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門口。
侍衛一到,就徑直闖了進去,但很快就退了出來,侍衛頭領臉色難看。
見朱棣沒被抓,李青稍稍鬆了口氣,心道:老四還是挺機靈的,也幸虧他機靈,提前跑了。
回到家,李青坐於果樹下,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
婉靈送上的冰鎮酸梅湯、西瓜、涼茶,見先生動也不動,知道他是在想很重要的事兒,便輕手輕腳地走開了。
她沒猜錯,李青的確在想著很重要的事兒。
——大明國運!
目前大勢已成,藩王造反已是鐵板釘釘,就算殺了三個極品,朱允炆還會找其他人來代替他們。
因為朱允炆也想削藩,而且比任何人都想,他只會聽有利於削藩的言論。
這點,李青已經看得透透的了。
他暗暗盤算:既然大戰不可避免,那就讓老四贏得輕鬆一些吧!
李青看得明白,朱允炆不是當皇帝的材料。
雖然朱允炆禮賢下士、脾氣好、不嚴刑酷法,但坐在皇位上的人,身負數千萬黎民百姓,又豈能用個人品德來評斷?
老朱就不是好人,甚至是個惡棍,但你不能說他不是個好皇帝。
老四也不是好人,但他同樣是個真真的好皇帝。
皇帝影響的是一個國家,甚至影響著後世,相比之下,私德方面不值一提。
李青幽幽嘆了口氣,心道:「老朱最後讓我護著的他,到底是大明,還是朱允炆啊?
娘的,也不說清楚。
算了,還是都兼顧了吧!」
打定主意的這一刻,李青整個人都通透了,這一次,他不打算抗爭了,準備順勢而為,好讓禍事最大限度的減小。
李青沒有忠君觀念,再說了,都是老朱家的種,誰當皇帝不一樣?
說到朱棣靖難,就不得不提一個人,大明的第一代戰神。
——李景隆!
沒來大明之前,他覺得李景隆就是一草包,但來了之後,發現他還真就是。
不過草包歸草包,李青還是篤定歷史上的李景隆,打朱棣時,絕逼放水了!
五十萬大軍,打一個小小的北平城,只要肩膀扛的是腦袋,而不是腫瘤,焉有落敗之理?
戰場他經歷過,主帥的指揮確實特別重要,但在兵力相差十數倍,乃至數十倍的時候,誰來也不好使。
莫說朱棣,就是藍玉,甚至就是白起來了,也得照樣歇菜。
李青振衣而起,揚聲喊了一句:「丫頭,我出趟門兒,晚飯不在家吃了。」
……
曹國公府。
李青到時,李景隆正在一個人喝悶酒,看得出來,他心情很不好。
「李兄來啦!」李景隆揮退下人,「你病好些了沒?」
「好一些了。」李青笑了笑,「怎麼一個人喝悶酒啊?」
「心裡堵的慌啊。」
「你臉上這傷……」李青好笑道,「又和藍玉打架啦?」
「嗯,我不是打不過他,而是沒還手。」李景隆嘴硬,接著,又飲了一杯,苦澀道,「藍玉說我是勛貴叛徒,這話一點不錯;
我他娘的就是勛貴叛徒,但這不是我本意啊!
是皇…是太祖皇帝讓我這麼幹的。」
他一臉憤懣,「娘的,現在我算是自絕於勛貴了,成了吃裡扒外的貨色,文武兩不沾,里外不是人吶!
抓了周王叔、代王叔、齊王叔、湘王叔……唉!」
李景隆滿臉頹廢,「唉,活著沒勁兒,又不敢死,不是膽小,而是沒臉見父親,見太祖皇帝,早知那廝這麼狠,當初我說什麼也不會站他那一隊。」
李青暗道:「難怪李景隆在靖難時會放水,敢情癥結在此啊!」
沉吟片刻,他問道:「如若燕王反了,皇上讓你平叛,你當如何?」
「燕……」
「噓,小聲點兒。」李青捂住他的嘴,沒好氣道,「我就打個比方。」
「呼,你可嚇死我了。」李景隆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不去,愛誰去誰去,反正我不去。」
「如果皇上非讓你去呢?」
李景隆眉頭皺起,倏地望向李青,狐疑道:「李兄是從皇宮裡出來的吧?」
「不,家裡。」
李景隆一時間有些猜不透李青意思,直言道:「李兄,我拿你當兄弟,你可莫對我捅刀子。」
「我是那樣的人嗎?」李青笑道,「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找你吹吹牛逼嘛,出的你口,入得我耳,出了這個門,就當什麼也沒發生。」
李景隆直勾勾的望著李青,李青古井無波,十分淡然地回望著他,許久,他輕輕點頭:「如果我去平叛,我想…我應該贏不了燕王。」
「如果給你二十萬大軍呢?」
「贏不了,我沒那本事。」李景隆搖頭道,「燕王常年用兵,而我只是紙上談兵。」
「五十萬呢。」
「贏不了,根本贏不了。」李景隆直搖頭。
都是場面人,話說的太白就沒意思了,李青已經明白了李景隆的意思,於是也沒再問。
而李景隆卻沒太明白李青的意思,不過,他也隱隱猜到了一點兒,畢竟李青這些年去北平的次數太頻繁了。
二人誰也沒有再聊這個話題,只是喝酒,一杯接著一杯的端。
直到最後散場時,李景隆才意有所指的說了句:「李兄的心有些野啊!」
李青知道李景隆在試探,但也明白,自己必須得撂點兒底,於是道:
「溫吞吞的沒意思,野性一點也挺好。」
李景隆眼睛微眯,再次做出試探,「是兄弟我想的那樣嗎?」
說著,他蘸了蘸酒水,在桌上寫下一個『北』字。
李青直接了當道:「是你想的那樣。」
這下,李景隆的臉色徹底變了,低問道:「為的什麼?」
李青蘸了蘸酒水,寫下一個『它』字。
……
李青回到家,就一直告病不上朝,整日閒在家裡撫琴、品茗、探幽……
他在等,所幸他沒等太久,只等了五日,李景隆便來了。
二人來到涼亭,紅袖奉上涼茶便退下了,接著,倆人又打起了啞謎。
「李兄,我這幾天一直在冥思苦想,覺得……難啊!
太難了!」
「難在哪兒?」李青問。
「輸不了,根本輸不了。」李景隆直搖頭。
李青抿了口茶,打趣道,「你倒挺自信。」
「廢話。」李景隆一瞪眼,哼道:「當我不知兵嗎?」
「……」李青從茶盤裡取出一個空杯,往裡面添了兩次茶,頓了頓,提起茶壺一直添到溢出來。
李景隆呆愣良久,才明白李青要表達的意思,皺眉道:「李兄你太理想化了,後面的茶都是黃色的。」
「未必吧!」李青淡淡道,「你好好想想,在那間殿裡站著的,都是黃色嗎?」
李景隆怔了怔,沒有再駁。
朱允炆削藩,把勛貴是徹底逼到了絕路,文臣日益跋扈,這還不到一年,就有騎到勛貴脖子上的態勢。
再加上勛貴、藩王,那層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這下,他的心思也活絡起來,不過他有家有室,且已是國公,很快理智下來,輕聲道:「我不會出賣你,必要的時候也會幫忙,但我不會出面助你。」
頓了頓,從懷裡取出一個信封,「看完燒了,今兒我沒來過。」
說罷,也不讓李青相送,扭頭就走。
……
李青回到房間拴好門,緩緩打開李景隆給的信封。
信紙上最上方,兩個人名尤為吸睛:長興侯耿炳文,武定侯郭英!
開國六公二十八侯,就剩這麼倆還活著了,他們在軍中的影響力,不可估量。
李青振了振精神,繼續往下看。
【長興侯耿炳文,曾是徐達部下,燕王是徐達女婿,二人曾在軍中常以叔侄相稱……
武定侯郭英,郭英之妹嫁於太祖皇帝,郭英長子娶了永嘉公主,郭英不僅是太祖皇帝的大舅哥,還和太祖皇帝是兒女親家;
郭英雖是侯爵,但在軍中的影響力、號召力,比國公還要大,實乃當下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