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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在講一種很新的東西,唐伯虎聽得十分吃力,不過能聽懂,就是有些地方聽得吃力。
待李青講完,他陷入沉思。
好一會兒,唐伯虎沉吟道:「可這裡實在太遠了,真的可以如你所說,盤活整個世界大航海貿易?」
「未嘗不能!」李青信心十足,「大明的寶船你是知道的,且早在本朝之前海上貿易就興起了,太遠的就不說了,宋朝之所以富,不就是商業發達嗎?
本朝自太宗起,就大力開海通商,上百年過去,無論是寶船構造,還是航海經驗都在精進,連滿剌加的商船都能開到這兒,何以大明不能?」
李青輕笑道:「現在慢是因為還不熟悉,待摸熟了航線,以大明寶船航行速度,遠遠用不了這麼長時間。」
唐伯虎仔細想了想,認可了李青的看法。
確實,就不說官方寶船了,哪怕是民間商船,那也是巨無霸的存在,就比如李家的商船。
想到這,唐伯虎突然有些愧疚,訕訕道:「先生謀略著實讓人嘆為觀止,伯虎……慚愧啊!」
李青好笑道:「你已經做的很好,在交趾、滿剌加,尤其是滿剌加,因為你的關係,上流人士皆對大明心馳神往,在他們的無意識的引導下,用不太久,大明對滿剌加的掌控力就能如臂使指。」
李青認真道:「憑此,煌煌史冊必有你濃墨重彩的一筆。」
「我能那般,還是借先生的勢,伯虎只是出些小力罷了。」唐伯虎失笑搖頭,道,「這話就太誇大了,哪裡及得上先生萬一。」
「話不能這麼說,滿剌加的地理位置,對海上貿易非常重要!」李青道,「單就從海上貿易來看,滿剌加的重要性猶勝交趾。」
唐伯虎撓撓頭,突然覺得這話並不為錯,他不懂經濟貿易,卻也明白航線的重要性。
一時間,不禁有些自豪。
——想我唐寅也能做出一番事業出來。
明白了李青布局,以及這背後帶來的天大好處,唐伯虎也沒了旅遊的心思,問道:
「接下來,我們該當如何?」
李青思考片刻,道:「當務之急,是先把佛郎機摸透。」
「哪方面?」
「政治構成、民生經濟、發展趨勢。」李青說,「這裡大概就是政治權力中心的邊緣區域了,再熟悉一段時間,咱們去核心區域。」
唐伯虎有些緊張,問:「先生,你能頂得住火銃嗎?」
「正面頂?」
「嗯。」
「在冷不防的情況下,硬扛也死不了,連重傷都不會,也就破皮流血的樣子,真氣全開防禦,完全傷不了我。」李青說,「不過火炮我是扛不住的,站著不動讓人炮轟,真的會死。便是真氣全開也會重傷。」
「這麼牛?」唐伯虎咋舌。
李青笑道:「我都奔著兩百歲去的人了,你當我白活這麼久啊?」
唐伯虎咽了咽唾沫,訥訥道:「要是再過個幾百年,豈不是火炮就跟撓痒痒一般?」
「怎麼可能?」李青白眼道,「你當火炮會一直原地踏步?」
「呃…,好像也是啊!」唐伯虎訕訕,「那個,若再加上我這個累贅呢?」
李青清了清嗓子,道:「我就這麼說吧,哪怕我一心二用,需一手護著你,我一樣無敵!
就現階段的火器,在我眼裡實在過於笨拙了,根本沒有用武之地,七步之內我快,七步之外還是我快。」
唐伯虎仍有些不放心,道:「那要是再遠些呢?」
「再遠些,我就帶著你跑唄。」李青忍俊不禁,「咋?人家都對咱們放槍了,咱還傻站著不動?」
頓了頓,「放心吧,真就起了衝突,對方也不會傻到在城裡用火炮,至於火銃,區區數百米射程,完全威脅不到我們。」
「那就好。」唐伯虎放鬆下來,同時,又不禁好奇,「先生,你若全力以赴,能打多少?」
「當初在日本國,我最多的一場戰鬥大概殺了小一千人。」李青輕鬆自然道,「這又過了數十年,咋個說,也不會低於一千,不開玩笑的說,真若不管不顧的全力以赴,一千絕對不是我的極限。」
「嘶!」唐伯虎震悚,喃喃道:「那豈不是說……你一個人就能打一場小規模戰鬥?」
「理論上是這樣,不過,我這人不喜歡打打殺殺。」李青搖頭晃腦道,「兵者,兇器也;當慎用才是,上戰伐謀……」
你都一場戰鬥殺小一千了,還說自己不喜歡打打殺殺?唐伯虎滿心無語,不知該從何吐槽。
不過既然安全不再是問題,那麼也沒必要處處謹小慎微了。
…
這裡的繁華區域很割裂,有乘車駕馬的貴族,有人步履蹣跚乞丐,有雄偉的教堂,有殘舊不堪的危房,有人頂級奢享,有人生死掙扎……
街道寬闊,卻隨處可見糞便……
不是動物的,就是人的糞便,在這炎炎夏日裡……
它是如此割裂,卻又是那般和諧,給人一種強烈的違和感。
唐伯虎一手捂著鼻子,悶悶道:「不是吧?這裡人家裡都沒茅廁的嗎,這麼重要的城市怎麼比鄉下還糟糕?」
「大概是……林子大了,啥鳥都有吧。」李青幽默的說,接著,問道,「伯虎,你有無發現這裡的不對勁?」
「是挺不對勁,簡直匪夷所思。」唐伯虎不解道,「富人和窮人竟然完全生活在一起,且還毫不掩飾自己,更神奇的是居然可以和諧共處,這還是政治權利中心地帶,簡直……」
山高皇帝遠,唐伯虎說話也沒個顧忌,玩笑道:「這要換成大明,怕不是要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了。」
別說政治權力中心,哪怕是大明一個不起眼的小鎮,都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大明的富人無論好壞,都不會在極端貧窮的人面前去顯擺,無他,巨大的差異會引起人心的不平衡。
——吃肉都是關起門吃。
這裡可倒好,有錢人生怕窮人不知自己多有錢似的,根本不懂得藏拙。
在大明,窮人雖知道富人過得好,卻無法切身體會,只能通過高門大院臆想一下,內里如何,他們不得而知;這裡卻截然不同,富人的頂級奢華毫無保留的展示給窮人……富人非但不掩飾,還刻意渲染,以此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
烤羊羔的店可以跟烤黑麵包店相鄰,窮人可以一邊啃乾麵包,一邊看富人大快朵頤,這……這非常讓人費解。
莫說唐伯虎,李青都受到了非常大的心理衝擊。
在他看來,這太不可思議了。
更不可思議的是,如此割裂的情況下,居然還可以和諧共處,不起事端。
…
兩人一路走,一路看,出入各種場合……甚至還扮做天主..教信徒,去了教堂參觀……
終於,兩個顯眼包被王室注意到了。
這日,一群王室護衛隊攔住了兩人,嘰里呱啦一通。
外交官唐伯虎很不稱職,只會說:「古德古德……」
一番無效溝通之後,對方失去了耐心,準備用強。
「先生我已盡力,該你表演了。」唐伯虎緊張得手心都冒汗了。
李青微微一笑,並未出手,只是字正腔圓的道出兩個字:「大明!」
他不似唐伯虎,一路風颳日曬黝黑黝黑,東方人的特徵尤為明顯,加之『大明』二字,信息傳達十分高效。
這裡的人顯然知道大明,護衛長聽到這兩個字明顯愣了一下,又仔細打量李青片刻,回頭示意下屬不要動手。
這人也意識到雙方無法正常交流,便以手勢加動作嘗試溝通。
李青也看不太懂,不過,他有可以正常交流的辦法。
「滿剌加。」
當初在滿剌加,李青就曾通過滿剌加國人中轉,和佛郎機人進行過有效溝通。
果然,在聽到滿剌加後,對方欣喜不勝,又是一通比劃,這次連唐伯虎都看懂了——我們這有會說滿剌加語言的人。
李青頷首,示意其帶路。
唐伯虎卻有些遲疑,道:「先生,就這麼過去?」
「不然呢?」李青失笑,「我們想了解他們,他們也想了解東方大國,不會有什麼危險,就是有我也能帶你逃出生天。」
「那……好吧。」
兩人被簇擁著走了一陣兒,坐上了露天馬車……
小半日後,王宮。
風格迥異的建築十分吸睛,它不如大明皇宮殿宇那般精緻,卻有種原始的粗獷、高調、奢華,上下兩層打通,使得它看起來非常高大,頂上、上層牆壁上鑲滿了黃金顆粒,閃閃反光,尤其是頂中央那雄獅頭顱……怕不有百餘斤。
下層牆壁砌以精美的東方瓷器,同一種瓷器破碎後重新拼接、粘連,確實漂亮,卻也過於浪費。
把瓷器當瓷磚……
李青打量著這偌大的王宮,忽覺有些熟悉,細細一回想,有點類似娛樂場所的量販式KTV。
當然,只是風格有些類似,受限於工藝,遠比不上後世KTV,不過在這時代也算可圈可點。
有人提前通稟了佛郎機國王,兩人沒等多久人就來了,還帶著翻譯……