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撞了南牆也不回頭

  一刻鐘過去,兩刻鐘過去……

  近一個時辰過後,黃錦覺得主子不需要自己了,便準備回去睡覺,卻忽見打坐中的主子猛地睜開眼,「黃錦,黃錦……」

  黃錦怔了下,慌忙上前道,「皇上,您這是……該不是……中毒了吧?」

  「……沒,別大驚小怪。」朱厚熜嘴角抽搐半晌,痛苦道,「朕腿麻了,麻得厲害,嘶……扶朕一把。」

  「……哎。」黃錦放鬆的同時,又不禁想笑,隨之又想起之前在武當山,主子給獻皇帝祈福時也是這樣,又不由感慨:時間過得真快啊,當時的少年世子,如今都是大明皇帝了呢……

  「想甚呢?」朱厚熜扒拉著他滿是肉的臂膀,見他也不扶著些,哼道,「你想摔了朕啊?」

  「啊,不敢不敢……」黃錦忙攙住他,笑呵呵道:「皇上,你還跟小時候一樣唉。」

  「哪裡一樣?」朱厚熜瞪眼。

  黃錦樂不可支道:「您十來歲那會兒去武當山腿也麻。」

  「……這算哪門子一樣?」朱厚熜氣道,「朕都麻死了你還笑,快給朕捶捶……」

  「好好,皇上先來這邊坐……」黃錦止住笑,扶他到御案前椅上坐了,蹲下身為他捶按雙腿,活絡血脈,一邊道,「皇上,從這腿麻,您明白了什麼道理?」

  「嘿?倒反天罡是吧?」朱厚熜這會兒舒服了許多,也沒真生氣,問道,「什麼道理啊?」

  「哪有什麼虛無縹緲的修仙,誰打坐久了腿都麻!」黃錦說。

  「胡說!」朱厚熜橫了他一眼,道,「說起武當山,當初在武當山時你不也與朕聽過那武當大師兄講經嘛,當時日日人滿為患,講經時間都不下一個時辰,也不見有人腿麻啊!」

  「麻不麻的人家不說,誰又知道呢?」黃錦嘿嘿道,「人家總不能砸自家招牌不是?」

  朱厚熜被逗得忍俊不禁,失笑搖頭:「你做不到,不代表別人做不到,更不代表不存在,知道嗎?」

  說著,朱厚熜微微一怔,心道:倒是一直忽略了,他還是武當大師兄……當初給父皇開藥的也果真是他……

  念及於此,朱厚熜心中柔和下來,對李青的感觀更好了幾分。

  拋開修仙求長生不談,自己也當對其多些禮敬才是,畢竟,人家醫治過父皇……朱厚熜還記得,當初父親吃了那武當大師兄開的藥,精氣神明顯好了許多。

  時光荏苒,因緣際會之下雙方再次相遇,卻是一個做了皇帝,一個成了大明國師!

  朱厚熜感慨之餘,也有些慶幸,慶幸自己命好,福緣深厚。

  不僅承繼祖宗江山,且還有望長生久視。

  我果真是天命真人……朱厚熜嘴角微翹,神采飛揚。

  「皇上這是不麻了?」

  朱厚熜笑意一僵,沒好氣道,「麻,繼續,別停。」

  「哎。」黃錦訕笑笑,繼續捶按,一邊道,「不是奴婢做不到就不信,而是……皇上您都做不到,你想啊,你是真龍天子,真龍天子都辦不到的事,還有人能辦到嗎?」

  「話也不是這麼說的。」朱厚熜笑道,「朕也不是生下來就是太子、皇位接班人,命里雖有,卻也經過一番挫折,長生問仙……亦然。」

  黃錦:「……」

  「好了,知道你是怕朕被李先生忽悠,是擔心朕,可你當更清楚,朕可比你聰明多了,你能想到的事,何以朕想不到?」朱厚熜呵呵笑道,「朕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實力。」

  「皇上您說是,那就是吧。」黃錦氣餒道,「反正奴婢也勸不住你,不過,奴婢還是想說……那人不像啥好人,心思重著呢。」

  「你呀!」朱厚熜在其腦袋上敲了一下,卻是沒有反駁。

  半晌,

  朱厚熜的腿麻被徹底消除,起身舒展了下四肢,又做了幾個擴胸動作,道:

  「朕去打坐了,你今晚就在這裡候著吧!」

  修仙的事,朱厚熜暫時不想讓人知曉,改革才剛剛開始,他可不想主動送上把柄。

  黃錦倒是不覺辛苦,只是覺得主子傻的可以,明明都腿麻了,還非要堅持,這不是……

  撞了南牆也不回頭嘛!

  「皇上……」

  「困的話先打個盹,朕需要你時自會叫你。」朱厚熜撂下一句,徑直去了……

  黃錦怕自己睡的死,聽不到皇上呼喚,便到一邊紅漆木柱旁停下,拿腦袋不輕不重地一下下撞擊木柱,以鍛鍊腦殼硬度,希冀他日給那姓李的來記狠的……

  瞧瞧,把俺家皇上都忽悠成什麼樣兒了?

  ……

  翌日,國師殿。

  辰時末,朱厚熜被黃錦扶著走進來,見李青正悠閒品茗,笑笑道:

  「先生,做國師還算清閒吧?」

  李青不置可否,「你這是咋了?」

  「還說呢,你那丹藥是不是有問題?」黃錦瞪著倆熊貓眼,顯然昨夜沒睡好?

  「這怎麼可能?」李青被人質疑專業性,心下很是不爽,審視的瞧了朱厚熜一眼,狐疑道,「你不像吃壞身體的樣子啊?」

  「別聽他胡說,丹藥一點問題沒有,一顆入腹,全身通透呢。」朱厚熜擺擺手,在黃錦攙扶下就著椅子坐了,悻悻道,「這打坐……朕卻是不得其法,還請先生教朕。」

  李青怔了怔,啞然失笑,「好說,回頭我給你取一本打坐入門必修經典,這不是什麼難事。」

  這關口,可不是說「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的時候,才剛開始,必須堅定嘉靖的『道心』。

  聞言,朱厚熜果然大喜,忙道:「朕既然來了,先生當可放鬆些,不若……這裡就由朕看著?」

  「也好!」李青點點頭,「那我去取。」

  ……

  出了皇宮,李青卻沒回連家屯兒,轉而去了中官村見張永。

  時下,張永正積極裝病,整日纏綿床榻,哼呀嘿的,一副命不久矣的姿態,聽聞李青上門,老張激動得差點一蹦三尺高去迎接……

  「都退下吧,咱家與先生嘮嘮……」張永病懨懨的,有氣無力。

  待下人退走,他一下來了精神,急急道,「先生是否……?」

  李青沉吟了下,問:「你這病,讓人瞧過了嗎?」

  「做戲做全套的道理咱家還是懂的,讓人瞧過了。」張永嘿嘿道,「咱家就一直嚷嚷著頭疼、胸悶,那些郎中也不敢妄下斷言,一個個只得說本事不濟……呃呵呵……棺材什麼的早就備好了,就差死了。」

  「那就好。」李青緩緩點頭,說道,「這樣吧,今晚子時我再來一趟,明個你就『死』。」

  「啊?這,這麼快?」張永驚喜交加,「那不是說……咱家七日後就能去見先帝了?」

  「嗯。」李青微微頷首,「府上下人遣散一下,省得人家受無妄之災。」

  「這個沒問題,咱家一會兒就辦。」張永保證道,「先生放心,咱家頗有家資,不會虧待了他們。」

  頓了下,道:「咱家也是伺候人的,又豈會苛待這些伺候咱家的下人?」

  李青笑笑。

  「對了先生,這……不耽誤你的事吧?」

  「眼下沒什麼緊要的事。」李青輕輕搖頭,「皇帝剛封我為大明國師,群臣必定心生不滿,接下來必定是皇帝、內閣支持,六部尚書不置可否,侍郎以下怨念滿滿,御史言官國將不國……不會有大動盪,卻也會吵的人腦仁疼,我躲躲清淨。」

  「這樣啊……」張永放鬆下來,笑道,「別說,國師還真的挺適合先生,可以說,先生一直都是國師,時至今日才有名有實。」

  見李青默然,張永訕訕安慰:「皇上既知了先生身份,不說唯先生馬首是瞻,也會多加尊重先生,確會忙碌些,可也不至於獨木難支,當初先帝那般……頑劣不羈,不也一樣重視先生諫言?」

  「還是不一樣的。」李青呼了口氣,嘆道,「時至今日,君臣關係已無法延續以前的狀態了,而我……也只能另闢蹊徑。」

  「這個……?」

  李青沒深談,起身道,「來就是通知你一下,讓你有個準備,走了。」

  張永感激地點點頭:「恕咱家不能送先生。」

  「躺著吧……」

  出了張家宅院,李青仰臉望天,幽幽一嘆,自語道:

  「一條鞭法都開始試點推行了,短期不會再有大動盪發生了,趁著這個空檔,去看一看小雲吧,這一別又是多年……時不我待啊。」

  ~

  朱厚熜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午時末,就在耐心耗的乾乾淨淨,準備甩臉子走人時,終於等來了李青。

  「喏,就是這個,你照葫蘆畫瓢便是。」

  朱厚熜如獲至寶,之前等待產生的怨氣頃刻間煙消雲散,激動問:「先生,朕需要多久?」

  「這個說不好,看個人天賦。」李青淡淡說,「對了,過幾日我要離京一趟。」

  「離京?」

  朱厚熜愣了愣,隨即大搖其頭,「先生,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際……」

  「我左思右想,還是覺得把那株奇藥採摘到手才妥當,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李青說道,「千金易得,奇藥難求,皇上也不想神藥落入他人之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