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8章 知縣沈煉

  「打開牢門。」

  「沈大人,這人武藝不俗,您當心點兒。」捕頭好心提醒。

  年輕知縣哂然一笑,「武藝嘛,本官也略懂一二,開門。」

  「……是。」捕頭無奈,上前去解鎖鏈,低頭時目光再次一凝,隨即又釋然,明明抓了一個,牢裡面卻有倆,自然是後來進的。

  雖搞不清狀況,捕頭這時也不好表現出來,只得裝作若無其事。

  年輕知縣走進牢房,就著小吏遞上的椅子一坐,正氣凜然的怒道:「為何縱火?」

  「冤枉……」小十九氣鬱喊冤。

  李青眼神制止小師弟,問:「誰說我們是縱火犯?」

  「好啊,被抓個現形,還敢抵賴!」捕頭激動道,「沈大人,此等窮凶極惡,不用刑……」

  李青打斷他,「是你家沈知縣審案,還是你審案?」

  「你……」

  「好了!」沈知縣皺了皺眉,「你且退下。」

  「沈大人,此二人皆武藝高強,小人怎可……」

  李青冷笑:「是擔心沈知縣,還是心虛,怕我們說了什麼?」

  「放肆!」

  「肅靜!!」沈知縣怒道,「劉捕頭,本官的命令你聽是不聽?」

  劉捕頭一呆,緊接著換上笑臉,「沈大人怎麼說的,小人哪敢違抗大人的命令,可大人之安危更重要,呃呵呵……大人審案,小人不打攪也就是了。」

  年輕知縣明顯不爽這捕頭,可又有心無力,只冷哼了一聲,繼續看向李青二人。

  「你說火不是你們放的,可有證據!?」

  李青反問:「沈知縣可有證據證明火是我們放的!?」

  「沈大人,用刑吧!」劉捕頭拱火。

  「劉捕頭!!」

  年輕知縣愈發慍怒。

  「……」劉捕頭訕訕退後兩步,偷偷瞥了李青一眼,眼神威脅。

  李青懶得理會,朝年輕知縣道:「若我沒猜錯的話,沈知縣剛上任吧?」

  年輕知縣眼中閃過一絲訝然,繼而哼道,「是又如何?」

  李青笑了笑,道了句:「難怪……」

  年輕知縣哪裡聽不出嘲諷之意,不由更為惱火,可同時也起了疑心。

  一是對方的淡定,二是對方的睿智,三是……劉捕頭的熱絡。

  天不亮就叫醒自己審案,審案時又不肯離開,還一個勁兒嚷著用刑……處處透著迫不及待。

  好似不將罪名定下來,就心有不安一樣。

  年輕知縣上任不久,可對此地官吏已然有了大致了解。

  前任留了一攤子爛帳,怎麼算都算不到一塊去,明顯貪了很大一筆,早前他就上疏朝廷,只是一直不見下文。

  這令他十分鬱悶。

  此外,縣衙小吏也是個個混不吝,表面恭敬,實則處處與他作對,且幾乎手腳都不乾淨……

  年輕知縣惱怒,可沒積攢下官威的他,又沒辦法立時肅清風氣。

  「劉捕頭,你先出去一下!」

  「沈大人……」

  「出去!」

  劉捕頭卻只是賠笑,「沈大人別這麼大火氣嘛,此二人縱火,兄弟們可都親眼看到了,還有不少百姓,您不信,小人這就去叫他們過來。」

  年輕知縣深吸一口氣,道:「大明律,下屬不聽上官命令者……」

  「好好,小人這就出去。」劉捕頭笑了笑,道,「小人這就去找人證。」

  終於,清靜下來了……

  年輕知縣呼出一口抑鬱之氣,淡然道:「本官讓你證明不是縱火者,你讓本官證明你是縱火者,如此,詭辯也。」

  「呵呵,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年輕知縣怒道:「深更半夜去學塾,這作何解?聽著,本官這是在給你機會!」

  李青無奈嘆了口氣,道:「進來前,那劉捕頭當與你說了經過吧?」

  「說了又如何?」

  「我們有幾人?」

  「三人!」

  「現在幾人?」

  「……是本官在問你!」

  李青撓了撓頭:「一群捕快剛好遇到我們縱火,且還有許多百姓逮個正著,對方那麼多人,我們卻只有三人,結果還給跑一個……這合理嗎?

  此外,我們三更半夜去學塾可疑,那麼多百姓就不可疑?

  好,百姓還可解釋為保護學塾,以讓家裡的孩子讀書,可捕快深更半夜不睡覺,在宵禁時跑去學塾,就不可疑?

  沈知縣以為你的這些下屬……都這般一心為公?」

  一連串的發問,問的知縣無從以對。

  他早有動搖,此刻,更是心中篤定了八分……

  「那你們又為何會在深更半夜,出現在學塾?」

  小十九哼道:「不平之事,總要有人去做。」

  年輕知縣怔了怔,想說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半晌,「本官不願冤枉好人,也不會放過壞人,此事會秉公徹查,不過,案情未明之前,你二人只能待在這兒配合調查。」

  李青可沒心情耗下去。

  這年輕知縣明顯不是地頭蛇的對手,至少現在不是,鬼知道會耽擱多久,且到頭來,不定能洗涮他二人的冤屈。

  「抱歉,我不能在這裡配合你調查案情,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年輕知縣愣了下,隨即淡然道:「大明律,百姓需配合官府辦案,且官府有權……」

  「我不是百姓!」李青說。

  「?」

  「沈知縣當知錦衣衛吧?」

  年輕知縣雙眼一凝,「你是錦衣衛?」

  李青不答,又問:「沈知縣可知錦衣衛鎮撫使陸炳,時下正帶著大量錦衣衛,在地方上暗中幫助普及教育的國策?比如:鼓動百姓監督士紳?」

  「本官……」年輕知縣緩緩點頭,再看李青沉靜且鎮定,又一臉貴氣,心中已然信了八分,「你可有證明身份的信物?」

  李青撓了撓頭,取出一物,「你看這個成不?」

  「這是……」年輕知縣抬手去接,是一塊晶瑩玉潤的玉牌,一面雕刻著宮廷印章,一面雕刻著……龍。

  這東西沒人敢作假,且正常人也難以得悉宮廷印章。

  「皇上賞的。」李青說。

  見年輕知縣一時手足無措,似不知該不該行大禮,李青笑吟吟道:「這不是『如朕親臨』,不必行禮。」

  年輕知縣呼了口氣,雙手奉還,拱手一揖:

  「下官沈煉,不知……?」

  「李青。」

  李青這個名字並不稀有,沈煉自不會聯想到什麼,只是驚訝於李青為何不報官職,這讓他……

  如何稱呼?

  卻在這時,劉捕頭領著一幫子人走了來,趾高氣揚地瞥了李青一眼,繼而嘿嘿一樂,拱手道:

  「沈大人,兄弟們都可以作證!」

  沈煉心思電轉,輕輕笑了,這下總算可以燒起『新官上任三把火』了。

  「劉捕頭,你可知這兩位是何人?」

  劉捕頭掏了掏耳朵,回身道,「兄弟們,沈大人問咱們話呢。」

  「縱火犯!」

  一群人異口同聲,嗓門洪亮。

  沈煉也不惱,只是笑望向李青。

  李青自然明白,沈煉這是要用自己之手,樹立自己的官威。

  不過,這位知縣雖窩囊了些,但觀其言行,倒是品性純良,遇上了幫一把也沒什麼。

  「我是錦衣衛!」

  「錦衣……」劉捕頭呆了呆,一下子慌亂起來,嘴硬道,「你說是就是?你有證據……」

  「接著!」

  李青拋出玉牌。

  劉捕頭本能接住,低頭瞅了一眼,一時卻沒瞧出名堂,「沈大人,你不會被這一塊牌子給忽悠了吧?」

  沈煉冷笑,「你仔細瞧瞧,玉牌所刻印章與縣衙官印,有無共同之處?」

  「這……」劉捕頭又湊近幾分,少頃,面如土色。

  「再看看另一面!」沈煉提醒。

  劉捕頭訥訥翻轉玉佩,只一眼,眼珠子都差點瞪掉了。

  「龍龍龍……這是龍……」

  李青走上前,拿過玉牌,「告訴沈知縣,你抓了幾個?」

  「兩……啊不,一個。」劉捕頭戰戰兢兢的解釋,同時心中升起僥倖,連連道,「這位大人,大老爺,小人可沒抓您啊,您是自己跑進來的,對吧?」

  一群捕快忙也下跪,個個面無人色。

  心知這下踢到鋼板了。

  錦衣衛啊……

  還有雕刻著龍的玉牌,妥妥的御前紅人啊,這樣的人下地方,幾乎跟欽差沒差別……

  別說是吏,就是官,在其面前也得卑躬屈膝!

  沈煉一奇。

  李青頷首:「我是自己進來的,我若不進來,如何救出同事?」

  沈煉臉上一熱,愧然道:「本官有失察之過,本官稍後就寫請罪疏。」

  「新官上任,下屬刁蠻,根基不穩,寸步難行,雖有失職之過,卻情有可原。」李青淡淡道,「請罪疏就不用寫了,將功補過便是。」

  「小人也願將功補過!」

  「小人也願將功補過……!」

  隨著劉捕頭的一聲喊,其餘人紛紛附和,磕頭求饒。

  強龍不壓地頭蛇,可若是『真龍』呢?

  對這些小吏而言,手持雕龍玉牌的錦衣衛李青,就是真龍。

  動動手指頭就能捻死他們,甚至……一家。

  「大人饒命,饒命啊……!」

  李青沒鬆口,也沒說治罪,朝沈煉道:「我與同事說點事,稍後過來。」

  沈煉頷首:「我送上差。」

  ~

  「大師兄,你真是錦衣衛啊?」道十九小聲問。

  「曾經是,以前我在朝廷當過差。」李青解釋了句,囑咐道,「你先回去報個平安,我留下來幫這位知縣解決一些麻煩,頂多兩三日就回去了。」

  「哎,好……對了,那塊玉牌?」

  「是真的。」李青笑著說,「不用擔心什麼。」

  小十九撓撓頭,不解道:「大師兄,你為何報上真名啊?」

  「報上真名,才不會給那位知縣惹來麻煩。」李青說。

  「師弟不懂。」

  「不用懂,趕快先回去吧。」李青好笑搖頭,抬手敲了下他腦袋,「吃了一塹,可要長一智,今後不可再大意了。」

  「呃呵呵……」小十九點點頭,「那,我走啦?」

  「快去吧!」

  目送小師弟離開,李青轉身走向縣衙門口的沈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