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相煎何太急?

  「皇上……」劉瑾失驚。

  「去吧,朕相信你。」朱厚照說。

  劉瑾還欲再說,張永卻已不耐煩,上前架著劉瑾就往外走……

  「皇上,奴婢真的是忠心耿耿啊,皇上,皇上……」劉瑾的叫嚷聲逐漸遠去。

  朱厚照只是輕輕一嘆,輕聲自語道:

  「你要時刻警醒自己是奴婢,又怎會走到這一地步,嗯……說到底也是我利用了你,放心吧,我會網開一面的。」

  他這樣想,

  劉瑾卻不這樣想,

  張永也不這樣想,楊廷和等人更不這樣想。

  …

  李青在京師玩了幾日,也見證了事態發酵,見廠衛都開始嚴查了,便進宮詢問一下進展。

  對劉瑾,他倒沒什麼個人感情,只是想提醒一下朱厚照『存地失人,人地皆失』的道理,太監總歸要用,既然要用,就不能過於嚴厲了。

  不然,後來人可不敢再為你拼命了。

  所幸,朱厚照懂這個道理。

  「放心吧,能不殺就不殺,便是要殺,也不會牽連。」朱厚照說,繼而問,「你呢?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我能有什麼打算?」李青輕笑道,「關外一戰,大明再無憂患,今出了這檔子事兒,一下轉移了注意力,處理完劉瑾之後,君臣關係也會有一定程度上的緩和……嗯,我有什麼打算還得看你。」

  「怎麼說?」

  「你若循規蹈矩,沉下心按部就班,我自然輕鬆,如若不然……」李青苦笑道,「我只能勉為其難了。」

  朱厚照默了下,說:「不讓你難,朕難就是了。」

  「別這麼悲觀,其實皇帝還是有很多快樂的,比如……女人。」李青道,「細想想,吃飯,辦公,睡女人,這樣的生活也很滋潤呢。」

  「……」朱厚照黑著臉說:「想早些讓我生兒子,也不用如此粗鄙好吧?」

  「確實得抓緊了。」李青正色道,「過兩年你都而立了,這時候要孩子真不早了,培養要趁早,生兒也要趁早。」

  朱厚照:「別揪著這件事不放了,我既已答應了你斷不會食言……對了,你會在金陵長住對吧?」

  「接下來還要去交趾一趟,之前答應了朱祁錦,我不能失信於人。」李青突然想起之前交代朱厚照的事,問道,「交趾的盈餘糧食一直有在收購了吧?」

  「嗯,不過大明不缺糧食,咱們自己的都多。」朱厚照苦笑道,「這多出來的糧食,我都不知該如何安排。」

  李青沉吟道:「儘量保持飽和式的存儲糧食,哪怕賠點錢也不能懈怠。」

  「可糧食存儲是有期限的啊,時間過長的話……會壞掉的。」朱厚照說,「總不能餵馬吧?」

  李青擰了擰眉,道:「日本國現在的國情如何了?」

  「一地雞毛!」朱厚照道,「失去了天皇,室町幕府建立推倒,推倒建立,幾乎一直處於大亂鬥之中,械鬥不斷……」

  說到這,他嘿嘿笑道:「不過挖礦他們倒是挺積極的,一直沒停過。」

  李青緩緩道:「可以適當拿一部分即將壞掉的糧食賣給他們,讓他們安心大亂鬥,不為生產發愁,再有……

  這一戰過後,關外也要亂起來了,短時間再難統一,這個時候正是兼併他們的大好時機,可以拿存儲過久的糧食用以招攬,安置在遼東,河套都行,甚至可以造一支屬於大明的蒙古勇士……」

  「傾銷存儲過久糧食的手段有很多,若利用得當,不僅不會浪費,反而會物超所值。」李青認真道,「廣積糧的策略,必須嚴格貫徹下去。」

  朱厚照道:「天象真的會持續惡劣下去?」

  「不知道,說不好啊。」李青微微搖頭,「防患於未然總歸是好的,大明財政又不緊張,多換些可應急的物資總歸是沒錯的,嗯,棉花也多儲備一些才好。」

  朱厚照緩緩點頭,默默記下。

  「對了,煤炭開採進展如何了?」

  「尚且順利,不過,遠達不到你預想的低成本。」朱厚照道,「想用煤炭做燃料支撐蒸汽機代替人力,現階段過於奢侈,只怕,未來也不會容易。」

  「事在人為嘛。」李青笑了笑,道:「眼下栽的樹苗,終有一天會成長為參天大樹。」

  「嗯…,你啥時候走?」

  「待劉瑾事了吧。」李青道,「等親眼看到朝堂平穩之後我再走。」

  頓了頓,「遇事莫衝動,遇大事更要理性,若棘手可以給我寫信,我不袖手旁觀。」

  李青認真解釋:「我現在無法心無旁騖,不然……我就不走了,真的。」

  「了解,其實我一直挺體諒你的,苛以待人的是你。」朱厚照說道,「你歇息一下無可厚非,完全不用這般。」

  李青突然有些歉然,道:「未來……我會回來幫你。」

  朱厚照點頭。

  「喝點兒?」

  「不了,你剛回來沒幾日,先熟悉一下時下朝政才是。」李青說。

  「好好好!」朱厚照只覺一番真心餵了狗,抬起胳膊一指外面,「滾!」

  李青些許愧疚蕩然無存,甚至還想打他,若不是在皇宮,到處都是人,他非得讓朱厚照學一學如何尊老。

  話說,這老朱家的小輩越來越沒禮貌了,一點也不尊重他這個老人家。

  …

  「張永!!」天牢,劉瑾扶著木欄,腦袋都要擠出來了,雙目赤紅的瞪著張永,咬牙切齒道,「你不會以為鬥倒了咱家,那些外臣就會對你另眼相待吧?」

  「咱家沒你那般大的野心,就只是單純的想坐一坐司禮監一把手的椅子。」張永也不藏著掖著,「實話給你說吧,外臣如何看咱家,爺們還真不在乎 ,不過,能讓你萬劫不復,咱家倒是開心的緊。」

  「你……!」劉瑾怒極,可眼下人為刀俎,他為魚肉,再怒也得忍著,「張公公,咱們才是一夥的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誰他娘跟你同根了?」張永怒叱,「沒文化就別瞎說,這詩是這麼用的嗎?」

  「……開個價吧!」劉瑾道,「咱家絕不還口。」

  「那……五百萬?」張永試探著問。

  「……你咋不去搶?」劉瑾破防。

  張永聳了聳肩,道:「咱家馬上就去。」

  「你……」劉瑾深吸一口氣,咬牙道,「前提是你能幫咱家度過這次難關。」

  「親娘咧,你這混帳東西真貪了這麼多啊?」張永咋舌。

  他也貪,可莫說五百萬,這麼多年下來,也就貪了數萬兩而已,就這,他都還覺得有些過分了,

  一聽劉瑾真能拿出這麼多,他不禁更加不平衡。

  不過,張永沒劉瑾這麼大的胃口,更沒這麼大的膽子,別說五百萬,五十萬他都不敢想。

  「娘的,你這個司禮監掌印太監,當得可真不虧!

  數萬人大戰,戰功+撫恤,皇上也才花了五百萬,你他娘不聲不響都貪了這麼多,你可真是那個。」

  劉瑾不辯解,只是道:「爺們說到做到,度過這次危機,一個子兒不少你的。」

  「說的好,可那麼多錢咱家也花不了啊,還是敬獻給皇上吧。」張永笑眯眯道,「被你這麼一說,咱家都迫不及待的想抄家了呢。」

  「你……你敢?」劉瑾色厲內荏,「御馬監權柄是不小,不過,司禮監才是真正的二十四衙門之首!」

  「嘖嘖嘖……」張永不屑地咂嘴,誇張道:「不會吧,不會吧,你不會還以為你能重返司禮監吧?」

  劉瑾怒極,卻不敢再放狠話了,祈求道:「老張,咱們都是伺候太子出來的,我之今日,你之明日啊,你我各自掌管御馬監、司禮監,如若你我聯手,外廷亦不懼。」

  張永嗤笑轉頭,揚聲道:「都聽見了吧?記上!」

  「是,張公公。」遠處傳來回應。

  劉瑾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同時,也知道自己真完了,不由怒從心頭起,大吼道:

  「張永!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張永傲然道:「有大慶法王西天覺道圓明自在大定慧佛賜福,咱家有何懼哉?」

  「這句也記上。」張永說完,不忘囑咐遠處的記錄官。

  「啊呀……!」劉瑾悲憤交加到一點,一口氣沒上來,直挺挺地向後栽倒。

  張永不禁一愣,訥訥道:「不是,你這氣性也太大了吧?」

  …

  御書房。

  張永呈上劉瑾的供詞,道:「皇上,劉瑾罪大惡極,不僅巨貪、專權亂政,竟還誘惑奴婢與他一起架空皇權,其心可誅啊!」

  朱厚照接過看了一眼,接著,又從抽屜中取出一個小冊子對照。

  張永不敢伸長脖子看,只瞟了一眼,赫然是關於劉瑾貪污的帳本……

  讓張永震悚的是,那上面是皇帝的字跡。

  這說明,皇上早就知道劉瑾貪污,那是不是說……自己貪的那麼點兒皇上也知道了?

  似是聽到了他的心聲,朱厚照頭也不抬的說道:「朕不是容不得一點沙子的人,不然去大同又怎會只帶著你?

  朕當著你的面拿出這東西,還不足以說明朕對你的信任?」

  「是,皇上隆恩,皇上明察秋毫,奴婢……奴婢知錯。」張永既放鬆,又愧然,埋著頭說。

  「好好做事就好。」朱厚照笑了笑,「去抄家吧,記著,銀子全部入內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