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把大炮都搬來了?
韃靼小王子有些懷疑人生!
好好的大炮不放在城頭上用來防禦進犯,費力巴拉的卸下來運出城與我死戰,不是……你們圖個啥呀?
以逸待勞守在城頭上不是更好嗎?
小王子真的懵了。
他看不清,根本看不清,看不清這迷霧,更看不清明軍的心。
到底鬧哪樣兒啊?
按理說,這種情況下明明該他占優勢才對,可現實卻是無論王勛那一路軍,還是眼下這一路軍,他都沒討到便宜,且還吃了一定的虧。
尤其眼下這一戰,莫說麾下勇士,連他都生出了一股怯意。
明軍太詭異了,根本不符合明軍固有的戰爭邏輯,完全顛覆了他對明軍的了解!
大明當然主動出擊過,可大多都是深入漠北草原找他們幹仗,再要麼就是以逸待勞,據城而守。
像眼下這般,他們人都快兵臨城下了,明軍放著堅城不守,一股腦出來跟他打野戰……沒這麼打仗的啊?
可就是這樣,明軍愣是能占據優勢!
韃靼小王子小腦都要萎縮了。
「轟轟……」
迷霧中的大炮轟鳴不斷,炮彈像不要錢似的傾瀉而出,殺傷力持續不斷,好在付出了不小的傷亡之後,他們也終於跟明軍短兵相接。
盾牌兵結成的拒馬陣防禦力極強,然,蒙古鐵騎哪怕沒落,遠遠不如成吉思汗的那會兒,其衝鋒起來的殺傷力,仍不容小覷。
一刻鐘,短短一刻鐘,盾牌兵一退再退,瀕臨崩潰……
「換威武大將軍炮!」朱厚照冷靜下令。
「轟轟轟……!」
密匝匝的火炮聲接連不斷,如竹筒炒豆子一般響起……
那勢如破竹般的激射炮彈,實在令人眼暈,就好似惹了火藥庫連鎖爆炸一樣,令人毛骨悚然。
「吹號,吹號……」韃靼小王子駭然變色,明軍這是運來了多少火炮啊?
容不得細想,小王子果斷撤退,這樣打下去太吃虧了,騎兵優勢根本發揮不出來。
這一刻,小王子真想仰天大吼——賊老天,你他娘太偏心了,就不能給我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嗎?
近兩刻鐘後,韃子終於止住沖勢,調頭與這一路明軍拉開距離。
這路軍的火炮太嚇人了。
見韃子撤退,參將劉祿,游擊將軍江彬皆長長舒了口氣,同時,也不禁後怕起來,韃子若真不計傷亡,不計代價的衝殺進來,自己這八千人可不夠人家啃的。
「大帥英明神武,用兵如神,料敵機先……」兩個大老粗馬屁狂拍了一陣,促請道,「大帥,我軍已是疲憊之師,還是暫回城休整一下的好。」
朱厚照淡淡道:「原地休整即可,戰鬥攏共不過小半時辰就疲憊了?
人家王勛都堅持多久了?
若被圍困的是你們,你們還會這樣想嗎?」
奪命三連,問得劉祿江彬羞愧地低下頭。
朱厚照道:「快到了,我們的援軍就快到了,可能……已經到了。」
對這話,二人卻不抱什麼希望,他們根本不認為養尊處優,沒上過戰場,甚至從小沒出過京師得皇帝真的用兵如神。
剛才不過是場面話罷了,這位皇帝愛玩的風評早已傳遍朝野,只當他是來邊鎮求刺激。
「大帥,這裡就交給我們吧,您先回城中休息一下,待養足了精神再來指揮戰鬥!」江彬試探著說。
「是啊大帥。」劉祿附和,一臉期許。
他們死了沒關係,往大了說是為國捐軀,往小了說家人都能得到極好的撫恤,且還能落個身後名,可皇帝若是在自己轄區出了事……
別說身後名了,家人都要被牽累!
朱厚照嗤笑:「本帥若是走了,你們必定全軍覆沒。」
頓了頓,冷然道:「大明律載有銘文,臨陣脫逃者死罪!」
「……」兩人滿心無語:你還真把自己當大帥了?皇帝還能把自己定死罪不成?
「大帥……」
「休整軍隊,再敢出怯戰之語,軍法處置!」朱厚照道,「當務之急是先休整軍隊,恢復士卒體力;清點器械彈藥,以做到心中有數……速去,不可延誤,否則以貽誤軍機論處。」
二人滿心苦楚,無奈抱拳道:「領命!」
…
王勛這一路軍仍處於被包圍的狀態,卻獲得了短暫的喘息時間,他一邊讓將士恢復體力,一邊大力鼓舞士氣,宣傳援軍的人數、戰力……
短短大半時辰,這支絕境中的明軍容光煥發,猶如脫胎換骨一般,再不復之前的死氣沉沉。
韃子圍而不打,這也正和王勛心意,他現在是一點也不慌了,他的任務已經完成,只需保全自己就好了,根本不用再衝鋒陷陣。
再者,他現在沒多大威脅力,韃子肯定會優先針對援軍!
王勛不禁樂出聲,自語道:「咱老王是個幸運的人啊!」
然,隨著時間推移,他漸漸笑不出來了。
大霧緩緩散去,能見度越來越高,處於高處的王勛逐漸看到援軍,看清了援軍……
是大同的守軍……王勛驚詫,變色,震悚。
這等於說沒有援軍!
守軍為什麼會過來?要知道皇帝明明就在城內啊,這隻有一個可能……
令王勛色變的情況發生了,皇帝他,他他他,御駕親征了啊!
想到這個可能,王勛簡直魂飛天外,幾乎當場去世。
完了,全完了啊……
~
「長生天保佑,大霧終於散了……」
韃靼小王子望著泛著金黃的太陽,沉甸甸的心情得到放鬆,信心又都回來了。
野戰他不懼任何人!
之前都是大霧惹的禍,現在天氣轉晴,自己只需打探出對方人數,陣型部署,便可做出針對性的預防。
「砰!」
小王子沙包大的拳頭砸在地面上,舒了口抑鬱之氣,獰笑著朝心腹道:「先派人去探清明軍這一路兵馬的虛實。」
「是!」
小王子目中迸發著嗜血光芒,「埋鍋造飯!」
…
「大帥,炮彈已消耗七成,箭矢……就剩您馬鞍上那一壺了,刀槍器械倒無甚大礙。」
朱厚照點了點下巴,道:「抓緊時間補充體力,隨時準備應對韃子軍。」
「皇……大帥,您還是回去吧,求您了。」江彬哭喪著臉道。
「本帥不撤,你們也不許撤。」朱厚照沉聲道,「大霧已散,這個時候大舉撤退,無異於找死,若本帥所料不差,韃子很快就會派人來查探虛實。」
許是為了驗證朱厚照英明,他話落音沒多久,就見一路騎兵策馬襲來,人數不多,僅數百人,大致掃了一眼便又回去了。
朱厚照攤了攤手,道:「看吧,本帥沒說錯吧?」
「……」江彬也是醉了,都這麼會兒了,沒必要再裝*,真的大可不必。
朱厚照沉吟道:「咱們的援軍估計已經到了,不用擔心,本帥在早前就規劃好了時間線,誤差不超兩日。」
江彬試探道:「這也就是說只要咱們堅持兩日,援軍就會到?」
「理論上是這樣。」朱厚照點頭。
聽到『理論』二字,江彬剛升起的希望之火立時熄滅,一旁劉祿也是驚懼莫名。
二人對視一眼,默契地做了決定——不管了,這八千人不管了,皇帝必須活著!
朱厚照哪裡看不出兩人的心思,冷笑道:「你倆吃了熊心豹子膽是吧?王勛都不敢幹,就憑你們?」
『鏘啷!』
寶刀出鞘,朱厚照淡淡道:「你倆誰先上,還是一起上?」
大明的皇帝雖然時常挨罵,可並不代表沒有天子威嚴!
朱厚照自小就是皇位的繼承人選,儘管大多時候玩世不恭,可那潛移默化養成的上位者氣勢,以及十餘年帝王生涯,天子一怒的威壓,真沒幾個人扛得住。
王勛扛不住,劉祿、江彬更是扛不住。
就連楊一清……也未必。
不然,楊廷和也不會說那句「做好皇帝長期不在京的準備」了。
國策上的事,在諸多既得利益團體抱團抵抗的情況下,皇帝需要妥協、讓步,可其他方面皇帝就是至高無上!
不容侵犯!
沒人敢對皇帝動手動腳。
見鎮住了二人,朱厚照收回斬馬刀,淡淡道:「本帥說的理論上,是在不樂觀的情況下,本帥說援軍不日就到,絕不是信口開河,各自去做迎戰準備吧!」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重重嘆了口氣,抱拳稱是。
~
「什麼,只有八千?」韃靼小王子一聽這話,都要氣冒煙兒了,『鏘』的一聲抽出彎刀,殺氣騰騰道,「娘的,你死!」
『嗒嗒嗒……』
萬馬奔騰,風馳電掣,憋悶許久的小王子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大帥,大帥……」江彬、劉祿肝膽欲裂,甚至都忘了自己職責了。
朱厚照道:「不要慌,我們的援軍到了,去做自己該做的事!」
「哪兒呢?」江彬絕望之下,也忘了上下尊卑,厲聲質問,「我看不見啊!」
『嗒嗒嗒……!』
又一陣馬蹄聲響起,江彬一滯,凝眸望去,是明軍,明軍騎兵,軍旗上寫著『延綏』的字樣。
近五千騎兵!
朱厚照鎮靜道:「延綏的援軍到了,延綏援軍不止有騎兵,總兵力在一萬二上下。宣府、遼東的援軍也不遠了,優勢在我。」
「大帥英明啊!」
這一刻,江彬、劉祿險些喜極而泣,原來……真的有援軍!
…
此時,李青、楊一清終於抵達了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