加精緻,依舊騷包。

  「就知道你這傢伙會來。」李景隆嗅了嗅鼻子,「這是在哪兒喝的啊?」

  「官員宴請太子,我不能不去。」李青解釋,頗有背著媳婦偷人被抓的既視感。

  「看來這酒今兒是喝不上了。」李景隆撇了撇嘴,「來人,上茶!」

  金陵氣候宜人,這才正月底,氣溫便有十七八度,院裡的果樹發出嫩芽,洋溢著春的氣息。

  兩人圍著桌子坐下,曬著太陽喝著茶,老友相見沒有太多的親熱,平平淡淡,卻也溫馨。

  「身體還好吧?」

  「跟當年是沒的比了,不過還行。」李景隆嘆了口氣,有些落寞的傷感:「時間過得真快啊,轉眼間,藍玉都走了快七年,我們也都老了。」

  「是啊,時間過得真快。」李青輕嘆。

  「你也該退休了吧?」李景隆笑道,「趕緊的,或者乾脆這次直接留這兒得了,以你對大明的貢獻,繼續住這兒的永青侯府不是問題,到時候咱哥倆喝喝酒,聽聽曲兒,就像這樣曬曬太陽多爽啊!」

  「再等兩年吧。」李青笑道,「目前還有不少事兒要做,等朝中事了,我就回來。」

  「還等啊?」李景隆滿臉失望,幽怨道:「不是我說你,你這人就是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儘管你很牛,但沒有你未必就差了;

  聽兄弟一句勸,人活這一輩子,總得為自己考慮考慮不是?

  你就是辛苦到死,到頭來還不是一撮黃土?

  再說了,你又能幹多久呢?」李景隆哼道,「聽我的,這次就別走了,順天哪有這兒爽啊!」

  李青笑著點頭:「道理我都懂,不過……」

  他認真道:「就兩年,等海上貿易步入正軌,還有一些隱患處理完畢,我就回來,總得有始有終不是?」

  李景隆有些惱火:「隨便你吧,別到時候累死在順天。」

  李青:「……放心,且活呢。」

  鬥了會兒嘴,李青將話題引向正事:「老弟,老兄想問你個事兒。」

  「我就知道,沒正事兒就不來了是吧?」李景隆敲著拐杖,氣道,「沒有,有也不說,除非你能原地退休。」

  「你看你。」李青無語道,「你就不能讓我說完嗎?」

  李景隆哼道:「不用說我也知道你在想什麼,不就是走私那點兒事嗎?

  現在朝廷全面開海了,還查這個幹嘛?」

  「還真被你說對了。」李青點頭,「確實是這個事,你,兄弟是信得過的,實不相瞞,朝廷准許民間通商不假,卻不想勛貴、藩王通商;

  尤其是藩王,一旦令其做大,後果……你懂的。」

  靖難不過二十多年,李景隆又是親身經歷者,怎麼會不懂?

  不過他還是覺得有些小題大做,「此一時,彼一時也,現在的勛貴,在軍中的影響力並不大,藩王也和二十多年前的藩王不同,連個護衛都沒有,能成什麼事兒?」

  「話不能這麼說,」李青搖頭道,「雖然暫時是這樣,但以後就不好說了,藩王不比普通富紳,他們姓朱,是皇室宗親,一旦得勢,屆時拉攏朝中大員,恢復三衛也不是不可能。」

  李景隆沉默。

  見狀,李青皺了皺眉:「老弟,你也參與走私了啦?」

  「放屁,朝廷都開海了,我那叫走私嗎?」李景隆罵道:「老子光明正大的好不好?」

  「那你交稅了嗎?」

  「呃……」李景隆尬住,訕訕道,「相關律法不是還沒出來嘛。」

  李青瞪了他一眼,揶揄道:「稅法是還沒定,但市舶司早就有了,你可有去報備?」

  「沒有,我又沒直接走私……哎呀,來來來,你現在就把我抓了得了。」李景隆暴跳如雷,「娘的,敢情你是來捅兄弟刀子的啊!」

  李青翻了個白眼兒:「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

  頓了頓,「這麼說來,你對參與海上貿易的人,都清楚啦?」

  「昂。」李景隆點點頭,旋即警惕道:「你這廝,不會又讓我當叛徒吧?」

  「啊哈哈……」李青打了個哈哈,「這叫棄暗從明。」

  李景隆冷笑:「休想從我這兒套到任何情報,我,李景隆,絕不當叛徒。」

  ……

  「我跟你說哈,你走後沒多久,寧王就開始重操舊業了!」

  「真的?」

  李景隆哼道:「我還能騙你?他不但繼續走私,且規模比之前還要大些;

  不過,相對來說更隱秘一些,不再那麼張狂,而且還拉攏了很多人入伙兒。」

  「有你嗎?」

  「有。」李景隆很光棍的承認,「不過走私的具體事宜我不管,我只是投資拿分紅。」

  「原來如此。」李青恍然,笑道,「放心,你這不算什麼罪,以你在靖難中的功績……」

  「老子本就沒罪。」李景隆吼道。

  「啊對對對,你說的對。」李青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殷勤地給他添了杯茶,「具體都有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